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贺风驰的病房。
沈知念手机里收到表妹的微信姐,外婆跟我来沪城了,我们现在在你医院附近。
沈知念神色微怔。
没想到都快八十的外婆会急得千里迢迢赶过来。
老人家思想传统,大概接受不了她分手。况且,她和陆越老家一个地方的,人言可畏。
沈知念给她们找了一家饭店,把定位发过去,护士站那边交代了一下,陪她们吃晚饭。
沈知念见到外婆和表妹为防止她忽然被医院叫回去,先把自己家里的位置和钥匙给了她们,点了菜,迅速交代了一番,“外婆,您来也不说一声,我都没法陪您,我今天晚上医院值夜班。有个病患是院长交代的,我都没法找人替。家里的钥匙先给你们,晚上你们睡我那儿去。”
外婆“院长交代的,来头很大”
沈知念愣了一下,暗觑外婆的脸色,讨好地给她倒了杯茶,“嗯。是的。抱歉不能陪您。你们在沪城准备过几天我这周末都不知道能不能歇。”
外婆皱皱眉,苍老的双眼锐利不减,批评道“是不是老是能接触到大人物,心气变高了觉得人家小陆配不上你了”
沈知念瞳孔一缩。
外婆胸口起伏,十分生气,连珠似炮地地说“小陆这样对你好的,各方面条件又跟你般配的,可遇不可求。你甩了他,以后有你苦头吃。有些人虽然见得着,但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好不容易小陆不在意,还不好好把握住”
沈知念唇线抿直,眼睫垂下,双拳搁在膝上微微颤抖。
她什么情况她当然清楚。
外婆放柔语气,说“听外婆的话,跟小陆和好。”
沈知念眼睫轻颤,本来不想让外婆伤心难过,但现在这样外婆好像也气得不轻,她捏了捏膝盖上的拳头,说“可是,陆越也嫌弃我了。”
外婆浑身一震,“不是追了你十一年吗”
沈知念低声说“我从来没有心气高过,也知道自己什么条件,本来也想跟他好好过的。可是,他找到更好的了,对方有钱有势。”
气氛一片压抑窒息的沉默。
沈知念低头,摆了一下桌上的菜,说“吃饭吧。我也没太在意,只是不希望您难过,才撒了谎。”
外婆“念念”
沈知念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来。
蒋清默急匆匆地说“卧槽念念你知道吗医院有人看见陆越下午在婚纱店陪一女的试婚纱医院里在传,你被陆越劈腿了,是真的吗”
沈知念眸光震荡,因为贺风驰这个突发情况,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贺风驰转移了,忘了怎么跟别人说已经跟陆越分手了的事。
现在已经在医院传开了
这顿饭她是吃不下去了。
沈知念抬眼,很抱歉地对外婆说“外婆,你们先吃吧。医院喊我回去。”
沈知念拿起包,穿上外套,一边走一边跟蒋清默说“昨天他跟我分手了,那是他新找的女朋友。某个上市公司的千金,大伯是隔壁瑞华医院的副院长。”
蒋清默震惊,在电话那头气得大声尖叫,“卧槽,这个渣男居然劈腿他追你那么多年都是假的吗卧槽,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还有爱情吗”
沈知念淡笑,“不知道。”
有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她看着医院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有些茫然。
这个世界上难过的事很多,但是,最疼爱自己的人其实心底也瞧不起自己,大概也能算得上是最令人难过的事。
外婆这么着急,原来是心底里觉得她配不上陆越,好不容易有个陆越能接收她,深怕错过了。
但她知道她不能怪外婆。毕竟,她没人养的时候,她把她捡了回去,抚养长大,花了很多精力与心血。
可就是这样,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才更能刺伤她。
她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对她有爱的亲人了,怎么能跟别人一样瞧不起她呢
蒋清默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安慰她,“算了算了,陆越不行就不行了,他本来条件也太差了。我是感动于他的真心,才觉得他可以配你,如果没有真心,他屁都不是。”
可是,如果蒋清默知道她的所有情况,还会这么想吗
沈知念淡淡地嗯了一声,走上人来人往的斑马线,更加茫然。
蒋清默接着说“那个贺总的事,不好意思啊。”
沈知念“嗯”
蒋清默吞吞吐吐,状似难以启齿,“我听见有几个嘴贱的在说,你是被陆越劈腿,才对贺总这么上心,想报复陆越。”
沈知念微微一怔,眉心紧紧拧住。
蒋清默说“就那个郑家莹和胡倩,她们两人还特地到贺总病房门前去嚼舌根的。我远远的听见的。跟她们说清楚了。就是不知道贺总有没有听见,要不要我去跟贺总解释一下”
沈知念正穿着马路,忽然刹住脚步,僵直地站在红绿灯路口。
贺风驰他会误会吗
他这个人那么骄傲,误会她利用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他本来因为昨晚她不小心发的照片,就在怀疑她勾引他,这下可能在他心中算实锤了吧。
绿灯变红了,她还直愣愣地僵在红绿灯路口,边上的汽车不停拿闪光灯闪。
她觉得眼睛刺痛,司机已经急不可耐地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叫骂。
她耳朵里传进来咆哮声,才又抬起脚穿过了马路。
蒋清默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我已经跟他们解释了,是我硬拖着你去的,你是舍命陪君子才摊上这么个烂事”
沈知念心脏怦怦怦跳得很快,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脚步越走越快。
贺风驰刚动完手术,不能生气。
刚刚,还在头晕,要是气上头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沈知念疾步跑了回去。
从医院大门跑到他病房已经气喘吁吁,他的保镖拦住她。
沈知念心中一惊。
他真生气了
不让她进去了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气血往脑门上冲,甚至觉得眼前发黑。
