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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笼
    沈蔷意只匆匆瞥了眼来电显示便滑了接听键,还开了免提,将手机递到了贺静生面前摆放着。

    电话一接通,一道女声就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

    “静生哥哥。”

    沈蔷意不动声色抬了抬眼皮。

    这道女声,声线又娇又嗲,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一开口仿佛能甜得滴水,但又不会显得做作,一听就是天生的音色,不是故意装的。

    沈蔷意光是听了这么一声,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不由自主朝手机的方向望了眼,将来电显示又仔细看了看。

    叶明珠。

    这声音听起来好嫩,好幼态,是个小女孩吗

    “有事”

    贺静生的反应平平,淡漠到近乎冷漠,充满距离感。

    “我回香港了刚下飞机。”叶明珠音调不断上扬,嗲嗲的声线全染上兴奋的色彩,“你忙不忙呀能不能来接我呀”

    这声音听得沈蔷意耳根子都酥了,她一个女人都对此无法抵挡。

    偏偏贺静生却能做到心如止水,完全不为所动,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旧是保持着半跪在她身前的姿势,目光专注地盯着她那儿,神情静穆,手指轻轻柔柔地给她上药,非常细致。

    “很忙。”

    贺静生语调平淡到近乎品不出一丝感情色彩,“你给阿山打电话。”

    “啊”

    叶明珠拖着声音娇哼着,满满当当的失望溢出来,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忙什么还在公司吗”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很快反应过来,立马乖巧懂事地补上一句“那好吧,我在机场等阿山来。”

    她继续喋喋不休撒娇般说道“静生哥哥,你帮我ca一下阿山嘛,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让他快点来,我快饿死啦,在飞机上都没有好好吃饭”

    对方后半段委屈的抱怨还没说完,贺静生便略侧头吻了下沈蔷意的腿心,以作提醒,同样是平淡的调子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柔情,说道“依依,电话挂了,给阿山拨过去。”

    沈蔷意“”

    叶明珠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陷入了一阵异常寂静、近乎诡谲的沉默。

    贺静生吻那一下太过猝不及防,沈蔷意条件反射就要并拢腿,他抬起手指,用掌心摁住她腿根,“不要乱动。”

    说着,又安抚般吻了吻刚才那个位置,“忍一下,马上好了。”

    这样的对话实在太过令人浮想联翩,想到手机那头还有个人正在旁听,沈蔷意怒气冲冲瞪大眼睛,手用力指了指他的手机,并没有说一句话,然后无地自容地拉过被子就蒙住脸。

    贺静生无声笑了笑,自己抬起手,手指没碰到手机,用手腕点了下屏幕,直接挂断了通话。

    他又挤出来一点药膏,手指轻轻探入些许,在内侧边缘缓地转动。

    与

    此同时,一道若隐若现的轻哼从被子里传出来1,朦胧又发闷。

    明明动作已经够轻,沈蔷意的大腿却明显在颤动,应该是无意识地收缩,将他的手指咬得越来越紧。

    贺静生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瞳色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愈发深谙。

    的确难以相信。

    这么小,是如何容纳他的。

    喉结剧烈滚动几番,加快速度涂好内侧,便收回了手,视线也跟着收回,不敢再多看。

    怕自己又失控。

    现在她可经不起任何折腾。

    贺静生站起身,再次走进洗手间,用洗手液洗了洗手。

    纸巾擦干手指上的水,他又折回到床边,慢条斯理替她整理好睡裙,主动向她解释“刚刚打电话的人是我养父的亲生女儿,正在意大利上学。”

    他征求她的意见“她回香港会住在隔壁的房子,你介意吗如果介意,我安排她去别的住处。”

    隔壁那栋别墅是叶耀坤的私人住处。

    叶耀坤的养子们都统一住在浅水湾,并不在太平山顶。五年前贺静生从英国留学回来后就在山顶建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别墅,和叶耀坤的别墅挨在一起,不跟其他养子一起居住。

    叶耀坤去世后,名下财产都进行了分配,太平山顶这一片山自然归贺静生所有。他将住宅的占地面积扩大,加强了安全防护。这一片山彻底变成了私人区域,外人不得靠近。

    只是叶明珠从小在这里长大,曾经也是她的家,她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香港,总不能当真就划清界限不让她踏入。

    可如果沈蔷意介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蔷意掀开被子,胳膊撑着床面慢慢起身,摇摇头“不介意。”

    沈蔷意之前在网上查贺静生资料的时候,同时也顺带看了看叶耀坤,还真没想到叶耀坤竟然有一个亲生女儿。看来网络上那些一面之词也不能全信。

    听叶明珠的声音,应该年纪很小的样子,像十来岁的小女孩。

    况且,这是贺静生的地盘,他说了算。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贺静生和叶明珠名义上也是一家人。

    她一个外来人员,有什么资格介意。

    贺静生静默地盯她两秒,发现她面上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眼神却毫无征兆晦暗下去。

    他并没有再多说,给她穿好内裤,整理好她的睡裙后,便抓过一旁的手机,给陈家山拨了一通电话过去,言简意赅“叶明珠回香港了,你去机场接她。”

    “明珠小姐回来了”

    向来稳重的陈家山闻言,情绪毫无征兆有了强烈起伏,语气惊讶,字里行间全是显而易见的欣喜,“我马上去”

    沈蔷意不由好奇又诧异地看了眼贺静生的手机,竟然想象不到平常那么不苟言笑的陈家山,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他听上去好像很高兴,更想象不到陈家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陈家山莫名其妙的聒噪让贺静生

    蹙了蹙眉,将手机拿远一点,没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一抬眼便看见沈蔷意正发着呆在笑。

