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宥不喜欢酒的味道,酒精是个麻痹思考的好东西,每次在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夏宥总喜欢借着酒精的作用让自己大醉一场,从而忘记那些难过的记忆。
醉酒时发生的事情,夏宥会在隔天清醒后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回来找沈时言,夏宥再次借用了酒精壮胆,见到沈时言的时候,他保持在半醉状态,这样,隔天醒来他还能记住自己做过什么,沈时言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有想到,他会被沈时言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激怒,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夏宥睁开眼,脑袋传来阵阵钝痛,宿醉的感觉非常难受,除了脑袋之外,嘴唇也传来一股股的酸麻感觉。
夏宥揉着太阳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脚步熟练地走进了浴室里,中间没有遇到任何障碍。这个房间的布局,早就刻在他的身体记忆里了。
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夏宥才逐渐清醒过来。
脸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只是,他的眼睛很明显是哭过的样子,眼眶四周泛着红。他依稀记得昨晚是哭过的,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皮没有肿胀。
比眼睛更红得是他的嘴巴,本就红润的嘴唇现下呈现殷红的颜色,下唇正中有一条颜色极深的竖线,是渗血之后留下来的痕迹。
夏宥满脸茫然,在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搜寻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脑袋胀痛不已,他扶着盥洗池边沿,细细回想了半晌。最后的记忆是他坐在沈时言怀里,哭着询问沈时言为什么不可以亲吻。
随着记忆碎片被拾起,夏宥的脸颊也泛起了薄红,他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他昨晚睡在了沈时言的家里,睡在了他曾经住过无数次的房间里。
房间内的摆设未曾变过,一切都是夏宥熟悉的样子,就连破了一个缺口的柴犬刷牙杯都还在。
憨态可掬的q版柴犬笑弯了一双眼睛,冲夏宥吐着舌头,只看一眼便十足的讨喜,夏宥的手指抚过破碎的杯沿,眼里流淌着雀跃与怀念。
这个杯子还留在这里,仿佛曾经的夏宥也留在了这里,未曾离去过。
夏宥在这里的痕迹从未被抹除过。
这一发现,沈时言拒绝亲吻带来的失落瞬间就被抵消了,夏宥翘起唇,本就坚定的内心更加坚定。
夏宥迅速洗漱完走出了房间。
这个公寓的顶层有两百多平,装修齐全,有一半空间却常年闲置。
夏宥讨厌置身在太大的空间里,这会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
因此,沈时言在两百多平的房间里又开辟出了不到八十平的空间。
两个卧室、客厅、厨房和餐厅挤在一起,对于金尊玉贵的沈大少爷来说有些放不开手脚,沈时言什么都没说,擅作主张做了这样的分局,给夏宥搭建了一个十足有安全感的空间,只有沈时言和夏宥的空间。
夏宥清醒后才发现,沈时言没有将空置的空间扩大,这个屋子的装修陈设和从前一模一样,熟悉到,夏宥觉得自己一直住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夏宥顺着香味走进了餐厅,沈时言脱下了黑色西装,换了身干净舒适的居家服。
沈时言身上的灰色毛衣对夏宥来说十分宽松,套在沈时言身上却刚刚好,毛衣并不紧身,随着沈时言的动作,会印出沈时言的肌肉形状。
夏宥的视线仿佛能看到毛衣下宽阔的肩背,紧实的胸肌和紧窄的腹部,指尖还保留着它们的触感和温度。
现在的沈时言更加强壮,安全感更足,浑身上下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夏宥的心跳节节攀升,恒温的室内,他的后背可耻地沁出了细密的薄汗。
沈时言将两人份的早餐摆放整齐,抬眼看向傻站在门口的夏宥,淡淡问道“吃早餐吗”
沈时言已经准备好了,夏宥当然不会拒绝。
他立马走进餐厅,走到了沈时言身边。
沈时言将夏宥的早餐摆放在对面,为了接近沈时言,夏宥故意选择了沈时言所在的位置,趁着沈时言没有走到对面前,他乖觉地仰起头,看着沈时言,声线绵软“哥哥,谢谢你让我过夜。”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沈时言还是昨日那副冷淡的面孔,声音一如刚才那般淡漠“喝完。”
他默认接受了夏宥的道谢,拿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夏宥手边。
“这是什么”夏宥没有接过,而是好奇地看向杯内,脑袋靠近时,身体也离得沈时言更加近了。
沈时言察觉到了,却当做不知,看着夏宥在他面前卖乖。
“解酒茶。”
夏宥眉头立马蹙起,下意识往后退去,沈时言心里涌上熟悉的恐慌,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克制自己伸手去握住夏宥的手,将清醒的夏宥搂进自己怀里。
沈时言嗓音沉沉,带上了不容人抗拒的强势,命令道“喝。”
夏宥的眉头仍然皱着,只是,他没再往后躲,脑袋重新凑过来,借着沈时言的手,唇叼住杯沿,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凝望沈时言,含含糊糊哀求道“哥哥,这样喝不到。”
沈时言沉默,顺着夏宥的意思,将杯子倾斜,杯子里的液体顺利落入了夏宥的嘴里。
一杯解酒茶喝了一分钟,夏宥是故意喝得那么慢的,好不容易让沈时言喂他喝东西,他恨不得将时间拖得越久越好。可惜,解酒茶有限,饶是沈时言有耐心跟他对招,杯子最后还是空了。
