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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萧芸沐方及笄不久,比卜幼莹小了三岁,性子天真烂漫、懵懂无邪,自小便跟在卜幼莹身后唤她姐姐。

    前些年萧父打仗,萧母随军,好在萧家还有两位哥哥和管家女使,卜家主母也隔三岔五过来探望,萧芸沐便是在他们的照料下长大成人。

    因着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儿,因此她十分喜欢卜幼莹,几乎一半的时间都与她同睡一床。

    方才卜幼莹向她父亲行礼时,她便从身后探出脑袋,对她俏皮眨眼,挥手示意。只是碍于场合,无法将这份热情表现得太明显。

    可眼下得了太子哥哥的令,她便彻底无畏父母责罚,悄无声息的从父母身旁离开,朝他们二人小步挪去。

    卜幼莹余光瞥见一抹人影,正猫着腰朝他们走来,便连忙松开小指,冲面露疑惑的萧祁颂使了个眼神。

    他回首望去,清俊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不由得低斥道“你过来做什么阿爹阿娘瞧见你不在,又要怪我带坏你,赶紧回去。”

    萧芸沐翻了个白眼,直起身快步走到卜幼莹身边,小手拽着她的斗篷,抬起下颌瞪了哥哥一眼。

    “谁来找你啊,我是来找幼莹姐姐的,自恋鬼”

    “萧芸沐,你又皮痒了是吧”

    “好啦。”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卜幼莹急忙止住了话头“小点声,陛下皇后还在呢。”

    话落,她牵过萧芸沐拽着自己斗篷的手,与她柔声寒暄“芸沐,半年未见你好像长高了些,人也变漂亮了不少。从前一直听说皇宫养人,原来是真的。”

    闻言,萧芸沐登时如蔫了的茄子般,嘟起嘴叹了声气“才不养人呢,姐姐可不知,我每日看着这四方的天有多无聊,还不如以前在濠州呢。爹爹阿娘如今哪儿也不让我去,只能在皇宫里待着,他们说外面危险,可明明你也在外面啊。幼莹姐姐,你觉得上京城危险吗”

    她一下子说了好多,仍是同以前一样,说起话来侈侈不休。

    萧祁颂在旁听着,低哼一声“不让你出去那是为了别人好,免得你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你”萧芸沐年岁小,哪里说得过他。

    不过,她倒是会搬援兵,遂扯了下身旁的卜幼莹,指着自己哥哥告状道“姐姐你看他他又欺负我”

    卜幼莹配合地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

    “哼,姐姐,你瞧瞧二哥这性子,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将来你若是嫁人,可别找二哥这样的,不然气都能气死了。”

    话音刚落,一道冷厉的眼神瞬间扫过来,吓得萧芸沐当即噤了声,往卜幼莹身后躲了躲。

    这番场景她早已司空见惯。

    她是卜家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也不知这天底下的兄妹,是否都像他们这样,一言不合便开始斗嘴。

    便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你们都别说了,烟火已经结束,百官也要散了。芸沐,赶紧回陛下皇后身边吧,别让他们发现了。”

    经她这一提醒,他们这才发现,烟火已在他们的吵闹声中不知不觉结束了。

    于是萧芸沐乖乖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打算回去。

    可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同她道“对了幼莹姐姐,我想同母后提议,接你来宫里住一段时日,如此我便不用出宫也有玩伴了,不知你可否愿意”

    萧祁颂的耳朵动了动。

    此话落在他耳中,便犹如吞下鲜果蜜饯,让他原本不悦的脸色霎时眉眼舒展,恨不能将听感扩张到极致,生怕未听清卜幼莹的答复。

    可萧芸沐的提议来得突然,卜幼莹愣了瞬,一时之间实在不知作何回答。

    此等事情,她自然是要先问过爹爹和阿娘的。

    不过,依自己对他们的了解,想来他们也不会同意,因此她有些迟疑。

    应了,怕自己失信。不应,又怕她失望。

    萧芸沐不知她心中犹因,见她不答,便扯着她的袖摆撒娇道“姐姐,你就陪陪我嘛,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如今却半年未见了,你都不想阿芸吗”

    “我”她话未出口。

    许是怕她拒绝,萧芸沐立即夺过话头直接定了下来“我知道姐姐一定也想阿芸了,明日我便同阿娘提起,那我先过去啦。”

    说完,袖摆一松,小公主再次猫着腰小跑着走了。

    卜幼莹叹了声气,看向一旁忍俊不禁的萧祁颂“想笑就笑出来吧。”

    话音刚落,他当即低笑出声,生怕旁人不知他心中喜悦似的。

    笑完后才道“其实,来宫里小住一段时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

    他停顿一瞬,压低了声量吐出后半句“我可以时常看见你了。”