她缓了一下才稳住。
保镖说“沈医生,刚才贺总忽然跑了出来,在走廊口探了探身子看见了什么,又回来了病房。还请注意一点他的病情,不知道会不会头晕。”
沈知念松了口气,“好。”
她稳了一下呼吸立刻打开门。
里面的贺风驰仰躺着,一条长腿微曲在床上,双手垫在后脑下面,注视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见动静,侧头望了过来。
夕阳照进屋里,他的脸藏在逆光里,看不清表情。
沈知念走了进去,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她微微攥紧身侧的拳,低声说“贺风驰,你别生气,你不可以生气的。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我不可能有那种想法,不可能利用你报复我前男友。但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事给你添了麻烦,影响你心情。”
沈知念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道歉更加诚恳,却被贺风驰的声音打断。
“要用吗”
沈知念猛地抬起眼,睫毛的阴影扑闪,像受惊的蝶,“嗯”
贺风驰的表情依旧隐没在夕阳的红光里,看不大清楚,只听见他声音平静地说“不是被分手了吗要用的话,借你用。”
沈知念怔住。
她脊背僵直,怔怔失语。
她幻听了吧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被利用
贺风驰说“沈医生记住,他劈腿,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别人嘴贱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语调坚硬。
沈知念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并不看得清的贺风驰,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坠落,落入口罩里。
沈知念很少哭。
因为从小就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没人会在意她的眼泪。
可此刻,她却看见贺风驰身形一顿,从床上起身,疾步走过来。
她惊慌地喊了一声“别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内心又觉得很抱歉。
但她怕他安慰她,帮她擦眼泪,蹭掉口罩,认出她来。
那他大概会狠狠地嘲笑她,当年放着他不要,现在居然被陆越甩掉。
而不是现在这样温柔又坚定地相信她。
他给一个陌生医生的温柔,她再也不配拥有。
贺风驰高大的身躯背光站着,没再靠近。
沈知念放柔声音,有些抽噎,“你别乱动,你不能乱动的,刚刚还头晕了。”
贺风驰沉默半响,静静地注视着她。
须臾,他开口,“确实,现在又有些晕了。你过来扶我”
沈知念愣住,眨眨眼,眼眶里的泪水一颗又一颗的坠落。
许是她愣了实在太久了,贺风驰催促,“沈医生,快点。我站不住了。”
沈知念回神,疾步跑过去扶他。
这次是搀扶着他。
贺风驰搭上她的肩,脚步愣是一动没动,侧眸看她。
沈知念撇开头,逃避他的视线,但贺风驰还是看见她眼角湿漉漉的。
贺风驰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就那么喜欢他”
笑声中有丝微不可察的苦涩,可惜,沈知念听不出来,也不敢妄想。
沈知念不语,表情不怎么高兴。
贺风驰说“他不配你喜欢。”
沈知念猛地抬眼,对上贺风驰那双近在咫尺的莲花眼。
贺风驰眸底认真,说“沈医生配得上更好的。”
沈知念瞳孔放大。
他的声音像是冷山上的温泉,分明带着冷冽的基底,却有潺潺热意冒出来。
沈知念直愣愣地注视着贺风驰,恍然想起这个人曾经对自己的热烈、温柔与宠爱。
尘封的记忆撞进她的脑海里。
精致的餐厅。
为了杜绝学校里说他玩玩她的谣言,那个矜贵优雅的少年,精心准备了一场求婚。火树银花的背景下,星星灯火掩映下,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跪在她眼前,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可她,辜负了
她心底抽痛,注视着贺风驰,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
贺风驰说“更好的,比如说我”
沈知念睁圆了眼,眼眶里氤氲出更多水汽。
那一瞬间,让她产生了错觉,就好像那个被她辜负的少年时隔八年依旧坚定地站在她眼前,问她还愿不愿意。
眼泪不断地涌出,没入口罩里,湿透了口罩,让她呼吸都变得难受。
湿透的口罩告诉她,他是没认出她,他只是对给他治病的“沈医生”安慰而已。
“沈医生。”
沈知念恍然回神。
贺风驰有点执着地问“沈医生觉得我是不是那个最好的如果你现在需要打他们脸的话,借你用。”
沈知念道“贺总当然那个最好的,实至名归。但我不可能因为自己那点破事麻烦您。”
贺风驰笑道“那别哭了,沈医生,在我面前挺厉害的啊,治人毛病的水平一流。怎么还能被人惹哭呢”
沈知念微怔。
有吗
她想了想,她平时对贺风驰确实完全不宽容。
在讨论这些时两人勾肩搭背好似有些暧昧,她立刻恢复职业素养,动作麻利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床上坐好。
贺风驰“我都说不过你。你倒好,被人一说就掉眼泪,那岂不是显得我都弱爆了”
沈知念“”
她怎么可能是被人一说就掉眼泪
要真这样,她的眼泪能把她流脱水。
但真实理由却难宣于口,“抱歉,给您丢脸了。”
贺风驰“以后过马路还乱停吗”
沈知念眸光一颤。所以刚刚保镖说的他忽然跑出来是看见她乱穿马路
沈知念“不乱停了。”
贺风驰点点头,“那就好。为这种人殉情不值得。”
沈知念瞳孔一震“”
她总算知道他的温柔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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