沈时言挪开杯子时,夏宥的舌尖在唇肉上舔过,晶亮的眼眸里满是沈时言的倒影,舔到下唇的伤处,他故意喊了出来。声音很轻,足够让沈时言听到。
沈时言的视线落到夏宥的唇上,夏宥借机撅起嘴唇,软软控诉道“哥哥,你昨天咬得我好痛。”
“你是打算恶人先告状”沈时言嗤笑,抬手拉下罩住脖子的领子,露出脖子上一块鲜明的牙印。
夏宥呆呆看着那块咬痕,痕迹很深,过去一夜,仍然能看清楚牙齿的形状,在一排整齐的牙印上,右边的一点凹陷尤其的深。夏宥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一定是他的虎牙弄的。
再次看到沈时言的笑容,却是因为这件事,夏宥满心懊恼,气势全无,乖乖认错“对不起。”
他心里同时升起了无数遗憾,他说那句话是在诈沈时言,沈时言没有中招。
看来,他醉后真的没有跟沈时言接吻,唇上的伤口反倒是咬沈时言的脖子咬出来的。
没有亲到沈时言就算了,还弄伤了沈时言,他怎么能那么没用。
夏宥伸手想要去摸沈时言的伤口,沈时言先他一步将领子重新拉上,绕过他,走到了对面坐下。
“要冷了,吃饭吧。”
夏宥满含可惜地“哦”了声,乖乖坐下。
早餐是阳春面,和记忆中的一样,一看就是沈时言亲手做的。
面条劲道,青菜爽口,猪油融合的汤底并不油腻,很朴素的一碗面,和当初一样,让夏宥感觉到了温馨。
吃饭时,两人没有交流,沈时言本就沉默寡言,如今的他更加不会主动与夏宥攀谈,夏宥满心沉浸在这碗面条中,等到将汤都喝完,缓了会饱胀感后,他才再次开了口,谈起了正事。
“哥哥,我当初不是真心要跟你分手的。”
沈时言抬眸,重逢后,夏宥难得在他面前流露出紧张与忐忑。
尽管这样,夏宥还是不闪不避,迎上他的目光,说道“从前的我觉得,我妈就算出轨成性,她也是我的母亲,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管她的事情,知道我妈出轨了你爸的事情后,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和愧疚”
沈时言“你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跟我提分手”
夏宥点点头。
这些话,沈时言已经从喝醉的夏宥嘴中全部撬出来了。
其实不需要询问夏宥,这三年间,沈时言也早已找到了夏宥会跟他提分手的原因。
只是,他不觉得以夏宥的本性,会因为这件事就选择跟他说分手。
沈时言一直都知道,夏宥非常执拗,夏宥不会轻易被这些事情束缚,就算自己母亲真的做了这些事情,沈时言想,夏宥也会选择与母亲划清界限,丢弃道德感与愧疚心,坚定地跟他捆绑在一起。
他以为夏宥非常坚定,结果,他稍不留神,夏宥就不见了,消失的彻底,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既然觉得愧疚,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跟我说这些是因为你的愧疚没了,所以觉得现在可以重新来见我了”沈时言问。
夏宥摇摇头,喉咙吞咽了一下,嗓音艰涩“我一直都想见你。”
远在国外突然接到夏宥的电话,沈时言满怀欣喜接起了电话,听到夏宥跟他说“哥哥,我们分手吧。”
他没反应过来,夏宥就挂断了电话,等他再拨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他连夜回国,夏宥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一堆真假不明的谣言。
寻找夏宥的过程里,沈时言总是不抱希望的想,或许有一天,他打开家门,夏宥就出现在家里,笑着跟他说“哥哥,我回来了。”
但每次打开门,得到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沈时言压下复杂的心绪,凝视着夏宥,不肯错过夏宥每一个表情变化,追问道“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见我”
夏宥眼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黑雾,亮光消失,垂下脑袋,躲闪开了沈时言的目光,轻声道“我被我妈带出国了,她说要赎罪,我被她关在了房子里,我好想你,想见到你,可是我出不去”
这些话,沈时言同样听过一遍,可任凭他怎么追问和逼问,都没办法从夏宥嘴里撬出更多秘密。
醉酒后的夏宥比清醒时还要坦率诚实,但沈时言无法从喝醉了的夏宥身上得知夏宥刻意隐瞒的秘密。
就算被酒精占据所有思考,夏宥心里的那座城墙还是矗立着,无论使用多少手段都无法攻破。
可以想象,这个秘密对夏宥来说有多重要,连信任的沈时言都不能倾诉。
沈时言不说话,夏宥越来越忐忑不安,他起身走到沈时言身边蹲下,抓住沈时言放在膝上的手,沈时言没有甩开,他还是觉得心焦。眼泪悄无声息打湿了他的脸颊,他像只在外被人欺负了的小狗,狼狈地回到主人身边,可怜兮兮地诉说自己的委屈。
“哥哥,我不想跟你分手,你还愿意要我吗”
从确定自己喜欢夏宥后,除了亲密行为之外,沈时言再也没让夏宥哭过。
从前,夏宥被人欺负的掉眼泪后,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替夏宥擦去眼泪,将夏宥搂进怀里耐心地安抚。
看到夏宥趴在他腿上哭得那么可怜,沈时言心里窜上密密麻麻的钝痛。
他不知道这三年里夏宥都发生了什么,夏宥也不肯告诉他,他更加不知道,夏宥是如何从母亲的关押中解脱的,夏宥又是怎么踏进娱乐圈的。
他查过,夏宥在一年前就签约了现在的经纪公司,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进入这个圈子,既然不想跟他分手,那夏宥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找他呢
夏宥有太多秘密了,但这些秘密跟夏宥相比,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心里的声音告诉沈时言,最重要的是夏宥,其他的可以先放在一边。
沈时言伸手,擦去夏宥眼角滚烫的眼泪,对怔愣的夏宥说道“夏宥,我们结婚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