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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温颜皱着眉头在脑中召唤系统009,试图从它那里套出些信息。

    遗憾的是系统009装死。

    看来只有靠自己去摸索找线索了。

    回到长春宫,温颜问起在身边伺候的程嬷嬷。

    她年长些,又是宫里头的老人,听到窦春生的名字,略微沉吟片刻,方道“此人老奴倒听说过她。”

    温颜颇觉诧异,把先前在永福宫里看到的情形同她说了说。

    程嬷嬷听过后,有些遗憾道“出了人命官司,窦氏只怕是保不住的。”

    当即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形同温颜讲了。

    那窦春生在掖庭还小有名气,皆因她会医术,擅妇科。

    永平八年,窦侍郎一族因许氏谋反受到牵连,获罪抄家。

    男丁流放,女眷尽数没入掖庭为奴。

    所谓掖庭,就是女子监狱。

    但凡在宫里头犯了事,或官员犯罪被抄家的女眷,要么沦为官妓,要么没入掖庭为婢。

    这些罪奴有宫女,有犯罪官眷,也有妃嫔。

    没入掖庭的女性会在这里做女工劳作,它只起拘役作用,并不会体罚。

    从曾经的四品官家娘子坠入泥泞,窦春生的母亲没经受得住掖庭磋磨,很早就离世。

    窦家父子则在流徒中不幸丧生,反倒是掖庭里的窦春生和窦春荷努力苟活下来。

    窦母擅长妇科,窦春生自小学得真传,醉心于妇人隐疾。

    但药婆的名声并不好。

    在这个封建背景时代,女性想要出头尤为艰难。

    窦春生作为官家娘子,明明脚下是一条星光大道,她却挑了一条最艰难的路走。

    出嫁后,因与夫家不睦,没过几年就和离回了娘家。

    窦父不忍长女受苦,任由她在家中钻营医学。

    哪晓得她运气不好,窦家遭遇灭顶之灾。

    入了掖庭后,窦春生的一技之长得以帮她度过难关。

    因着掖庭里拘役的都是女性,但凡她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总会私底下找她看诊。

    时长日久,窦春生成为这群底层人的救命稻草。

    甚至六宫的宫女也会在私底下偷偷寻她救治,包括内侍公公,大家都通情达理心照不宣。

    听了程嬷嬷的讲述后,温颜心中有了底。

    现在窦春生在郑惠妃手里,她医死了人,且又是永福宫的宫女。

    郑惠妃有掌管六宫的权利,窦春生能不能活全凭永福宫一句话。

    温颜思来想去,先派人去探听那边的口风,再做打算。

    直到夜幕降临时,内侍小安子才回来汇报从永福宫探听来的消息。

    当时采青送来补气血的参汤,温颜伸手接过。

    小安子朝她行了一礼,说道“回禀淑妃娘娘,小奴打听过了,这会儿窦娘子已经被遣回了掖庭局。

    “小奴听说惠妃娘娘宽宏大量,只罚了窦娘子板箸,便没再追究。

    “至于窦娘子能不能躲过此劫,听那边的口气,还得看掖庭局的意思。”

    温颜小小地抿了一口参汤,揣测道“你是说永福宫不打算插手管了”

    小安子谨慎回答“惠妃娘娘素来仁善,宫里头都知道,她只罚了窦娘子板箸,没有直接杖杀,可见是留了体面的。”

    温颜垂眸睇参茶,没再说话。

    到底是六宫之主。

    窦春生私自看诊用药本就坏了规矩,如今背上人命官司,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偏偏郑惠妃没下死手杖毙,可见是不愿意脏自己的手,引得底层人生怨。

    但窦春生的倒计时也是真,多半会被掖庭局的人处死。

    温颜做了个打发的手势,默默把参茶饮完。

    采青见她心事重重,好奇问“娘娘何故关心起掖庭罪奴来了”

    温颜回过神儿,看着她道“你说窦娘子医死了人,她图的是什么”

    采青愣住。

    温颜一字一句道“在掖庭里已经够艰难了,她却不忘初心,数年来治病救人,图的是什么”

    采青一时回答不出来。

    温颜忽然有些悟明白这个系统存在的意义了。

    想起白日里生命倒计时的提醒,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殿内明晃晃的烛火,决定先把人从掖庭局捞出来再说。

    拿定主意后,温颜寻来程嬷嬷,同她说道“嬷嬷且去一趟掖庭局。”

    程嬷嬷心中诧异,困惑道“娘娘是想”

    温颜道“就同他们说我宫里的人病了,需请窦氏看诊。”

    此话一出,把程嬷嬷吓得不轻,忙道“娘娘万万不可,这个时候断不可沾染窦氏,恐惹一身脏水。”

