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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022
    比谢清霄和万物生更不愉快的是泥菩萨。

    他好不容易聚集了这样多的爱意灵火,用来浇灌法阵中的残魂,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泥菩萨极度憎恨地望向在场的其他三人。

    那样慈眉善目的一张脸,露出凶恶的神情来,显得异常恐怖。

    之前他根本不把扶玉放在眼里,现在却得把她也算在其中了。

    她如何阻挠了役鬼奴妖,他可是历历在目。

    万物生抱着她的样子,更是让泥菩萨感觉极度讽刺。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万物生。”

    他开口,声音沙哑,卷着无尽的恨意。

    “你现在的样子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万物生回答得极快“当然有区别。严姑娘不是带有目的来引佛堕落的魔女,贫僧亦不是试图逆天而行复活魔女的妖僧。如此大的区别你都看不出,是因你孽情障目,泥足深陷。”

    泥菩萨冷笑“是吗你此刻将这一切分得如此清楚,焉知未来不会像我一样作为前辈,作为你从前拜的佛,我要提醒你一句,纵然开始不同,但你我未必不是殊途同归。”

    “前辈”万物生平静道,“算是吧。到这个时候还试图妖言惑众,迷惑生灵,前辈也是真的执迷不悟。贫僧也不介意再多说几句贫僧绝不会像前辈一样,永远不会。”

    谢清霄似终于听不下去他们的废话,一剑劈过来,泥菩萨脚下本就残破的法阵彻底毁了。

    “魔的伎俩。”谢清霄音域恒定平淡,“这阵法有魔尊的气息。”

    万物生也猜到了。

    他往前一步,还没开口,就听谢清霄又说“何须一直抱着她,放在一旁便是。”

    万物生一顿,他说得对,总是抱着,行动不便,她也休息不好。

    他寻了个安全干净的地方将扶玉放下,这才重新回来说“魔尊真的已临世重生了”

    之前都是猜测,没有确凿见到魔尊本尊,都无法确定他重生了。

    如今泥菩萨用了带有魔尊气息的阵法,不就是说他可能见过魔尊了

    “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魔尊的消息。”泥菩萨冷笑,“法阵确实来自魔域,拿来复活我的魔女正合衬,不是吗”

    “既然灵火没了,那就只能用另一个法子了。”

    泥菩萨突然自己走入毁坏的阵法之中,谢清霄因此眯了眯眼。

    “你要献祭自己。”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语气依然不疾不徐。

    泥菩萨的躯体一点点灰飞烟灭“正是。虽则如此一来,便无法再见她最后一面,不过也无妨。我从前信佛拜佛,因佛拒她牵连她,以致害了她,也无颜再见她。”

    “既无颜再见,那不见也好。她从前说,最想和我堂堂正正地拜堂成亲,我不做佛,她不做魔,就做一对寻常凡人夫妻,这便是极乐。”

    “我非但没能与她成亲,还

    害她被佛剥皮抽骨,制成法器,永不超生。实乃万罪在身,死不足惜。”

    泥菩萨的视线忽然转向谢清霄,意味深长道“我不能与她成亲,但我乐土之中的女子,各个可以与心之所爱水融,拜堂成亲,这亦是一种圆满。”

    “圆满”谢清霄不屑道,“执念罢了。”

    因为自己不能和爱侣成婚,便要看着所有女子都和画妖成亲。

    泥菩萨那个眼神,令谢清霄想起他和扶玉的“婚礼”。

    这正是泥菩萨想表达的。

    “没能看出你不是画妖,我败得不冤。”

    泥菩萨渐渐只剩下一个头,他的献祭就要达成,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我会将我的全部法力,一切生命,都献给她。”

    “你们会败给她,败给我的魔女,她会拥有无限生命,绝世修为,快意逍遥。”

    一声轻笑打断了泥菩萨的畅想,他不禁望向那个短暂轻笑的人。

    谢清霄挽了个剑花,漫不经心道“你的魔女怕是不对。”

    他直视那阵法之中熟悉的气息“我刚刚已经告知过你,那阵法中是魔尊的气息,你复活的不是你的魔女,是魔尊的一魂。”

    泥菩萨瞬间睁大眼眸。

    魔域的复活法阵确实能复活魔。

    但复活的是哪一只魔那就不得而知了。

    泥菩萨将谢清霄所说魔尊的气息,错认为他看出法阵源自于魔尊,因他确是从魔尊处得来此阵法。

    他不是没想过会出错,但日复一日,灵火越多,他越能感受到挚爱的气息,哪里还会怀疑

    就算知道是假的,只为这贪恋的气息,他也会继续下去。

    “看来魔尊确实没死,但也还不能真正回来,否则不会借用乐土佛祖的手来复生一魂。”

    谢清霄做出判断,斜睨万物生一眼,万物生得到讯息,念了个佛号缓缓开口。

    “前辈。”他语气诚恳和缓许多,“前辈从前也是乐土佛祖,晚辈也曾日夜为前辈诵经祝祷。魔尊被封印和斩杀之后,六界太平已久,前辈难道要亲手毁了众生的太平吗”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魔尊需要一位高至佛祖阶的存在为他恢复一魂,所以引诱了早就被魔女至心乱的泥菩萨。

    又或者说,就连那魔女都是受魔尊指引前去,泥菩萨所有的爱与苦难,从头到尾都只是魔尊复活计划的一环。

    泥菩萨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万物生不说,他看着法阵中央因为佛祖献祭而蔓延出来的通天魔气,也该想得到。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谢清霄方才那一个眼神,是给乐土的面子,如果泥菩萨现在收手,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至少可以让泥菩萨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

