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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鸡
    面是严慎煮的,碗也是他洗的。

    收拾好厨房,转过身就看到时见微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双手撑着台面看了会儿,他低头轻叹,颇为无奈。家里还有个外来的男人,就这么睡着了。

    是她心大,还是对他太放心。

    穿上风衣打算走,严慎停在玄关,又折了回来。

    他俯身,伸手屈指,指骨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柔声混着气音“时见微,去床上睡。”

    迷迷糊糊地睁眼,时见微松开怀里的抱枕,看向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她坐起来“你要走了吗”

    没睡醒,声音有点黏,脑子还有些懵。

    严慎嗯了一声“别在这儿睡,容易着凉。”

    时见微把抱枕放好,起身“走吧,我送你。”

    看她直直越过自己,朝门口走去,严慎也不阻拦,干脆把手插进风衣兜里,跟上去。

    “你明天上午有课吗”等电梯的间隙,时见微问他。

    “没有。”

    “那你可以睡睡懒觉,别起太早。”

    话落,没有听见严慎的声音,时见微偏头。发现他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我只是觉得你也挺累的。本来想请你坐坐,没想到让你煮面了,还洗了碗。”

    说到这,她哼唧一声,嘴角微微向下,表情怅然,“啊我真该死。”

    严慎的眼底浮起笑意“你是不是还挺黏人”

    时见微脸上的表情立马收住,侧过身看他,故意顺势问“严教授不喜欢吗”

    严慎哑然失笑,没答。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抬脚走进去“走了,回去吧。”

    时见微站在门外,笑盈盈地朝他挥挥手。等电梯门合上,她才打道回府。一进屋便冲到落地窗前,往下看。

    等了会儿,才看到一团非常非常小的人影,走出单元楼。

    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发现微信的位置共享没有关为了来接她,他们开了位置共享。

    他怎么都不提醒她

    动手点开,正要关掉,时见微突然灵光一闪,手指停住。

    不关的话,她是不是有可能知道他等会儿会去哪

    又不是她故意要窥探什么,忘了关嘛。

    念及此,她收回手。

    不给他发晚安了,他看到点开聊天框肯定会看到这个位置共享。

    然而下一秒,聊天框最上端的位置共享消失,下方弹出一条“共享已结束”。

    严慎把共享实时位置关掉了。

    “”

    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时见微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抛。

    晚什么安啊,不安了。

    睡了一个好觉,时见微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神清气爽。

    魏语晴撑着脑袋看她,实在不明白,她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精力。等雷修进来了,她才打着哈欠,把椅子转过去。

    时见微穿着白大褂,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捏着手机。被魏语晴提醒,她放下手机,抬眼便看到跟在雷修身后的男人。

    他今天没有穿风衣,穿了一身很休闲的套装。

    乍一看跟个大学生似的。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网上看到的一种说法有爹感的少年和有少年感的爹。

    很显然,严慎这个年龄也不是少年,她暂且将他归类于后者。

    这几天天气不错,午后的阳光洒在会议室里,桌面泛着微微的金光。

    蓝色窗帘被人拉上,阴影的分割线往前挪了几寸。

    严慎径直走过来,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睡好了”

    他沉声问。

    会议室里人很多,她没有看他,盯着前方的幕布,嗯了一声。

    严慎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小表情收进眼底,笑而不语。

    还挺会装。

    刑警队此前开过几次小组会,现有的线索整理得差不多。

    白板被推出来,上面贴着案件核心人物的照片,画着几条线,写着人物关系。

    雷修指了指幕布“先说三点,氟西汀的来源是南苑路的金堂大药房,离早餐店四百米,龚倩倩买的。现场发现的可燃物有很多,但时法医确认死者身上的可燃物为乙醇和石蜡,爆炸原因是电路短路。死者龚勇的死因,是高浓度酒精和头孢类药物综合后中毒。”

    他翻过一页,尸检报告呈现在幕布上,时见微自然地接话“龚勇的具体死亡时间是我们发现尸体的两天前,他已经中毒身亡。从尸体烧毁的程度来看,中毒死和烧伤的时间差不超过24小时。”

    “死亡时间和焚尸爆炸时间为什么几乎都隔了一天这不是很麻烦吗”有人问。

    段非靠在椅子上,拖腔带调地开口“给自己做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谁会嫌麻烦。”

    “死者龚勇的社会关系有点复杂。这人早期是个小公司的职员,下岗之后没有再就业,第一次买彩票中了一百,就一门心思扎在这事儿上。来来回回近十年,认识不少这圈子的人。”

    小莫看着手里的文件说,“咱们说不准还能顺便把这些赌庄给端了。”

    段非补充道“五年前开了这家早餐店,一直撑着全家人的开支。但龚勇好赌,每天混迹在各个以棋牌室为幌子的赌庄,家底早已经败光。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家暴文淑,连龚倩倩也没放过。据街坊邻居说,听过他打文淑时骂过一些污言秽语,还说”

