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谢乾元在原地怔怔出神,居然就此陷入迷思之中“没有想到萧兄弟你修为不过金丹,竟能提出这等与大乘修士并肩的道境之论”
杜子腾先是一诧大乘修士,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番言论原来是出自一位大乘修士,并非是这谢兄首创。
然后他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哪里有什么天道之迹,其实在他心中,方才说的那些只有一个名词,叫做数、据、分、析
若按那些修真常识的玉简中记载,守一轩的生意跨越那许多世界,按杜子腾自己的观察,也确是如此,那些商品的价格波动、采购多少,皆与整个周天诸界的世事波动息息相关,如果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自然就能更好地做生意,反过来说,生意做得好,亦能反映这些信息。
譬如某处大能遗迹现世,那么,守一轩在彼处附近的防护法器、丹药灵物等探险类消耗性物品必会脱销,若能佐之以一个实时的动态分析大阵,完全可以将周天诸界的讯息尽揽眼前,然后再布下一个迅速响应的供货网络,完全可以做到闻风而动,何愁商机
想到这里,杜子腾有些扼腕,他先前在修真联盟布下御兽宗,横跨经融、贸易、甚至是物流,再发展下去未尝没有这一步棋,只可惜,与周天诸界相比,修真联盟偏处一隅,先天格局终是小了些。
看着谢乾元,对于空守宝山的守一轩,杜子腾未免就有些遗憾,宝山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呀。
熟知主人德性的小木棍却是翻个白眼别扯什么词啦,汝就是看不惯有人灵石比你多、却偏偏没把这么多灵石放在眼中,偏偏想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o ̄ヘ ̄o#
然而,杜子腾虽是这么扯了一通,终究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他朝谢乾元一揖“谢兄,多谢你一番美意,你我相识甚短,你却肯这般着想,我十分感激。只是,斩梧渊我却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于杜子腾而言,这周天诸界许多事情在萧辰与横霄剑派、修真联盟面前,都不可相提并论,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希望查访的。
可不论是萧辰还是横霄剑派皆与妖魔界相关,他先前遍阅这修真界中诸多典籍,至少在众人皆知的常识中,根本没有提及修真联盟中曾经出现的那血色浩劫与古怪妖魔,杜子腾没有办法告诉谢乾元,他冥冥的直觉中,这些事情恐怕与妖族有关,而妖族的一切记载又都始于万载前的斩梧之誓,他只有回到斩梧渊才有可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这也是当初他愿意答应明昱去往斩梧渊的缘故。
杜子腾语气坚决,谢乾元见状,便知无法勉强,略微一叹“既然萧兄弟你心中另有计议,那就另当别论,不过眼下有一事,你恐怕要在意些。”
杜子腾疑惑地抬头。
谢乾元却是面色端肃“我听弘师兄本想亲来拜会道谢的,只是苗长老召他前去,便未能过来。”
杜子腾更困惑了,弘宇不能来需要在意什么呢然后他心中一动,谢乾元这是暗示什么
然后谢乾元话锋一转“妖族这番行事听闻令诸多大修士十分警醒,先前你不是曾经见过若木上人那只彩鸾吗听闻若木上人平日珍爱无比,还不知几日后那彩鸾会下场如何呢,唉。看我说这些干嘛,萧兄弟你好生休息吧。”
谢乾元这最后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杜子腾却明白,必是他无法明说才会这般,于是亦不多言,送了谢乾元走之后,杜子腾才反复揣摩谢乾元的话。
忽然,他反应过来几日后下场如何如果若木上人真要斩杀彩鸾何必要等几日像其他那些修士一样下令处决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会有几日这个缓冲
