恐惧有时叫人害怕懦弱,有时却也叫人勇敢向前。关键在于那一刹那是否有人真正能够激励起心中的勇气。
杜小爷他显然没想过,在一众大老爷们面前,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妇冲上去喊大家一起上,别说激发大家的勇气了,就算有勇气的看到这一幕呃,只会让人第一时间觉得好诡异,只顾着诡异哪里还有勇气没反应过来的结果当然就是完全没有人会响应。
至于萧辰,太过强大的武力之下,却也拉远了同一众凡人的距离,但他那一声长啸中,说服力却不是杜子腾可以比的。
而后面前来营救世子的这批人马更是令人刮目相看,虽然武器衣着完全比不上这元国的铁甲怪物军,却胜在进退有据,显见绝不是乌合之众,领头者更是深谙兵策,渐渐地,竟然也能借着萧辰的武力相互呼应,慢慢以萧辰为箭矢之首,将那些铁甲怪物分而围之再予以绞杀。
而且,这群人看起来起码更像正常人,能看到周围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在反抗,再加上那等热血沸腾“杀怪回家”的口号,张家一众镇上平民反应过来,热血上涌,自然也冲上前拼死反击,但他们这等完全没章法的乱来,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全然起不到任何有力的效果,好在那营救世子的人中倒也不乏明智之人,立即派出几人前来引导组织,倒是好了不少,勉强也能组成一支对抗铁甲军的阵容来。
杜子腾见这正面杀戮无须他插手,便顺手从一名铁甲手中夺过铁剑,劈开囚笼上铁锁,便准备伸手将那世子拉出来,谁料那小子竟然满脸通红连连后退“不可,不可。”
杜子腾
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笼子里那小子,墨迹啥没看到外面这么多为了他在厮杀么如果不是因着这小子乃是彻底解决血戮门的关键之一,他杜小爷才不会费这事呢
那安王世子却是低头嗫嚅道“这位大姐我自会出来的,还请你让一让。”
杜子腾
如果不是他身为修士耳力卓绝,绝不可能在这一片兵器相交、呼喊厮杀声中听到,然而,听到简直比听不清还糟心好么
听听这小子说的什么狗屁
还大姐你眼睛被关瞎了么
而且,就算小爷是女的这td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讲究这古板规矩妈蛋
杜子腾冷着脸将位置让开,看着这小子犹如一只笨拙的鸭子一般绊手绊脚地从那笼子里爬出来,杜子腾见他爬下笼车时叭叽一下子、因为手脚不协调竟然摔倒在地,杜子腾也懒得上前去扶,只以手中剑挡下那些冲过来的铁甲怪物,冷眼看那小子自己扶着车轱辘站好。
然后这世子在乱军中竟然还恭恭敬敬地向杜子腾行了一礼“多谢救命之恩。”
杜子腾将一只嗬嗬冲过来的铁甲怪物一脚踢飞,回头见这小子端端正正的仪态只觉得一阵蛋疼,这小子叫人说什么好。
大抵是人多力量大,相较于他们抓来的这些平民而言,铁甲怪物们在数量上并不占优,眼见已经处于劣势。
那王李二人见大势不好,只指挥那铁甲上前便要趁机撤退,那后面率队来营救安王世子之人只暗道不好,只是隔着这重重战场,眼看却是追击不及。
萧辰早知此事一旦插手就绝无可能与血戮门善罢甘休,又岂会放跑这两个回去以后一定会通风报信之人
他手中长剑远远一掷,两声惨叫前后脚响起,杜子腾翻身上了囚车,伸手搭了个凉棚远远一看,啧啧,还真是凄惨啊,竟然被萧辰串了葫芦钉在地上,这两人也真是够蠢的,眼见萧辰没动用灵力都是这般不可抵挡,居然还朝着同一方向逃命,给萧辰省了多少事儿啊。
而杜小爷这般幸灾乐祸也没想过,人家朝一个方向也有原因的好吗那个方向离萧辰最远啊,谁能想到修士眼神和手力都这般变态。
待一切结束,伤员该救治的救治,没死透的怪物该补刀的补刀。
那前来营救世子的将领派人去将王李二人拘过来之时,心中更是惊讶难言,那一把长剑均是贯穿二人大腿,却偏偏没有伤及二人要害,这等眼力与手劲,细思之想实是令人惊恐。
