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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狐假虎威的山内一丰
    木下秀吉眉关紧锁,无暇寒暄,留下结论之后,便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安排家臣留下陪客,只有个端茶送水的粗使丫鬟伺候。当然他手下也没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人

    而佐久间信荣显然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个。他坐在“界町奉行”的官署客房里,等得心焦如火,只能不断地喝茶。但一杯杯下去脸上的阴沉和急躁却一点都没消散的趋势,倒把斟茶的侍女吓得够呛。

    须臾片刻,满满一壶水就喝了精光。正觉得下身处有些紧张,想要开闸泄洪,却见到门外人影晃动,赶紧又恢复正襟危坐的姿势。

    仔细一看,原来是木下秀吉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俱是衣着华丽一身贵气。

    看来“界町奉行”做事的效率挺高,这么快就找到了相关人士。

    佐久间信荣忍不住要开口,却被木下秀吉挥手拦住。

    紧接着木下秀吉正色朗声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织田家的佐久间信荣大人,乃是退之佐久间之子;而这两位乃是能登屋的有力人士,方才信荣大人您所追击的车队,就是属于能登屋所有的。”

    做完人物介绍之后,木下秀吉立即起身,向两边分别欠身施礼,做出致歉姿态,尴尬地笑了一笑,说到“鄙人杂务繁忙,还要要事在身,请恕我不能奉陪了。方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何种情由,只能由诸位商议决定了。若是需要协助的话,只要向仆人说一声,鄙人马上就会赶到。”

    话音一落,他也不等回应,就像避开瘟神一样,快步离开。

    “辛苦您了,在下回到永原城之后,一定会向家父提到您的协助。”佐久间信荣起身向木下致意。对木下秀吉的处理方案,他这个小少爷觉得还算满意,毕竟这么快都把直接嫌疑人带过来了嘛。

    对面的老者和青年也同时起身,向界町奉行屈身致意“多谢木下大人。”

    眼看木下秀吉脚步刚迈出去,佐久间信荣便毫不做作地单刀直入提出问题“二位既然都是界町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在下就名人不说暗话了。几个时辰之前,我追击着和泉叛军的几个头目,一路来到界町,现在听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大人所说,叛军所藏身的车队,正隶属于二位所在的能登屋,这一点,是否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呢”

    如他话中展现出来的那样,佐久间信荣并没有仔细去想事情的细微始末,只是自认为实力和名分都在优位,便打算用强硬的态度来逼迫对方屈服。

    毕竟只是区区商人而已,就算再怎么有钱,难道有能力跟真刀真枪的武士对抗吗所谓的“能登屋”想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唯一值得警惕的幕后黑手,乃是坐镇淡路岛,威压却无处不在的平手汎秀啊

    这位十五岁的小少爷,心里便是如此思考的。

    然而,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言辞,彼方的一老一少毫不动摇,既无怯意,亦未恼火。

    那须发皆已白了大半的老者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慢条斯理答道“老朽名曰池永平久,拥有能登屋的四成半的股份,亦是“会合众三十六人”中的一员,在界町姑且还算是说得上话。话说您就是佐久间家的公子吗以前我曾有缘瞻仰过令尊的威荣,今日又见到了阁下的声势,嘛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池永平久这话,说得包含深意。首先是自报家门,表明自己的实力能登屋的四成半股份,也就意味着数十万贯的身价,实力足以与一般大名相提并论。然后说什么“虎父无犬子”,却是暗中讽刺佐久间父子行事蛮横霸道。

    佐久间信荣当然不至于听不懂对方的隐含意思,但他全然当作耳边风,仍是径直回应到“池永老板的大名,我倒也多次耳闻。听说您以前曾与我织田家敌对过,但现在已经改变了立场。所以您应该不会袒护混进商队中躲藏的叛军首领才是吧”

    佐久间信荣的话同样是暗含讽刺,针锋相对。拿出“织田家”的虎皮出来,强调“以前曾经敌对过”,便是一种警告。

    此言一出,池永平久脸色顿时垮下来。

    作为曾经与织田家敌对过的商人,他确实是有很严重的“历史问题”。如果今天来到是信长本人,他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就算是佐久间信盛亲自过来,他也不敢当面说硬话。但现在这个,只不过是佐久间信盛的儿子而已。

    池永平久也是受了老朋友的拜托来解决问题的,此时他既不敢太强硬,亦不愿展现出软弱一面,故而只能默默不语,最终不带感情地哼了一声。

    正在此时,身边那个青年站出来了。

    这个少年看上去只是弱冠之年,身形十分瘦弱,衣服略嫌宽松并不合身,面上也不乏疲态。但他整个人这么站起来,却显得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激情迸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一样,有着取之不尽的精力。

    只见他徐徐起身,优雅地对着佐久间信荣欠身施礼,缓缓开头到“鄙人乃是能登屋的池永一丰,是大东家的侄子。您所追击的商队,正是由鄙人所指挥的。一路之上,我们都十分小心谨慎,您所谓的叛军首领混进商队之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了。”