    “在想什么”贺静生问。

    沈蔷意如实说道“我就是好奇,阿山看起来那么凶的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贺静生凌厉的眼神一扫“你叫他什么”

    “阿山啊。”沈蔷意的笑容僵了僵,迟疑地眨眨眼睛,表情无辜,“有什么不对吗你不是也这么叫他吗”

    贺静生脸色沉下去些许,不容置喙“我是我,你不能。”

    沈蔷意一愣。

    还以为自己这样叫是冒犯,毕竟那是他的手下人。

    或许在他心里,她终究是个外人

    正当思及此时,贺静生弯下腰,结实粗壮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不紧不慢朝露台走。

    “依依,你不能关心和在意别的男人。”贺静生垂眸看她,语速缓慢,一字一句都清晰明了“我会吃醋。”

    “”

    沈蔷意又是一噎。

    原来他刚才是在不高兴这个

    他并不是拿她当外人吗

    这个认知滋生,沈蔷意心里那一丁点莫名其妙的郁结好似瞬间消失,她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缓了下来。

    可表面却做出不满的模样,辩驳道“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称呼也不行。”毫无商量的口吻。

    他神色自若,还是一成不变的平静沉着,说出的话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狠戾无情“依依,你怎么样我都不舍得惩罚你,受罪的只会是分走你注意力的那些人。”

    “”

    沈蔷意怔了怔。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近乎极端的言论。脑子里自动联想到了叶霖舟那个光秃秃的右手。

    对上他幽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沉了沉。咯噔地一下。

    呼吸不自觉地放轻,无意识地吞吞唾沫,慌忙挪开视线,“你不讲道理。”

    “嗯。”他表情未变,跟着重复,“我不讲道理。”

    贺静生抱着沈蔷意走到露台,将她放到露台的沙发上,紧接着他又返回房间,拿了一条羊绒毯,将外带打包袋也提了出来。

    “外面凉,小心感冒。”贺静生将绒毯包裹到沈蔷意身上。

    而后将袋子里的打包盒都一一摆在沙发前的大理石茶几上,拆开包装。

    还没凉,食物的香气顺着升腾的热雾飘散开来。

    贺静生将碗筷都摆到沈蔷意面前。

    沈蔷意看到袋子里还有一瓶无糖可乐。她正要去拿,贺静生便先一步拿出来,拧开瓶盖递给她。

    沈蔷意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就将可乐放到一旁。

    视线扫过这一桌子的美食,有爆炒和海鲜。

    猛地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最先夹了一块昨晚点过的梅菜蒸肉喂到嘴里咬一口。

    坐在一旁的贺静生则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开始剥小龙虾。

    他剥虾的手法不算娴熟,但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剥了整整一碗。

    随后将那满满一碗的虾肉摆在沈蔷意面前。

    “你不吃吗”沈蔷意夹了一块小龙虾肉,问道。

    你吃吧。10”贺静生说。

    “你吃呀。”沈蔷意说,“我一个人吃不完,不要浪费。”

    “那你先吃,我不跟你抢。”贺静生笑了笑,“吃剩下的我解决。”

    他的语调还是稀松平常,却是那般的自然随意。每一个字都充满纵容和包容。

    “”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沈蔷意忍不住看他。

    贺静生还是穿着衬衫西裤,戴着金丝边眼镜。

    衬衫袖子挽至小臂。

    浑身上下皆是矜贵优雅,养尊处优。

    而此时此刻,他又重新戴上新的一次性手套,开始剥皮皮虾。

    油渍溅上他洁白昂贵的衬衫,他也丝毫不在意。

    皮皮虾壳上的尖刺戳穿了一次性手套,扎进了他的手指,他也仍旧面不改色,继续剥。

    沈蔷意想也没想便放下筷子,按住了他的手腕“别剥了。”

    她摘下他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抓起他的手,低头看他的手指。

    情不自禁轻轻地触了触。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细细长长。

    可这么好看的手,手指和掌心却有着一层很厚很粗粝的茧。

    这样的茧,并不是短时间就能积累的。

    心口也像是被刺扎了一下。

    她松开他的手,还是重复“别剥了”

    莫名的心慌意乱,她拿起可乐匆匆喝了两口,想将心里的异样压一压。

    她不爱喝碳酸饮料,可碳酸饮料能刺激大脑释放更多的多巴胺,让人变得亢奋。她想,现在这个社会的人大概都时不时需要喝一点碳酸饮料。

    无糖的刚刚好,不会像有糖的甜得发腻。

    这瓶无糖可乐,也是他赔她昨晚的那瓶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他却能牢牢记在心里。

    沈蔷意忽然觉得,这瓶无糖可乐好像也能甜得发腻。

    口腔里的气泡刺激着味蕾和喉咙,更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大脑,她的思绪。

    “贺静生。”

    她情不自禁叫他的名字。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嗯。”

    贺静生应了声。

    沈蔷意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像是在打量,像是在探索,像是在好奇,也像是有点别的无法言喻的情绪。

    “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她问,“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你。”

    抬眼的那一瞬,他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

    “你真的想知道”贺静生问。

    山顶好似与世隔绝。

    城市被尽数踩在脚下。

    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整个繁华的香港。

    露台的灯光氤氲,微风清凉。

    周遭静谧无声。

    唯有他低沉的嗓音,和她逐渐乱了节奏的心跳。

    沙发对面的玻璃门,映出两人的现状。

    她看见自己点了点头。

    贺静生似乎克制般深吸一口气,微垂下眼,“好。”

    “只要你别害怕。”

    别害怕他曾经黑暗的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