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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南近江之变
    三个新闻都具有不小的话题性,虽然程度各不相同。

    浅井长政大军输给了浦上,并不算是很让人震惊的消息。只是由于有了“智将宇喜多直家设下埋伏诱敌深入”的噱头才得以被传颂。许多希望浅井倒霉的人从中受到鼓舞。

    以弱克强,反败为胜的故事总是吸引人的。

    关注西国局势的人能从这件事情当中看到很多值得一提的苗头。

    宇喜多直家本来已经在毛利元就的调略下改旗易帜,倒戈相向,但仅仅过了一年左右,就吃了回头草,重新成为浦上宗景的家老。

    如此朝秦暮楚,顺风摇摆的频率令人惊叹。

    这个过程当中,赢家只有宇喜多直家本人,浦上宗景和毛利元就都是受害者。浦上家无力加以惩治,轻易饶恕叛臣,虚弱的一面暴露无遗。而毛利家更是被当成冤大头戏耍,暂时要沦为天下人笑柄。

    击败了浅井大军之后,宇喜多直家的声威想必会更进一步。他会彻底架空乃至消灭浦上家吗处在弥留之际的毛利元就显然已经不可能再站出来呼风唤雨了,其子孙是否可以压制住宇喜多直家

    还是说这位备前阴谋家,能够效仿往日的安艺谋神一样,在两大势力夹缝间脱颖而出呢

    异军突起的浅井长政又会如何一蹶不振还是卷头重来倘若不能立即给出回应挣回面子,松散的内部结构是否有崩塌危险

    总而言之,播磨、备前的后续发展似乎有着多种可能性,令人期待亦令人不安。

    而东海道发生的事情,势头就很明显了。

    甲斐之虎绝不会满足于只占领骏河、远江边境上的几座城池,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对德川家发起大规模的侵略,进而剑指尾浓,遥望京都。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撕毁协约攻打盟友了,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要有吃到的机会,贪婪的老虎就不会把颜面和名分看得太重。

    相应的,北条氏政就是现成的负面典型。

    从姿态上看,明显已经是准备抛弃德川,与武田重归于好了,却还端着身份,不肯明着说出来,搞一些毫无必要的演戏,实乃是自欺欺人。

    战争年代,讲究这么多是干嘛呢

    或许是在顾虑其父的意见。但北条氏康不是已经中风了吗总而言之,怎么看都只觉得北条氏政缺乏魄力。

    不过,如此迟疑犹豫,于近畿的人来说倒是好消息。北条一日不能下定决心正式改变外交策略,武田信玄便受到掣肘,无法专心致志地进攻德川。

    针对“武田西进”之事,平手家的人们于闲暇之时,作了一些非正式的讨论,大家的预测各不相同。

    本多正信认为武田信玄至多只能占据远江,不可能拿下冈崎城。或许是出自他作为三河人对家乡的自信心。

    岩成友通估计德川会被打得落花流水,但武田家也免不了要损兵折将,最终会在清州城一带与织田信忠对峙。

    平手秀益觉得德川、织田都是菜鸡,武田军将会一路高奏凯歌,打到南近江附近,然后受限于补给距离无力再进。

    而平手汎秀觉得缺乏第一手情报的空谈毫无意义,无兴趣与家臣进行低质量的讨论。

    没有人觉得德川可以战胜武田,也没有人觉得武田足以一举上洛。

    毕竟尾张织田、三河德川都是根基深厚的地头蛇,正面打不过也能化整为零缩到乡间游击作战。

    届时武田信玄就将面临泥潭,无论是用镇压还是调略手段,总得要个十年八年才能把势力延展到京都附近来。

    比起东面过于遥远的威胁,畿内人民最担心还的是南近江的乱象。

    自从六角家没落不起之后,这块总计有三四十万石的膏肓之地似乎已经被织田家牢牢掌握住。然而信长忽然中枪,为保家业被迫幽居,其子织田信忠威望不足,管理尾美二国已经相当吃力,对于其他地方实在有心无力。

    北伊势、北山城、但马生野银山、和泉淡路各地的情况都与之类似。

    这对各地守将来说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丹羽长秀、森可成不幸身死,自然万事皆休。

    平手汎秀最为奸猾狡诈,适时地拍了幕府将军的马屁,不仅保住领地,还获得纪伊守护的名分,又派兵在四国散播影响力,甚至还继承到了织田家在商业层面的大量遗产,眼看着是要飞黄腾达。