若木上人珍爱自己的妖宠,想必内心深处是不愿意那么做的,否则大可直接下令,何必犹豫,除非,除非几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令他不得不那么做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个合道修士都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妖宠
“妖族这番行事听闻令诸多大修士十分警醒”
想到这句话,杜子腾眼前豁然开朗,就如那斩梧之誓一般,如果整个人族高层都达成了共识立下誓言,这便是种族利益,在大义面前,谁都不能违背
如果这几日间,人族再次形成一次这样的决议,下令斩杀所有在人族的妖族呢即使是合道修士,在这样全族统一的决议面前,除了执行又能有何选择
这一次妖族袭击夺宝会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既然能袭击夺宝会,便意味着可能袭击任何一个大小世界,换而言之,在这样的妖族面前,整个周天诸界将没有安全之地,修士们安宁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这几乎是时局的一次关键转折点,在这种时刻,人族发起一次关键性的会谈、达成一致的决议几乎是完全合理的。
想到这里,杜子腾觉得一切都明晰起来,弘宇不能前来,被苗长老召去,谢乾元是不是在暗示其实弘宇、甚至那位苗长老都是在为此事而忙碌
守一轩身为事发之地的主持者,亦是人族中的重要力量之一,为这种会谈出力自然是理所应当。
不过,杜子腾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这种级数的会谈如果以他在修真联盟中的地位,那必然是要列席,可在这周天诸界中,杜子腾十分有自知之明,除了百城界,他的威望值根本就不够列席呀
谢乾元这么暗示他是为了什么呢
而百思不解中,杜子腾很快知道了答案。
这一日,重新看到头顶那“守一如是阁”五个字时,杜子腾心情有点复杂。
上一次看到这几个字时,还是进入斗宝大会之时,彼时怀着在这新世界开眼界、见世面、捞便宜的想法,谁料居然这么身不由己直接卷入了两族交锋的对阵最前沿,到现在还被传过来问话哪怕知道里面那些问话的人物必定不凡,毕竟可以左右时局走向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小鱼小虾,必是诸方巨擘的人物,杜子腾也实在兴不起什么好感。
这用来问话商讨的地方显是临时布置的,相比于夺宝大会时的灵光四溢,此时未免显得太过简陋,然而,杜子腾的灵光中却敏锐地觉察到,这些不过是表象,事实上,周遭监控测听、防护反击的大阵他发觉的就有数十个
竟是布设下了数目众多的大阵群
这不免让他的脚步顿了一顿。
而后,一股森冷的威压扑面而来“――来者何人”
这四字犹如当头棒喝,狠狠击在杜子腾的神识之上,似要令人魂魄都隐隐作响他脚下竟是一个踉跄,险些情不自禁要按那番喝问回话,但他神识中小木棍猛然紫光大作,暖意登时遍洒神识空间,令杜子腾缓和过来。
可他面上依旧一副苍白模样,脚步并没有迅速调整,他知道,小木棍并不适宜在此场合露面,此时恐怕才是他进入周天诸界以来最大的危机他的表现恐怕将决定着自己的命运
杜子腾面上一副隐带惶恐震骇的模样,早就编写好的模板脱口而出“在下萧腾,出身漩镜界”
杜子腾周遭传来窃窃私语“漩镜界那是哪里”
“怕是哪个边陲小界吧”
“唔,极是,周天诸界还有不少未与外界多往来的偏僻小界,啧,没想到这阵法师亦是出身其中之一。”
而杜子腾好似没听到那些窃窃私语一般,只将自己“生平”一一述来,何时开始修行,何时误入百城界,又在百城界做了什么。
直到他把夺宝大会上发生的一切全部讲述完毕,那股压迫神魂的威压才倏然撤去,杜子腾面上便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仿佛懵然不知方才是发生了什么,而他内心深处是极不高兴的,二话不说上来便逼迫他人当众说出生平之事,目的再怎么崇高,手段也殊为可鄙。
恐怕是见他无甚背景,又或是在顶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眼中,他们这些小修士皆不过如蝼蚁吧他们的感受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杜子腾对这场合下的事情简直腻味极了。
此时,他面上隐隐不悦的表情却是让周遭众人明白恐怕这金丹修士现在才回过神来,不过方才那大能的神魂之喝也却是好生恐怖,若是他们在这一喝之下,恐怕亦是会情不自禁说出生平所有事情来。
