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人”孔云起既厌恶又带着些兴趣，“怎么个吃法”

    “这吃人呐，首先就是掏空他的家底，等到天灾人祸的时候控制价格，让他们把积蓄吐出来；再接着让他们死命干，若是不拼尽全力就会饿死；最后等走投无路了，就让他们卖身，用少许金银买他们做奴仆。”

    “这每年熬不住饿死、累死的人就已经够多了。等真的成了奴仆就要当牛做马，被当做小猫小狗已经是够好的了，有的主人把奴仆当虫子一样碾。”

    孔云起有些生气了，“那你是在这里助纣为虐吗”

    “不是，不是，”狐妖慌忙摆手，“大仙明鉴，我哪有那本事啊我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这家的男主人原本就有官威护着，小鬼本来就不能进来，要是真惹来那命格特殊的鬼，那真是挡不得的，我也早就跑了。”

    孔云起歉意道“对不起啊，把你吓着了。”她将更多的灵果递给他。

    狐妖先是惶恐，发现她脸上并无异色这才放心接过来。

    孔云起见他接过后就离去，她也没有高高在上地教育他要离开、不要与官员同流合污之类的话，那样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

    她知道自己一个妖走到这一地步，幸运是必不可少的原因，凡间的妖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孔云起原本还在思考凡人要选什么身份。

    在凡间人们都安土重迁，不能随意流窜。想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那都要有正当理由和正规手续。当然难民和乞丐可以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离开了之后，官员面上更好看。但问题是，现在难民和乞丐都被拉去翻修寺庙了，总共一千多座，街道上都光溜溜的。

    经狐妖一启发，她准备去当行商。都说官商勾结，当官的身上有因果，就算神佛也不愿意取其性命，但她可以通过商人看看官是什么样子。

    离京城不远处的客栈，是要离去商队犒劳自己、最后稍微放松的地方；也是回来的商队洗去风尘，焕然一新，变成体面人好回京城的地方。

    最近天气渐暖，雪渐渐融化，是行商的高峰期。

    进来的客人络绎不绝，脚上都带着厚厚的泥，从门口沾到大堂里，里面的小二们既要忙着招呼客人，又要忙着清理地面，忙得团团转。

    又是一行车队，习以为常的客人们本也是随意瞥一眼，却被吸引了注意力。

    来人冠帽而著小襦袄，拿下帽子后，是个容貌甚艳的妙龄女子。

    稀奇，是个生面孔，女子也去跑商，看样子还是个领头的。

    只不过这鞋底甚是干净，看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以为是出来玩，还不知道跑商意味着什么。

    孔云起坐下后，身边跟着的俊秀随从也坐下，她看着墙上的菜单，“小二，你这里的菜挺便宜啊。”

    小二也不服侍其他客人了，跑过来说“这位客人，我们家客栈的主人就是各个商会。而且平时主要也不靠吃食住店挣钱，来这里的都是自己人，自然半卖半送。”

    “哦看来是我不识相，来错客栈了。”

    “没有，没有，客人可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我们还是自己人呢，像旁边的这位，”他抬手介绍邻桌的客人，穿着羊皮大袄，膀大腰粗，听到此话正襟危坐，“上头是尚书省左司郎薛家。”

    接着他一一介绍在场的各位，有左拾遗王家的，典仪路家的，员外郎朱家的

    等着他一一介绍完，一躬身问道“请问这位客人您搭上的是哪位新晋的官员”

    这话落下，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我可没搭上谁，不过手续齐全，难不成这世道不搭上个官员就没法做生意了”

    全场哄堂大笑。

    “自然是哈哈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这行商路上山高路远，遇到个虎豹狼豺，那一个不小心就尸骨无存了。”

    “那可不一定，像某些大小姐就肯定没有性命之忧，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天天享受男人的疼爱。”

    这句话说完后，现场变得更加火热，男人们像是撕掉了那一层文雅的外皮，目光变得赤裸裸，眼中带着估量、带着欲望、带着侵略。

    最近的穿着羊皮袄的汉子更是没了顾忌，直接将手伸了过来，下一秒，人就被分成了几块。

    血液从各个角度喷溅了出来，到房顶上，到人身上，到桌子的菜盘里。

    全场的男人们都冷静下来，离得最近的小二先是被血淋了一头，接着被肢体砸在了身上，然后是柔软的、温热的肉块，他瘫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到了一起，无法再做出反应。

