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魔气如海浪翻卷、仿若要吞没天地的时刻,寰埏圆滚滚的线条依稀抽条,展露出隐隐精致的轮廓,然后,杜子腾曾经抄录其形、却未得其神的符纹与寰埏的轮廓奇异相合
杜子腾阖上双眸,时光仿佛倒流,他于这刹那间好似已经回到了萧辰与不知名的大妖魔交手战场之上,细细回味当时萧辰运用神文之时的一切妙变。
在寰埏身上的条纹与神文虚影相合的刹那,一切的一切倏然改变
好似天地彻底地安静下来,时间停止了流逝,万物停止了运动,所有的一切全部已经消失,直到第一滴响动打破一切,那是第一滴水在滴落第一缕空气开始拂动,那是第一缕风在吹动。再然后,水滴声汇成涓涓细流,气动声汇成微微风响涓涓细流变成奔腾不息,微微风响变成簌簌奔驰
在这风声、雨声之中,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杜子腾身前的神塔竟是缓缓如被流水清风浸润一般,渐渐绽放出明亮的光芒来。在这光芒之中,一个圆滚滚的影子渐渐浮现,看到这样轻易入定的杜子腾,寰埏那张圆脸上亦是流露出一种难言的震惊来。
那光芒之中,神文愈发璀璨,竟是与寰埏身上那些神秘线条隐隐呼应,重续那些中断得太久太久的联系,感应到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寰埏看着依旧入定、恍然不知的杜子腾,包子脸上的神情竟有一瞬间的复杂,然后,它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整只包子随着线条神文的响应,线条渐渐拉长,那些圆滚滚的萌化线条竟开始根根分明、道道璀璨,随着那风雨声的清晰,更在其中灌注着无上奥义,寰埏的身形竟渐渐与神塔相合,不分彼此。
杜子腾完全沉浸在那番回想之中,浑然不知周遭变化,在他的世界中,随着那水声浩浩荡荡如无际汪洋,风声咆哮贯穿天际,风浪之声终合为一,充斥天地之间,那风浪声越来越恐怖,仿佛要将一切摧毁其中
便在此时,天地间突然响起第一道啼哭。
这一道哭声似在杜子腾的识海中点亮了一束光天地始有人踪。
每一个生命诞生于世,均是伴随着一道啼哭,这道哭声似乎令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风浪声一顿,就此平衡下来它打破天地的秩序,由无情向有情。那越来越恐怖的风浪力量渐渐平息、原本单调枯燥的天地渐渐丰富多彩。
最开始,只是无意义的咿呀、呢喃,慢慢的,似乎这些简单的音节中开始有了明显的喜怒哀乐,然后,当音节有了含义、喜怒哀乐汇成语句、所有的情感与声音交汇之时,这个世界怦然炸开
杜子腾猛然睁开眼,有一道神文从没有那么明亮地闪耀过,那曾经看到的画面再一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那是群山之巅,巍峨巨木耸立云端,只见那一群身影,身覆华羽,日出升空,翱翔苍穹,恍如九天风雷动的战歌声中,羽箭如雨撕裂长空,捕猎着天地间最强大的妖兽,当弓弦轻擦,羽箭破空,明明那响动轻微不可闻声,却仿佛是天地间最为血脉贲张的声响,引得天地间风雷大作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绽放着紫色光华,他情不自禁提起符笔,笔端轻轻擦过半空,明明寂静无声,却令周遭一切蓦然大变那赫然是箭在弦上的杀意
下一瞬间,杜子腾指端一松再一紧,便见小木棍蓦然弓如满月,再然后那笔去如流星势如奔雷,这笔意间中夹着恐怖的嗤嗤风雷之声
杜子腾脑海中盘旋着那如九天风雷动的恐怖战歌,还有那明亮如斗的神文,他的口唇亦在轻轻开合,神识涌动如涛,竭力跟上那歌声全身灵力亦是汇聚笔端,小木棍上的紫色光华翻涌到了极致,在紫色光芒最炽之处隐隐现出了一团模糊的字符,竟是在真正地写下那道明亮灿然的神文
在小木棍的划动间,甚至连空气都现出恐怖的微微扭曲,竟是发生了空间撕裂叫人难以想像,这道仅仅落笔之时便声势如此骇人的字符,若是真正画成之时,该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杜子腾却恍如不觉,小木棍在他指尖越来越快,风雷之响越来越剧烈,他脑海中那战歌亦是越来越清晰,笔端那个原本模糊不堪的符文隐隐有了朦胧的轮廓