一道如春风化雨的女声却是温润道“萧修士,此间事关系到我人族大局,诸界大能皆在此列席,盖因方才我等询查之时,皆觉得你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才有此神魂之问,还望你不必介意。”
随意这语声,一道温暖沛然的灵力自他头顶浸润而入,小木棍却没有阻拦这股灵力,任由它刷洗过杜子腾的五脏六腑、周身经脉、甚至丹田之中,然后杜子腾便惊奇地发现,原本在经脉丹田中的一些经年小伤都悉数痊愈、经脉愈加坚韧宽阔、甚至是丹田都隐隐扩宽不少,灵力在一个周天之后奔涌潮汐,杜子腾一个吐息间回过神来,他竟是直接再上一重小境界
他心中却是十分复杂,这些大能修士的手段当真莫测,他修行那么久也不过才突破一重小境界,现在不过是为了安抚他给的一点好处便令他再上一重小境界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却叫人无法拒绝,实在是因为这枣太甜,试问天下修士谁能拒绝修行精进的诱惑
可思及方才这些大修士的举动,杜子腾心中更加警惕,这些人不只手段厉害,更是谙熟人性,在他们面前,恐怕要小心再小心。
方才他不过是面上露出一点情绪就引来对方这番手段,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今日恐怕定无善了
那施与杜子腾好处的修士似乎浑然没有觉得方才随手为之之事有什么了不起,提都未提,只接着道“萧修士,在夺宝大会上,你是如何发现妖族端倪的”
这句一出,无数目光灼然如炬向杜子腾看来,令他一身修士的坚实肌肤都似有些灼热的疼痛感。
但他却十分坦然道“那七尾天心狐是假的”
场中原本隐隐的窃窃私语却猛然变得嘈杂“假的这怎么可能”
“那魏长老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是啊,如果是假的,魏长老一个分神修士都没看出来,他一个金丹修士怎么看得出来”
“何况场中还有那么多合道修士呢”
杜子腾却根本没将这些嘈杂放在眼睛中,兀自侃侃而谈“我生平没有见识过天心狐,听闻有此稀世之宝出现自是要好生观察,开开眼界,但我看了不过半盏茶时分,那七尾天心狐号称将将进完阶,却连呼吸中吞吐的妖气数量都一模一样,难道不是有诈此事我亦告知过当时身旁的守一轩弟子谢乾元。”
在嘈杂之中,杜子腾敏锐地觉察到上方空气中一阵细微的波动,他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些大能在传音
借助小木棍,杜子腾觉得自己在百城界曾经进入那玄妙的洞真之境,似乎已经让他的灵觉远远超越了境界,可以觉察出许多事情的迹象。
事实也确如杜子腾所料,那些大修士传音间已经证实了杜子腾的话,与谢乾元先前的话一映证便知杜子腾的话是真的。
先前那问话的女性大能便再度出言“萧修士心性持稳,大道可期,我还有一问,妖族乱起之时,你布下的是何阵为何我等查探之中,那阵法竟似亦能压制妖气周天诸界中,可并没有阵道是研究妖气的。而且,我等追溯光阴之时,发现你似乎对妖族冲击紫霄天锁之事早有觉察”
这话再次如向湖面投入巨石,在众人中激起狂澜,先是惊叹于这名不见经传的萧腾竟然真的能在所有人之前看穿那七尾天心狐是假的
那样巨大的诱惑前,连合道、分神的修士都着了道,纷纷竞价,心神大乱,可却有人能那般冷静,甚至观察到了那七尾天心狐吞吐的妖气数量在七尾天心狐面前都不动心,这是何等可怕的心性没见连翠微真君都说他“大道可期”吗
不过金丹而已,就有这样的心性,又是阵法师,未来当真是不可限量
而事实上,杜子腾心性坚韧固然是原因之一,他进入过洞真之境,灵觉敏锐亦有加成,而最大的原因是他从来不知道七尾天心狐的传闻。没有传闻的渲染,叫他心动也未免太过困难了些。
再者,守一轩的信誉诸界皆知,对于货物的真伪,这些修士恐怕不会特意去怀疑,杜子腾却不同,他对守一轩没有什么了解的,冷静客观地判断亦是应有之意。
其实说穿了――修真小白,就是这么强大。
底下能参与此间事的普通修士说普通,亦不过是与上面那些动辄天翻地覆的大能相比而言,事实上,他们都是来自诸界的中坚力量,此时听到那翠微真君后面的两个问题,更是直接炸了。
可以控制妖气的阵法
提前觉察到了妖族冲击紫霄天锁
相形之下,这些真君们能够追溯光阴、还原彼时的场景都算不得什么惊奇之事了。
这金丹修士的来历分明清楚,为何却能做到这些东西
而杜子腾却是不慌不忙地摇头道“我并没有能提前预知到它们要冲击紫霄天锁,我只知道,妖族既能这样大的手笔,布下这样大的陷阱,目的绝不会简单。彼时,它们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修为更高的诸位修士,我自然有时间可以从容布阵,恐怕妖族也未将我的微末阵法放在眼中。”