    夜风裹挟着凉意袭来,时辰已然不早,不远处的帝后与百官已结束庆贺,在欢笑声中准备散去。

    昏暗夜色遮住了卜幼莹耳尖的一抹薄红,她侧过身,小声回他“我我得回去了,再会。”

    说完,逃也似的小步赶去了卜世邕身边。

    彼时百官正欲散场,跟随在帝后身后走下城墙,于朱雀门前作揖行礼。帝后回宫,大臣们有些上了自家马车离去,而有些则仍留在原地交际。

    卜世邕作为位高权重的中书右丞相,自然是后者。

    卜幼莹乖乖站在父亲身后,无意听叔叔伯父们交谈,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隐蔽角落里。

    那处光线再是晦暗,也无法掩盖红衣的鲜亮,更何况,他还牵着自己的御马。

    萧祁颂原是想送她回家的,但眼下看来,也用不着他了。

    于是张了张嘴,作出“我走啦”的口型。

    她不着痕迹地微微颔首。

    随即,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扯。

    正要离去之时,只见马儿骤然前脚离地,一声嘶鸣破夜而出,随后发了狂似的朝朱雀门前的官员们冲过来。

    不好

    萧祁颂当即大喊“让开快让开”

    这匹马是他从小养大,在他身边一向是温和乖顺,可今日不知怎的,无论他如何牵扯缰绳,马儿的四蹄也不曾停下一刻,直冲冲地便奔了过去。

    卜世邕最先发现不对劲,反应极快地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卜幼莹和另外一位官员搂住,脚尖一点便飞身离地,将他们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还在原地的几位官员眼见着有马朝他们冲过来,顿时慌了神。

    有反应快的还知道撒腿就跑,可反应慢的人如同脚下生了根,站在那儿哆哆嗦嗦一步也挪不动。

    好在卜世邕转移完他们后又立马赶了回来,在御马即将撞上之际,飞身过去将他们扑倒在地,这才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

    可御马并未停下,依旧不管不顾地往主街奔去。

    卜世邕见状在身后大喊“殿下刺马”

    眼下这种情况,想让马儿停下来就必须杀了它,否则只会使更多百姓伤亡。

    可

    他舍不得。

    虽然时辰不早,但因着节日的关系,街上行人并未散去多少。马儿的冲撞立刻引起了恐慌,周围惊叫声四起。

    离朱雀门最近的百姓反应快,躲了过去,但摊位却少不了被连累,直接被掀翻在地,商品滚落得到处都是。

    再这样下去,就算侥幸不会撞到人,但百姓们的摊位却是难以保住。

    于是萧祁颂心一横,果断抽出腰间的短匕往马儿脖颈处扎去

    伴随着又一声嘶鸣,他将没入血肉的寒刃用力往上一划匕首抽出,鲜红的血一汩接着一汩地往外冒。

    方才还发疯发狂的马儿顿时躺倒在地,抽搐着身体奄奄一息。

    萧祁颂站在一旁低垂着头,额前墨发散落几缕,遮住了他的眼。

    他就静静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连身上的红都似乎暗了下去。

    马儿渐渐没了呼吸,他这才屈起一条腿,缓缓蹲了下去。

    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上,竟有一种诡谲的美丽。

    随后,他便用这双手,轻轻阖上了马儿的眼。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帝后耳中,彼时萧元宗正准备歇息,一听到小儿子又闯了祸,气得穿着里衣就往门外冲,被皇后拉了回来才好好穿上衣服。

    不出三刻,萧祁颂便被召到了福明殿。

    他沉默地跪在大殿中央,萧元宗甚至未将事情问清楚,上来就朝着他肩膀给了一脚。

    “朕看你胆子是越发大了你以为你现在是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今日敢冲撞官员、纵马闹市,明日是不是就敢骑到朕头上啊朕今日不教训教训你,就不是你老子”说完,便命人去取棍棒来。

    萧祁颂目视前方,紧握双拳。今日失去从小养大的马儿本就难过,现下又被父亲一顿痛批,心里自然是既委屈又不服气。

    于是开口争辩道“雪花生下来便是我养着,它的习性我最是清楚不过,断然不会突然发狂,定是有人给它下了药才致它如此。父皇,儿臣请求彻查此事”

    “呵,还彻查你想让朕被贻笑大方吗动物就是动物,受惊发狂怎的没可能朕看你就是想给自己找借口,好推脱自己的罪责”

    “我”

    他还想争辩什么,恰逢去取棍棒的宦官回来了,将一根约三尺长,两寸宽的红木棍交给了萧元宗。

    “朕告诉你,你今日说什么都没用,这顿打你是挨定了”说罢,他立时便要举起棍棒打下去。

    可棍子还未落下,门外一位宦官蓦地弓着腰快步进来。

    “陛下,太子求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