    他们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看过死人，但遇到这种凡人无法掌控的非凡力量，就像遇到了天灾，无法反抗，也不知道下一刻死的是不是自己。

    孔云起打破了这鸦雀无声的氛围，“啊，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搭上了谁，不过不是官员，是龙宫。我要把龙宫里的一些物品换成人间的金银。”

    她看了他们一圈，嘴巴在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不过你们一直围绕着官员说，我就忘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有胆大的商人颤颤巍巍起来道歉，“是我们妄自尊大亵渎仙子，应该集体向仙子道歉才是，又怎敢怪罪”

    商人原本惊险的事遇到的就多，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脑子也灵活，此时感觉到商机，视眼前血腥如无物，有人迫不及待问道“那仙子现在可做生意，与我等换取金银”

    孔云头，“可以。”便把用不上的珍珠、玉石、珊瑚等拿出来交易。

    孔云起拿出的交易品质量是好，商人们甚至比市场价格翻了个倍，不过若是将龙宫宝物的噱头宣传出去，到时卖的价格翻个十倍也是正常的。

    商人们心满意足，能赚钱之后，看向孔云起的眼神都少了些敬畏多了些亲近。

    交易结束后，孔云起走向其中一个人，“我感觉你和龙有点关系，想和你同路可以吗”

    被询问的男子身体健壮，身着圆领袍衫，不敢拒绝，“自然是某的荣幸。”

    也不敢怠慢，反正饭也不能吃了，就请着一起出门了。

    等孔云起和她的随从出门了，直到身影都看不见，客栈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要大开杀戒呢，逃了一劫。”

    有个商人刚才脑子吓得一片空白，刺激太过，说话也不过脑子，“是啊，原本以为遇到了一个好货色，又能挣钱了。”

    离他最近的商人怒目圆睁，大耳刮子扇了上去，却没想到人被他扇零散了，下一秒也失去了意识。

    屋子里的十几个人同时血浆四溅，让整个大堂成了血屋。

    有个沾满了血迹的红人连滚带爬地出了客栈，只能发出“唔唔啊啊”的怪声，彻底疯了。

    孔云起回头看了眼，背负了十条性命以上罪孽的人已被她杀了。

    同行的商人男子，叫曾鹏，正和她闲聊，“仙子感应得没错，我确实和滦江的龙有点关系。每次我们走商队，都要从滦江过，为此我们要献上一对童男童女。”

    孔云起已心生杀意，或者说她的杀意根本就没下去过。不过她还是做出习以为常的表情，表现出自己来了点兴趣，“给我看看。”

    童男童女在中间的马车上，最安全的位置。孔云起已暴露自己，早将那变出来的车队收了起来。

    两个小孩子看着白白胖胖，就像个福娃娃，看着就想宠着，只不过此刻脸上充满了畏惧，依偎在一起。

    曾鹏诉说着自己的不易，“这献上去的童男童女要找面容姣好的，还要用带人参熬着的米汤细细养着，这样既能清肠子又不会掉肉。”

    用描述畜生一般的话说完后，他沉默了一下，“若是仙子需要，也可以献给您。”

    那童男童女也在听他们说话，原本脸上的那点希望不自觉地变成了同样的愤恨。

    “那滦江的龙呢不需要童男童女了吗”

    “再待上几个月，再养出一对便是。”

    “我以为只要活着的生物对幼崽都有怜惜之心。”

    曾鹏被说得脸红，“我们商队的人都上有老，下有小，不干这个怎么活”因为心虚，说话越来越小声，到最后说出了实话，“为了赚钱，必须狠得下心。滦江的龙开心之下给的打赏要比跑商多多了，官员也不敢克扣。”

    说完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献上去的童男童女皆是其父母卖给我的，我也说了实话，给了足够的金银。若真有报应，这些人也要和我一起担着。想着想着，又能继续做下去了。”

    他死死盯着孔云起，看她姿态放松，没有暴起杀人的想法，不禁松了口气。

    也是，之前看她杀人的样子，也应该是不介意人类互相残杀的。

    突然天摇地动，曾鹏跌倒在地。孔云起却一动不动，一脸惊喜，连眼睛都瞬间清澈了，不禁大声道“大圣出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