可随着那歌声越来越激昂,杜子腾口唇翕动竟越来越吃力,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中小木棍亦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下一刹那,那隐隐有了轮廓的符文竟是发出恐怖的轰隆之声,神塔猛然光芒大作,竟是突然一吸,牢牢将那即将爆炸的符文镇压在自己的光芒之中。
杜子腾却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后退数步坐倒在地,他的指尖,殷红的血迹蜿蜒而下,那是方才书写神文之时空间撕裂带来的伤害,他却根本不觉疼痛一般,只不甘心地盯着神塔的光芒之中,那道初初有了轮廓的神文猛然炸裂,绽放灿然刺目的光华之后竟又变成漆黑如夜,仿佛要吞噬一切一般的骇人
那神塔微微一震,明亮光芒微微一洗,犹如流水一般,便将这道神文的印迹彻底抹掉,杜子腾微微一怔,这才留意到眼前与过去全不相同的神塔。
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接触这道神塔,上一次是星潮之时,他无意中到得此地,亦是第一次见识神文之秘,可那一次,这座神塔虽然亦是神秘无比威能无边,却没有现在这么智能
杜子腾心中古怪地涌现出这个词汇。
能预见到这道失败神文带来的危险,主动将之吞噬,并且,这在危险出现之时,主动采取措施,将这危险消弭无形,这不是“智能”是什么
杜子腾有些好奇,难道是他这次在神文上的进展触动了神塔上的什么机关才有了这一次神塔的动作
然而,下一秒,一个气急败坏的幼稚童声彻底打消了杜子腾一厢情愿的想法“哼简直是胡闹汝当真是胆大包天凭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竟敢摹这猎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吾见机处置,汝之尸骸都将不存”
杜子腾一默,然后古怪地道“寰埏”
然后眼前神塔好像蹦了蹦“不是本大人还有谁若非哼哼哼,你以为本大人愿意来收拾你这破烂成渣渣的烂摊子吗”
杜子腾眼中,这威严典雅集于一身的奥秘神塔登时就逗逼了,要不怎么说气质最重要呢
想必这家伙定是萧辰激活那神文之时置于神塔之中,寰埏本就是漩镜塔的塔灵,萧辰令它协助自己符箓修行恐怕亦有守护之意,杜子腾微微一笑,没去搭理兀自一脸“汝快跪谢”的傲娇塔灵,而是收拾了一下身上的狼狈模样,细细反思了起来。
寰埏兀自嘀嘀咕咕,杜子腾却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刚刚我摹的那个神文叫猎歌”
这名字听起来浅白到好笑,可当杜子腾回忆,无尽华羽聚于长空,万千弓弦犹如高歌秦响,无数羽箭撕裂苍穹势如奔雷一般密覆大地之时,那铺天盖地的猎杀气势猎歌之名,不可轻觑。
然后杜子腾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仅仅是凭借萧辰施展神文时的威势臆想出了这“猎歌”的威能,并期望籍此能将之复现,却终究功亏一篑。
寰埏虽是傲娇了一些,但那结论却未说错,仅仅凭借那恍惚的一个印象希望能复原“猎歌”盛况,他杜子腾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到得此刻,杜子腾已然完全明白眼前这些神文的运作原理,这些神文也许是上古某个强大种族用以记载力量的音符。
音符那是声音与文字,那是听觉与视觉,那是天地声与色的交汇,更是这个种族一切感情、一切历史的承载之物,亦是他们的力量形式之一,只有当你明白那神文之后的感情、历史,才可再现这种力量。
杜子腾方才试图通过回想当日萧辰展现的一切来唤起这种力量终究是太过勉强。
他不是那个种族的人,无法切身体会到那狩猎之时的全部心情,因何而猎、为何而狩,他全然不知,自然无法将这神文悉数复现。