此人连忙上前朝萧辰一礼“在下安王府侍卫宋含钧,见过足下,适才情况危乱未能谢过足下仗义出手之恩,还请见谅。适才见足下身手,当真惊世骇俗,在下生平仅见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这宋含钧显是颇具才干,这番话热切恭敬,若萧辰只是个凡俗世间的隐世高人,只怕也会将自己的姓名奉上,可惜,对于他而言,这般境地下,宰些刚刚挨上妖魔边儿的怪物,顺手收拾两个为恶的凡人实在算不上什么丰功伟绩。
只是含笑一礼“敝姓萧。”
言辞悭吝,却风仪信雅,宋含钧心中却暗自踌躇,不知这人是何来历,又是何打算。
正在此时,杜子腾却是大大咧咧领着那安王世子过来了。
于是,在世人眼中,看见一个妆容朴素的“少妇”走在安王世子之前,不论仪态,只看这两人的阵型,俨然是女王带着手下的喽啰出行。
宋含钧的脸色就有些古怪。
杜子腾却浑然不觉,只踢了踢刚刚押送过来的王李二人,随即眉头一皱,便俯身伸手在二人怀里一摸,掏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那二人此时心中惶恐,全不知这帮乱民会如何处置自己,杜子腾这搜身搜得这般精准,二人一怔之下,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待杜子腾将那东西不动声色收入袖中时,二人才惊惶道“那是国师赐下的神器”
杜子腾嗤笑道“这等破烂也敢号称神器”
此时储物袋回到了他身边,里面有备用的符笔、符纸、符墨,杜子腾早已在思索如何来对应这血戮门的怪物大军,这二人身上号令怪物的伪法器倒是能给他一些思路。
萧辰一眼看去即知杜子腾心中想法,倒也不阻拦,只对宋含钧颔首道“不知这附近可还有行伍”
宋含钧幼谙兵法,更对这周遭情形极其了解才择了此地救人,自然知道附近并无元国兵力,但他却拿不准这高人垂询之意,正凝神细思。
恰在此时,安王世子慢吞吞地过来,宋含钧连忙上前恭敬地跪伏在地道“属下见过世子,救驾来迟,还请世子见谅。”
世子却是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宋侍卫请起。”
宋含钧这才起身,然而他一抬头,见数月未见,当日离开王府时的小世子这些日子里迭逢变故,竟是瘦得有些脱了形,此时刚刚自囚车中脱困,愈发显得容颜憔悴,往日里那温柔腼腆的少年竟仿佛已是远去。
宋含钧立时将心中计划作了变动,上前道“世子,这周遭敌情不明,将士一番鏊战也是辛苦,不如就近择地休整一二,再商量下一步行止,您看”
萧辰听了这番话却是有些诧异,明里听来语气恭敬,可若他没记错,世子与侍卫尊卑有别,这话里分明将一切已经安排清楚,与其说是听令不如说是告知,这宋明钧未免太过狂悖。
若是萧辰自己来处置,只怕宋明钧这等下属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死的,谁料,这安王世子竟然是从善如流地道“恩,就依你所言。”
而宋明钧竟似早料到一般,指令如流水一般传达下去,不一会儿,这队兵士就井井有条地分成前哨后卫开始行动起来。
而宋明钧却是向安王世子、萧辰等人告罪之后退下,萧辰远远一瞥,见他仿佛是去找张家老丈去了,心中登时明白,这宋明钧是选中了张家所在的小镇暂作歇脚之地。
而萧辰更远远从宋明钧与张家的谈话中听到了更多的内容,显然,镇上那么多青壮,在这元国上下皆被血戮门压榨根本找不到多少可征之兵的当口,他是不可能白白放过的。
甚至,萧辰还听出了这宋明钧那话里话外的另一重意思,他不由地一扫眼前的安王世子,对方自那宋明钧离去之时,却有些魂不守舍,目光空空地也不知放在何处。
杜子腾此时全副心神都在袖中那古怪伪法器中,压根儿没留意到这二人的些许细节,萧辰将一切纳入眼中,却只暗中挑眉,心中对这西荒乱局已有思量,却不置一词。
待这队人马重新回到小镇之时,镇上妇孺自然是好大一番惊喜本以为从此生离死别的家人能重新回到身边,自然是欣喜无限。
而宋明钧所率这队安王府的人马自然也受到了镇上居民的热情招待,难得的是,宋明钧却能约束部曲尽皆在镇外扎营,对民众秋毫无犯。
安王世子却是被他“劝”,或者说是安排到了镇上屋舍最好的张家歇息,那场景看得杜子腾直翻白眼,这世子在那元国军旅之前虽说嘴笨了些,至少还有些天潢贵胄的气势,现在可真是只鹌鹑似的,被一个侍卫安排得团团转。
可此事于他无干,他只想快快回屋里安静下来研究一下那伪法器,好捏死血戮门在西荒诸国布下这等大局,他甚至都迫不及待想看血戮门包括谢琮、老蛭在内那些邪门修士知道自己数年心血布局土崩瓦解的模样了