    旁边的采青也被吓得够呛,附和道“是啊主子,你何故去找不痛快”

    温颜沉默了阵儿,坚持道“嬷嬷你只管去请,我心中有数。”

    程嬷嬷心急如焚,她年长,宫里头的事情看得多,劝说道“白日窦氏在永福宫领了罚,连惠妃娘娘都不想脏手。

    “娘娘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恕老奴愚笨,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温颜固执己见,“你只管去请。”

    见她态度坚持,程嬷嬷没得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一趟掖庭局。

    陪同她去的还有内侍小安子。

    小安子在前头提着灯笼照亮脚下,心里头直犯嘀咕,困惑道“白天娘娘命小奴探听窦娘子,这会儿又要去请她来看诊,小奴着实看不明白。”

    程嬷嬷发愁道“娘娘年纪轻,不知宫中局势,咱们长春宫多半是要掀起事端来。”

    听到这话,小安子内心戚戚。

    他才十多岁呢,盼着能像黄内侍那样能爬到太监总管的位置。

    现下跟了这么一位不靠谱的主子,前程委实堪忧。

    两人各怀心思,不再多说一语,闷着头前往掖庭局提人。

    这时各道宫门开始落锁,禁止通行。

    程嬷嬷是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守门的内侍瞧见她,通融开角门放行。

    与此同时,掖庭局里的窦春生平静地坐在肮脏的地牢里,脸上透着倦怠。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她反倒坦然起来。

    这世上,唯有妹妹窦春荷与她相依为命。

    而今,她就要先行一步去与父母兄长团聚了。

    窦春生多少有几分遗憾。

    她的千金集才著了四篇。

    一只老鼠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偷捡地上的残羹果腹。

    窦春生懒洋洋睇它,任由它啃食破碗里发馊的食物。

    下午掖庭丞张宦官曾跟她透过信儿,永福宫虽没杖杀她,实则是让掖庭局送她上路,至多明天,她就该走了。

    因着这些年她积攒了不少功德,也都愿意给她衣冠体面,多半会采取鸩杀。

    窦春生明白自己大限将至。

    白日被罚板箸,委实疲惫,她蜷缩在木板上有些困倦。

    睡意来袭时,地牢里忽然传来响动,膀大腰圆的女牢头刁三娘过来提人,大嗓门喊道“窦氏”

    窦春生被惊醒。

    她睡眼惺忪看向刁三娘,还以为自己该上路了,喉咙沙哑道“该上路了么”

    刁三娘啐道“瞎想什么呢,长春宫来提人了。”

    窦春生“”

    刁三娘朝她招手,催促道“赶紧的,程嬷嬷在前头候着,莫要得罪了贵人。”

    窦春生一头雾水地爬起来,忍着周身的酸痛,浑浑噩噩道“长春宫提我作甚”

    刁三娘“我怎么知道。”

    窦春生不再多问。

    刁三娘解了她的脚镣,叫她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

    前头的程嬷嬷端坐在椅子上,张宦官和颜悦色讨好道“大晚上的劳程嬷嬷走这趟。

    “地牢里晦气,淑妃娘娘若有吩咐,下头直接把人送过去便是,省得嬷嬷走夜路受凉。”

    程嬷嬷看着他道“张宦官客气了。

    “我家娘娘心善,带进宫来的陪嫁丫头月事不调,疼得死去活来。

    “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你也知道,太医院伺候的是主子,且又是妇人之症,男女大防,实在没必要惊动那边。

    “故而娘娘差老奴来寻窦娘子去看一看,省得那丫头一晚上嗷嗷叫,让娘娘心烦。”

    听了她的解释,张宦官并未说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窦氏,明摆着长春宫那边要搞事。

    温家圣眷正浓,那位贵人他们掖庭局得罪不起。

    不过窦氏身上有人命债,就这么放出去了日后永福宫问起也不好交差。

    于是张宦官命人做了详细的登记,让程嬷嬷亲自签名按下手印才作罢。

    不一会儿窦春生被提了来。

    见她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委实不体面。

    程嬷嬷嫌弃道“你这般去见娘娘可不妥。”

    张宦官忙冲刁三娘道“带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莫要把淑妃娘娘给冲撞着了。”

    刁三娘立马把窦春生带下去收拾干净。

    张宦官偷偷地瞥了一眼程嬷嬷,心想白日里永福宫才把窦氏罚了,晚上长春宫就来提人,合着温淑妃是要跟郑惠妃叫板呐。

    后宫一潭死水多年,如今看这情形,怕是要搞事的节奏

    张宦官一颗八卦心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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