    误会

    佐久间信荣心下冷笑。光天化日之下,又没有山林遮掩,很明显那几个人是逃进了所谓的“商队”里,这还能看错

    况且

    “明明是商队,为什么我的部下,会在您的队伍里,看到平手中务大人的家纹旗号呢”佐久间信荣立即质问道。

    “大概是您的部下眼花了吧。”自称是“池永一丰”的人抛出一句无赖似的辩解。

    “眼花呵呵,池永一丰先生,您想要用这么简单的言辞就否认同平手家的关系,恐怕是等等”佐久间信荣盯着对面的华服青年,同时念着“池永一丰”这个名字,心下灵光一动,突然想出不对之处“好个无耻之徒你明明是平手家的山内一丰,根本不是什么能登屋商人池永一丰”

    那“池永一丰”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摇头轻笑,显得毫不慌乱,微微昂首道“佐久间大人你这番话可就有些令人发笑了,难道鄙人连自己的身份都能搞错吗”

    “哈哈哈”佐久间信荣自以为抓住了问题要害,得意大笑,“山内一丰先生,您在织田家内部的确是个不起眼的人,但令尊山内盛丰,在尾张老一辈那里,还是颇有些名气的。如今您就算想假扮成商人,恐怕也来不及了。”山内盛丰是岩仓织田家的家老

    被认为是“山内一丰”的青年武士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有恃无恐地说“您是怎么想的,那并不重要。您说我是平手家臣,不知道证据何在”

    “这还用什么证据”佐久间信荣一声哂笑,“只要随便找几个织田家的人对质,自然水落石出。”

    “是吗”青年武士轻轻摇头微笑到“可是,平手中务大人,一定能证明,鄙人就是个商人,不是什么武士。”

    闻言佐久间信荣表示不屑“平手中务大人,固然是天下闻名的智将,但也未必能一手遮天。”

    “遮天是未必,但遮住您总是够的。”被认为是“山内一丰”的青年武士挑衅道“如果当真聚在一起,就算平手中务大人说太阳是方的,我看您也没胆子反驳吧。别说是您了,就算是令尊也”

    “混账”

    佐久间信荣恼羞成怒。

    山内一丰这番话,之所以格外难听,就是因为切中了要害。

    表面上,佐久间信盛和平手汎秀都是织田家的重臣,地位不分上下。可实际上,二人在中枢的话语权和声望相差甚远。

    佐久间信盛虽然也战功赫赫,但始终没有太多决定性的高光表现,经常被人议论为“靠多年资历和忠犬般的态度身居高位”。

    而平手汎秀呢大伙都公认,这家伙天赋异禀,万中无一,就算换个主君,也定能脱颖而出,为天下人所知。

    在织田家内部,佐久间信盛于大政方针上基本插不上嘴,只能严格按照信长的命令执行。反观平手汎秀,则是少有几个被允许提出异议的人,而且这些异议多半都会被采纳。

    明知道对方在胡说八道,但真要摆明了内斗的话,确实不一定玩得过平手。

    平手汎秀如果死撑着不承认他救走了“和泉寺社叛军”的首领,又能把他如何呢告到信长面前去也未必讨得到多大好处。

    佐久间信荣面对这个狐假虎威的山内一丰,感觉就是碰到不讲理的泼妇一样恼火。

    转瞬之间,他心思连续转动几下,放弃了正面冲突的打算,而又把主义打到另一人身上那便是界町奉行木下秀吉。这家伙作为利益无关的第三方,又是信长的死忠亲信,在这种糊涂官司里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能不能想办法影响木下秀吉的立场呢

    就算不能让他偏向佐久间家,至少也要以中立的态度,把平手家“窝藏”叛军头领的事情报告上去

    打定主意之后,佐久间信荣就只想赶紧离开,去展开后面的计划。

    按照成熟的政治家思路,这个时候就应该先说句服软的场面话,再行计较。但佐久间信荣胸中怒火未消,少年脾性冲动起来,也顾不得礼节了。

    况且,先前喝多了茶水,早想开闸泄洪了,却一直憋了这么长时间

    于是佐久间信荣最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山内一丰嗤笑着不加阻拦。

    但沉默了许久的池永平久却有点急了。

    这位老商人并不知道佐久间信荣已经生了退意,生怕对方是要强行在界町搞搜查,故而立即站起来,拦在了门前。

    他刚刚才在老朋友即了净禅师和田代大宫司面前拍着胸脯表示能护住他们安全,决不能接受这么快的打脸。

    “佐久间大人,还请稍安勿躁”作为一个老资格豪商,池永平久自觉地这个话已经比较客气了。

    但佐久间信荣心理和生理两方面都已经难以再忍下去,兜裆布都快要湿了,自然听不下任何话了。心中急躁至极,随手便把挡在门口的老头推开,鱼贯而出。

    却没看到,那池永平久被这一推,脚下打滑,向后栽倒,老迈的身躯重重摔在地板上,顷刻便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哇池永老板”山内一丰连忙窜上前,作出惶恐紧张的姿态但眼角却显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