    时见微拧眉“说什么”

    饶是段非这人看起来再怎么百无禁忌、吊儿郎当,脱下这身警服就是个看似从万花丛中过的大少爷,骨子里也流淌着待人接物的礼貌、对女性的平等尊重。

    他垂下眼眸,声音都低了下去“说龚倩倩怎么不去卖,长那么好看一张脸,身材也不差,还是个雏儿,能卖个好价钱。”

    话落,整个会议室寂静得诡异。

    魏语晴“人渣。”

    时见微默默点头赞同。

    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从手段来看,作案手法有饱满的仇恨情绪,凶手的心理动机更倾向于仇杀。”严慎平缓开口,把话题拉回到案子。

    雷修“我们调查过,他除了欠了一屁股债,倒是没结什么仇。他那两个债主还指望他还钱。”

    胳膊搭在椅子扶手,双手十指相扣,指腹轻轻点着手背,严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长期压抑产生强烈的排斥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足够爆发。文淑和龚倩倩不是没有嫌疑。”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她们都那么惨了。”

    雷修敲了敲桌面“严教授说得对,她们目前无法排除嫌疑。她老家离桐江不远,那几张车票不足以构成不在场证明。”

    他话锋一转,看向魏语晴和段非,“郑光两点半到桐江,你们下午去见见他。”

    魏语晴蹙眉“又和他”

    雷修“黄金搭档嘛不是”

    魏语晴轻嗤一声“谁跟他黄金。”

    “青铜也行啊。”段非歪着身子凑过去,笑着冲她挑眉,“我不介意。”

    什么狗屁青铜搭档。

    魏语晴冷着脸,啪的一下合上文件夹。

    “少嬉皮笑脸。”怼了一句,她问,“那钱大富呢”

    段非“我觉得他就是个二缺。”

    “他会不会是装的啊”时见微下意识看向严慎,“那种表演型人格”

    没想到她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严慎有些意外。毕竟她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心理学和人格分析,觉得人心这种玄幻莫测的东西,是捉不住、摸不透的。

    静静看了她几秒,在她澄澈的眼眸中,严慎的声音比方才低缓一些“他不是。贪财好色,但胆小怕事,是真的。”

    倒也是。

    想一想,要是不怂,也不会因为普通棋牌室背后是赌庄,怕被端了所以见到警察就跑。

    时见微垂眸思忖,随意地转着手里的中性笔。

    笔在指间滑了一下,差点飞出去,笔尖受阻,堪堪卡在她的指间。她偏头一看,笔尖划过严慎的手背,留下一条三厘米左右的黑色水墨线,抵在那里。

    咽了咽喉,她默默把笔收回来“对不起。”

    上次弄脏衣服,这次画到手上,看看你干的好事时见微。

    严慎没动,只垂眼看她“小时法医。”

    “嗯”时见微抬头。

    他微微勾唇,眼底浮现着碰瓷一般的无赖。充满颗粒质感的声音在压低之后更加抓人耳,极具侵略性,含混着不算明朗的笑意,萦绕在她的耳畔。

    “疼啊。”

    回到办公室,时见微的耳畔仍旧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严慎的声音,那句略微拖腔带调的“疼啊”,恰到好处的压着点尾音。

    她当时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其他声音。只剩下静止的时空、晕开的光、胸腔里轰鸣的心跳声。那双眼睛不笑时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够看透人心。含笑时又过于勾人,摄人心魄。

    最后的结果是,她有点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时见微拧眉。

    说话就说话,笑什么。

    办公室门被轻轻扣响两声,她抬眼看到严慎。

    门开着,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小黄鸭的陶瓷杯子。

    “小时法医,杯子没拿。”

    他没进来,抬了抬手示意。

    时见微看了眼桌面,又看向他手里的杯子。

    跑太快了,放会议桌上忘拿了。

    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谢谢。”

    把杯子放在桌上,和其他几个杯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她随口问,“你不和晴晴他们一起去见郑光吗”

    严慎应了一声“要去。”

    时见微立马扬声“我也去。”

    闻言,严慎挑眉,靠在门边,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见微转过身,振振有词“我太闲会被师父拉去山沟沟里打辅助,让曹叮当去吧,他有这个精力和能力。”

    严慎轻笑“你师弟真是大冤种。”

    “我对他不好吗”

    时见微走出办公室,严慎随手把门关上。

    他顺着她的话说“给他成长的机会,特别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时见微没有停下步子,走在前面“严教授对学生也是这样捧杀吗”

    “我这可不是捧杀。”

    “那是什么”

    “皮格马利翁效应。”

    听见陌生的专业名词,时见微立马抬起双手捂住耳朵,胳膊高高架起。

    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他,表情抗拒,蹙眉撇嘴的“这些知识别想以这种歹毒的方式进入我的脑子。”

    怔了下,严慎没忍住,埋头闷笑,肩膀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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