于是张家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这萧家娘子直直地回了房,再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倒是这萧家郎君明明武艺盖世却风姿优容地朝诸人抱以歉意“内子怕是适才受了些惊吓,还请海涵。”
惊吓
想起刚刚这萧家娘子砍翻一众铁甲卫,又从囚笼中捞出世子,再对那王李二人一翻搜身的模样受到惊吓的明明是他们吧:3」
这借口嘛就是个台阶,萧辰给了就是给面子,至于这群凡人信不信,呵,他老人家也没放在眼中,一挥袖,脚步飘然间,人也回屋了。
而杜子腾果然在翻来覆去研究那两个伪法器,萧辰一瞥之下便是那是邪门修士用来控制那残次品血奴所用,简陋至极,以云横峰上杜子腾所展露的画符天赋,若要破解,怕是不用花这么长时间吧
半晌,萧辰出声道“你打算如何”
杜子腾茫然地转过头来。
萧辰不知道杜子腾这画符易入迷的坏毛病,只是点了点他手中那血色虎符一般的伪法器,又虚虚叩了叩墙壁“你打算如何”
杜子腾渐渐回过神,已是隐隐听到隔壁传来低声争执。
“万万不可皇伯父贵为天子,统御天下,你休要再这般大胆胡说”
另一个声音苦苦相劝,翻来覆去只是说当今天子是如何昏聩无道,鱼肉百姓。
那世子却是十分坚持,只道“皇伯父只是一时被那妖道所惑,我岂能行此不忠不仁之行”
“一时所惑”那边另一道声音已是怒极“世子王爷那般下场你难道未曾亲见你身为人子,既然都能枉顾父仇,我不过一介臣僚,自然更是无话可说。明日我等便可前往国以请自缚,省得这般东奔西走还拖累弟兄们的性命”
“我我不是此意可皇伯父承袭天道正统,乃是天命之子,若是这般公然反抗,与叛逆何异”
另一道声音已是柔和下来“世子,就算不为父仇,你也该当为这百姓想想。属下自南边一路前来,所到之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坟茔凄凉,可你看看这小镇上,却依旧能这般生机这皆是王爷在那妖道蛊惑之下爱惜百姓拼死抵抗之故,现如今,王爷不在,世子,就算只为王爷一番苦心,你也该自立自强,顶天立地护卫一方百姓,叫那妖道不敢欺凌他们啊。”
这番为天下苍生承父遗志的话终是叫世子沉默下来,半晌才声音低哑道“可父王能做到,我却不一定可以。”
“世子,至少属下定然会全力以赴相助属下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定对世子不离不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唉。那依你之意,该如何是好”
“明日,还请世子召集镇民,如此这般。”
杜子腾神情古怪地听着隔墙那边的喁喁私语,他这是旁观了一场另类的劝叛戏码
啧啧,能将那性情古板怯懦的世子鼓动,这宋明钧也是个人才啊。
然而,萧辰却是叩了叩桌面,第三次问道“你打算如何”
杜子腾看了看自己手中在研究的东西,再一想隔壁那对依旧在密密谋划的主臣,顿时明白了萧辰言下之意眼前这西荒乱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杜子腾突然回过神来,呸啊他只是个炼气八层五行灵根的废柴小修士,本来只是去个破晓秘境捞点小修为,结果卷进这什么狗屎的血戮门里面,自己的本命法器搭进去了不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脱身。
自己眼前这家伙呢,百岁金丹,真传首席,掌门爱徒,星耀殿主随便一个头衔就能吓死一群修士,西荒乱局斩妖除魔难道不是你这样修真界天之骄子的任务么
居然问我打算如何,俩字送你呵呵。
于是杜子腾结结实实地送了萧辰一对白眼。
萧辰
随即他循循善诱地道“你看,方才既然你主动要救那安王世子,眼下已经无可避免卷入这乱局之中,难道不该救人到底何况,苍生何辜,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百姓家破人亡不成”
杜子腾抱臂冷笑“少来,收拾血戮门本来是剑派这等名门大派出动大修士扫荡才对,我这小身板可扛不起这顶大帽子。”