    而柴田胜家、泷川一益两人的际遇却完全不同。

    他们非但不能借机扩张,反而都被卷入了棘手的地域矛盾。

    当初信长尚在,一切危机都被他老人家的无限光辉所压制,大部分重臣们,都是一心积极进取攻城掠地,对细微末节不太上心。唯有平手汎秀花了很大精力去整理内部事务,建立切实有效的法度,压制潜在的反对派。

    仿佛早就知道织田家将会崩溃一样。

    今日得到的果实,皆来自往日种下的根。

    此次南近江变乱,可能会成为引发火药桶的导线,非同小可。

    单看这件事的话,柴田胜家搬出老朋友佐久间信盛来,还特意请泷川一益帮腔,花这么大力气,不可能全是出于友情,最终目的肯定是强化对南近江的支配。

    “退之佐久间”虽然热衷争权夺利,有惹人厌的一面,而且对外样国众迫害很深,但毕竟还是个名将,军事指挥和政治手腕都不差,在尾张具备不低的威望。

    其子误杀了界町豪商池永平久,他本人又在面对质询时顶撞了信长,于是被关了紧闭,领地和兵力由坂井政尚、中川重政对半接手。对此不少谱代是觉得同情的。

    综合考虑,把这家伙作为棋子使用,当然是没问题。

    不过前提是能控制得住才行。

    佐久间信盛乃是在信长麾下都敢做小动作的人,岂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柴田胜家显然是玩脱了。

    根据情报人员描述,柴田将泷川、佐久间叫到长光寺城,又召唤栗太郡代中川重政、甲贺郡代坂井政尚来做客,请求他们归还部分权职给佐久间信盛。

    中川、坂井两人都是斗将出生,性子刚烈,当场便回复说“此等无礼要求,毫无遵从的道理,请恕我等拒绝”

    以老大哥自居的柴田胜家脸上很是挂不住,当即说了几句硬话,双方不欢而散。

    然后,轻装简从的中川重政和坂井政尚,就在回家路上遭到了出人意料的猛烈袭击。

    前者身受重伤,勉强被护卫背着跑了一阵,说了句“竟死于尾张先辈之手”便咽气;后者侥幸逃脱,回到城里,立即举兵,将柴田、佐久间、泷川视作凶手,昭告四方严词谴责。

    事情从头到尾全透着诡异的色彩。

    竟然企图靠交情和关系劝说别人让出领地和兵权,真不知道该说是率直还是愚蠢,确实是只有柴田胜家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种方法显然不可能达成目的。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可不是大家给你这老大哥面子的时候了。

    柴田胜家应该不至于会对中川重政和坂井政尚这两个老同志起杀心,就算要杀,也不会大张旗鼓把自己搞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他只是政治不敏感,不是傻子。

    但要说是别人栽赃陷害,也不合理。

    根据公开出来的描述,中川重政和坂井政尚是很谨慎的,各自带了近百人的卫队,他们所遭遇的并非是少数几个刺客,而是好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军队。

    不论是武田,还是浅井,或者朝仓、浦上之类别的敌对势力,想要悄无声息的派遣这么多人执行秘密行动,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

    好几百人在南近江的地盘上伏击车队,柴田胜家就不可能是无辜的,即便没有卷入其中,一个治安不利的罪名总是逃不掉。

    从情理上推断,最不离谱的猜测是佐久间信盛指示亲信旧部杀人。

    然而佐久间信盛本来好好的在幽居,乃是柴田胜家主动找来的,若他是首犯,柴田胜家同样难辞其咎。

    至于泷川一益谁叫你正好呆在南近江呢连带责任是跑不了的。

    平手汎秀只能庆幸自己以征讨四国为借口躲开了畿内的政治旋涡,没跟这种乱七八糟的破事扯上关系。

    西边和东边的事姑且先放放,南近江动乱必须得有个说法。

    仔细考虑之后,平手汎秀认为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在纪伊检地之余,分心到畿内去勾心斗角。

    于是他命人写了几封辞藻华然,但毫无实际内容的书信,分别发给足利义昭、织田信忠、柴田胜家、泷川一益、坂井政尚等人。

    信中表达了一番忠公体国大义凛然的情绪,然后说明自己遭遇到国人众叛乱,无暇前往京都商议此事。

    接着,平手军集结了七八千人的部队,拒绝了所有不够档次的说清使者,摆出严肃处理土桥守重抵抗检地之事的态度。

    平手汎秀本人也从岸和田城南下,来到了前线的千石堀城。

    同时亦备下随时可出发的良马,命人保持对京都局势严密监视,倘若有需要,或者有机可乘,就第一时间出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