而寰埏看着凝眉细思的杜子腾,却是突然止住了那些嘀咕,其实,哪怕是在这个傲娇无敌、从未将整个修真界放在眼里的塔灵心目中,眼前这个古怪的凡修亦是令它有些惊愕仅凭惊鸿一瞥就能将“猎歌”再现至此,哪怕是当年它所识得的人当中恐怕亦没有几个可以做到。
当然,寰埏大人反复对自己强调只有那么一丝丝惊讶啦,一丝丝比九曲天莲的丝都还细的那么一丝丝
杜子腾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眼前这座神塔,他初次见到之时,就判断这塔上的神文威能无限,事实也确如他推测的一般,但在实际的学习掌握中,他却遭遇这等前所未有的挑战,而且,随着这掌握的深入,他甚至越发觉得,若要彻底弄明白这些神文,恐怕非要搞明白这个种族的一切不可。
然后他的目光仿佛透过这道神塔落了那张依稀傲娇的圆滚滚团子身上既然能浑身刻满这等威能无限的神文那寰埏与这个种族到底是何关系也许寰埏就是那个种族的智慧结晶之一
那么,萧辰既然继承寰埏所代表的传承,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接下了这个种族的部分传承,所以才能发挥这些神文的力量
而杜子腾细细回想,萧辰现出妖魔之态时,身上翻涌的那些符文又与这些神文大相径庭,真是越想越令人百思不解,这混账身上的秘密似乎倒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杜子腾摇头,索性也懒得去想,倒是眼前的寰埏“你对这些神文、或者是这些神文曾经的书写者可有什么了解的”
寰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死心吧,就算告诉你,你也不可能彻底掌握的。”
杜子腾皱眉“是因为我不是其中一员”
寰埏没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而杜子腾踱步沉吟,寰埏的判断倒不能说不正确,这便仿佛是要掌握异族的语言,这异族早已消失在不知名的时空之中,且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从双方符文的发展程度完全可以看出,现在的修真界犹如蝼蚁,那个种族犹如人类,一只蝼蚁要凭借人类流传下来的遗迹去学习和掌握人类的文明这也未免太强蚁所难。
进展到这个地步,若是就此放弃,也绝不是杜小爷的作风。
那么,眼前这座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掌握的神塔神文要如何才能令他在符道上再上一层呢
杜子腾苦苦思索,细细琢磨,寰埏开始时还端着架子不搭理他,后来忍不住出声呼唤,再后来任它如何叫嚣如何暴怒,杜子腾都全然未闻,只有无数符道讯息,无数杜子腾进入修真界以来关于符箓的无数思考如此起彼伏的海涛一般在他的识海中咆哮翻涌。
猛然间杜子腾刷地起身,这一刹那,那些无数翻涌的信息之海只汇聚成了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回荡声音、符文、力量
然后,久违的杜小爷式的狂妄笑声响彻神塔之上,连底下的星河似乎都情不自禁抖了一抖。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难住小爷太天真惹”
这一刻,杜小爷心中只有他在仙缘镇上初初接触修真界时,对于符箓的认知,所谓符箓,亦不能脱离基本的三大要素能量、物质与结构
而这狗屎的神文亦不过只是符箓的一种,一样脱不开能量、物质与结构的范畴
不错,我是很弱很弱,我没办法去解析你其中的能量与物质,甚至也没有办法完全解析你的结构可是,你那借音符承载力量的部分结构我完全可以借鉴抄袭嘛
这一刻,杜小爷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壮哉我大山寨思想咩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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