萧辰对这番话居然并不生气,只是一指杜子腾手上在研究的那个伪法器“你本就对此物有兴趣,能拯救苍生同时醉心所爱,岂非两全齐美”
杜子腾狐疑,这家伙突然关心起自己的爱好来,简直叫人不得不想起一种叫黄鼠狼的混账生物啊,而且,再一想刚刚隔壁的对话,杜子腾登时恍然,绕了半天的弯子,这家伙是让自己能想出法子来扼制这凡间对那半调子血奴的法子,然后直接扔给隔壁那对去彻底解决血戮门在凡间流祸啊
要知道血戮门最大的利器便是这血奴,若是无法控制血奴,只怕血戮门的实力大打折扣,更会彻底失去对于整个西荒的控制,君不见这强行掳人去服役之事尽是那铁甲怪物在具体执行吗一旦没有这铁甲怪物,这西荒诸国哪有什么兵力来强征青壮以供血戮门
高果然不愧是金丹修士,真传首席,这兵不血刃、自己没费半点气力就从根源上解决血戮门的法子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到的。
难怪自己只是外门一个小小的修士,对方已经是雄踞门派高位呢,撇开修为不说,就单是这政治境界上的手腕差距就不是一点半点啊。
于是,杜子腾抬起手臂,双手搭在萧辰肩膀上,亲亲热热地道“哎,我也是剑派弟子,若有所需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
萧辰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靥在曦光中灿然生辉,不由一挑眉毛“哦”
果不其然,杜子腾大大方方地揽着萧辰一脸哥俩好的表情“这符箓克制血戮门控制之法当然是我所长所好,只是呢,这中间还有许多关碍,你看,使用这虎符的都是些凡人,凡人竟能控制修真界之物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弄明白的。这等繁难之事,门派对弟子一向是以奖励调动积极性的,大师兄你看呢”
萧辰听了半晌,扶额有些无奈“以奖励调动积极性你说的是弟子务还有弟子务的报酬”
杜子腾拼命真诚地点头,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哟“大师兄,你看,这好法子也是要弟子辛辛苦苦去琢磨的不是,纵然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为了门派,可长此以往,总会丧失动力与热情的呀,还好呢,咱们剑派一直以来高瞻远瞩,绝不让弟子白白干活。故此,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同门投入到门派的事业中,把咱们剑派建设得越来越好,这才是正道循环嘛。更何况咱们眼前可是关乎拯救苍生的大计,更不能忽略弟子的积极性了奖励嘛”
杜子腾竖起食指认真地道“是当然不能少的”
这轻车熟路的敲竹杠架式,真是,啧啧。
萧辰却只含笑朝杜子腾道“那我将杜师弟从那血戮门中救出来可有何奖励”
杜子腾o
“你可是金丹真人,和我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计较”
萧辰笑得雍容优雅“这怎么是计较呢明明是同门师兄弟在认真探讨如何调动弟子积极性啊。剑派中素来开明,一众同门在此类涉及门派原则的事务上,只论事实是非,无分修为高下。”
杜子腾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萧辰,我了个擦,这金丹修士不要脸起来,是真不要脸啊
门下弟子陷落邪门,你一个金丹顺手救一救,居然好意思来探讨奖励问题
平生将“从不吃亏”四个字坚决贯彻落实的杜小爷,不是第一次踢到铁板,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脸皮直接当铁板使的。
然而,铁板并不就此罢休,反而笑得如云开月明一般皎洁朗朗“杜师弟,我们可以来谈谈这拯救苍生的大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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