一众修士心中皆是默默道孰料便是这微末阵法力挽狂澜,平息阴谋,恐怕那些妖族心中亦是不甘之极。
“至于那大阵确是可以影响妖气。”
此言一出,场中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人族自轩梧渊之誓后已有近万年,这万载乃是人族史上最为宁和平静的万载光阴,诸界中人族不断繁衍,修士的数目不断增加,甚至诸界的往来贸易亦是前所未有的频繁,这是十分繁荣的景象。
这万载中,在修行之道上,亦有太多的惊才绝艳之辈提出许多伟大构想。
但是,现在场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眼前这一个能不能算伟大。
如果说它不伟大一个人族布下的大阵可以跨越种族去影响另一族的根本之气,这难道不够逆天
如果说它伟大这分明是对异族有所成就之事,在斩梧渊之誓面前,这项成就显得太过另类,恐怕会触动太多敏感的神经。
然后,场中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杜子腾仿若不觉,依旧在侃侃而谈“妖气与灵气之间并不相容,而事实上,决定二者谁占据主导的是气压,是二者的浓度、密度,我在大阵中便是利用这点来平衡二气,这是我在百城界观斩梧渊墨部之主遗迹体悟到的,所以,事实上,我并没有能直接操纵妖气,不过是于它有些影响而已。
那夺宝大会中,妖族利用怨愤之气冲击紫霄天锁,在天锁断裂的刹那,妖气的浓度密度必然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令周遭灵气悉数退却,达到妖族占领此界的目的,而我的做法很简单,便是利用大阵聚焦灵气,让短时间内聚集的灵气密度与妖气相当,二者只要能够相持不下,我这大阵便成了妖气不能外溢,自然妖族也不能达到目的,只能困在大阵之内。”
明明听起来每句话都能明白,为什么合起来就一点也不懂呢
什么浓度、密度、平衡听得一众修士头晕脑胀,眼前发懵,只觉得眼前这萧姓阵法师讲的恐怕不是人族语言,而是妖族语言吧
人群中却有一道声音脱口击节而赞“原来如此妙妙妙”
这声音一出,底下许多修士面面相觑难道难道那位也来了
然后,一个身影就那样狂放不羁地越众而出,此人披头散发、敞袍趿履,一双眼睛却是亮如星辰直视着杜子腾“想不到恩师之后,我周天诸界的阵法一道终于承继有人,人族幸甚,幸甚哈哈哈哈哈哈”
此人直奔杜子腾而来,身形诡异,作风奔放,压根儿没有把台上那些大能放在眼中,叫杜子腾不免有些疑惑对方的来头。
然后来人竟是大剌剌地伸臂来揽杜子腾的肩膀“既然你自承是自恩师处悟道,便也是我门中之人了小师弟,不妨随哥哥去看看这符阵二道中的真正精妙,管叫你觉得眼前这些破事都索然无味不值一提如何”
杜子腾
这位自来熟得有点叫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一把少年嗓子愤愤开口“大衍大师,你不要欺人太甚萧大师分明是我主人的客人,你半道想截人去大衍界是要做什么”
大衍却是斜睨了不远处的明竹一眼,眉宇间狂傲嚣张,分明没把他们放在眼中“斩梧渊嗤。”
明竹身后明昱竟也到了,只以目光与杜子腾打了个招呼便朝明竹喝道“场中还有诸界大能在,你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便拽着明竹退下。
但那言下之意,分明在斥责大衍没有体统。
可人家完全不在意啊搭着杜子腾,一脸我们是刚谁的师兄弟、我们哥俩好的模样。
但场中这些大能又岂是吃素的,一个温和的声音开口道“大衍,我周天诸界乃是讲究信义的,这位小萧修士分明与你素不相识,纵与墨部部首有渊缘,那也是他与斩梧渊的缘法,待此间事情了断之后,他愿意去哪里是他的事,你不得横加干预。”
大衍面上一寒“玉霄真君自然是要为斩梧渊说话的”然后他转头对杜子腾道“小师弟,师尊是师尊,斩梧渊是斩梧渊,不论你在此间碰到什么事,自有我师门一系为你撑腰,不必惧怕任何人”
这话扔得斩钉截铁,然后数百上千的大阵在杜子腾身周一闪,大衍身形一隐,竟如微尘般直接消失场中。
感觉到周遭那十分严密繁复、几乎堪比一界一门却可以随身移动的防护大阵,杜子腾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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