    但他没有。

    “我深知我执念入骨,已无回头路可走。”

    泥菩萨并未走出阵法,只是麻木地看

    着万物生“是真是假又如何,便是我认了一切虚假,吾能看清一切,依然不会止步于此。”

    不到最后关头就永远不会死心。

    哪怕爱意是假,不真的见到从前的爱人,也不愿终止一切。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现在的泥菩萨。

    “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谢清霄这句话是对万物生说的。

    毕竟是乐土的佛,万物生来自乐土,他要斩杀乐土的佛,自然要道上一句得罪。

    万物生没再说话,慢慢闭上了念经。

    他想让泥菩萨不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可泥菩萨宁愿永葬荒墟,剜心截舌,独吞絮果。

    既然这是给他的选择,那就随他去吧。

    剑意倾泻,万物生都没看清谢清霄是怎么做的,复活魔尊一魂的法阵就被彻底焚毁。

    剑意之火缭乱超越灵火,灼烧得人燥热难耐,心中不安。

    万物生倏地转身回到扶玉身边,刚碰到她,就听一声巨响。

    没能如愿的泥菩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他们留下了最大的危机。

    同悲渡整个爆炸,谢清霄下意识要来将扶玉带走,刚抬起手就见有人比他更快。

    万物生本就在扶玉身边,出了事自然能更快将她带走。

    谢清霄看着他们消失在爆炸之中,缓缓收回手,任由硝烟将自己淹没。

    扶玉醒过来时,发觉自己瞎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一点光感都没有,周边尽是黑暗。

    没人会在自己好像瞎了的时候保持淡定,她慌忙起身,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抓住。

    “莫怕,只是天黑了。”

    万物生很清楚扶玉在担心什么“不只是严姑娘,贫僧现在也什么都看不见。”

    扶玉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摸索着回到万物生身边。

    她不知自己昏迷多久,也不清楚事情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她只是有点悻悻然和倦怠。

    居然还没结束吗

    怎么就没昏迷醒来万事休呢

    她像个小动物蜷缩在万物生身边,想要坐下,却觉得地面凹凸不平,很硌得慌,于是只能蹲着。

    “这又是哪里。”

    她问这话时,语气里掩不住浓浓的疲惫。

    万物生顿了顿才道“泥菩萨已诛,但事情还未全部了解。他死前将我们关进了同悲渡的底层,贫僧正在想办法出去。”

    同悲渡的底层扶玉对这地方的了解还真没那么深。

    她有些茫然道“那又是什么地方”

    万物生这次没有解释。

    他和谢清霄不一样,几乎她所有的问题他都会解答,拒绝回答这还是头一回。

    这无疑让扶玉警惕起来。

    眼睛看不见之后,感官就会特别清晰,扶玉的远离和接近,万物生都感知深

    刻,包括她此刻的警惕不安,手指落在他袈裟上不断蜷缩又探出来的尝试,恍若吹遍了胸腔的蒲公英,令他鲜少地感到发痒。

    他叹息一声,最终还是解释道“同悲渡的底层,便是所有殉情者的埋骨之地。”

    佛门讲究粉红骷髅,红颜枯骨。

    皮囊之下都是白骨,修佛的人看到谁,不管是不是俊男美女,都是看到一副白骨。

    万物生是佛师,坐在无数白骨之上也可安然平静,但扶玉就不一样了。

    她抓紧了万物生的手臂,感受着他手臂肌肉的弧度“埋骨之地,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挪动了步伐,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气息微弱“我脚下,现在都是,尸骨”

    万物生低声道“所以看不见,很好。”

    看见了,那光景扶玉怕是更加无法淡定。

    扶玉已经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吓完了。

    她可没什么禅意修心,根本无法看穿万物表象。

    她真的害怕。

    之前种种早就在她心里积攒起了浓浓的恐惧,现在的埋骨之地直接将这些恐惧点燃,扶玉这次是真的要崩溃了。

    老天爷,她今天是非死不可吗

    没被泥菩萨害死,也要被吓死了

    她勉强维持着人类的体面尊严抱紧了万物生,声音发颤道“还要多久才能出去。”

    尽管怕到了极点,人已崩溃,但她还是没有吵闹,没有乱跑。

    唯一出格一点的行为就是抱得他有些紧。

    紧到万物生被勒得都有些窒息。

    他在黑暗中沉默许久,才慢慢说“贫僧背严姑娘找出路。”

    这是乐土造的同悲渡,底层之中即便是万物生的灵力也会受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边走边看。

    他蹲在扶玉面前,将她僵硬的手臂拉到了颈间。

    “上来吧。”

    扶玉怔在黑暗之中,万物生是她唯一的指望,唯一可以感受到的热源。

    须臾,她如同之前那样,摸索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爬上他宽阔温暖的背。

    万物生的袈裟分好几层,但都很单薄飘逸,并不厚重。

    扶玉如何触碰他,指腹的软肉因碰触他陷下去多少,他都清清楚楚。

    她手脚冰凉,冷冰冰的手指一路划过他的手臂,那颤抖慌乱地触摸,明明并无暧昧之意,却像在行什么禁忌情事。

    终于在他背上趴下来后,她的呼吸弥漫在他颈侧,虽然手脚和身子是冷的,但她的呼吸是热的。

    带着恐惧和依赖的热意将万物生包裹,他忽然听到怪异的咕噜声。

    接着,略带哭腔的尴尬声音在他耳畔极近地道“对不起、但,但我好像太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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