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国外司法中的可操作性,在国内犯下刑事案件,请不请律师差别不大,侦办权力都在公安局,倘若犯罪事实清楚,取保候审基本上办不下来。命案本就敏感,此案中死者还是张家的小少爷,别说谢佩韦震惊,接警的警察把徐子梅带回派出所,问明白情况之后也全都震惊了卧槽,尚书家侄子
这种情况下,被押派出所的是谢幸,谢佩韦都不一定能捞得出来,何况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前男友的姐姐
徐赐臻也明白这个道理。可,那就是亲姐姐啊哪可能安稳得下来
他六神无主,只能腆着脸在谢佩韦办公室坐着哭“我姐姐再跋扈也不敢杀人啊”
那不是已经杀了吗这板上钉钉的事。
现场一片狼藉,徐子梅用家里的日式切菜刀把张京永捅了七八十下,肚皮都捅烂完了,没有一丝好肉,致命伤是脖子上横着割喉那一下。根据现场调查的警察推测,应该是先割喉,张京永捂着脖子倒地之后,徐子梅骑上去疯狂捅了七八十下。
到最后为什么没有捅了呢
不是徐子梅发现张京永断气了,也不是徐子梅突然害怕了,是因为手里行凶的那把刀在张京永身上捅钝了,卷边了,徐子梅浑身脱力捅不动了,这才停下来。
谢佩韦不在办公室里。
他去隔壁开会了,这会儿在办公室里陪着徐赐臻的,是自告奋勇要跟徐赐臻“对接”的奕和。
奕和也很欲哭无泪。他说要跟徐赐臻对接,是对接一些资源啊小麻烦的事,无非是怕谢佩韦跟徐赐臻帮来帮去,接触得多了,忍不住重温旧梦。哪晓得这一上来就是个命案,招架不住啊
他只能给徐赐臻泡茶递纸巾,安慰说“待会儿先生回来,看看有没什么办法。”
“我想不明白整件事。她怎么会杀人。”徐赐臻擦了擦眼泪,“她是打小脾气不好爱骂人,可她这人也聪明拎得清啊,以前跟着郑其浩就装得特别温柔,我就不理解怎么对着张家的小少爷她这样我去过警察局,办案警察也不让我跟姐姐见面”
奕和心想,你姐姐是杀人犯,又不是受害者,案件侦办期间怎么可能让你们见面
“我想给姐姐请个律师。律师总能见吧到底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徐赐臻摸着奕和递来的茶渐渐凉了能入口了,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
奕和赶忙又给他满上“嗯,是这个道理。待会儿先生回来了,咱们问问他。”
这么大的事,奕和也不知道谢佩韦是什么想法,哪里敢随口应诺。
不管徐赐臻还是奕和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张家在海市没什么根基,纯属过江龙,谢佩韦则是海市的地头蛇。想把徐子梅直接捞出来不可能,但是,动用自己在本地的关系,让徐赐臻去跟徐子梅见见面,给徐子梅安排条件好一些的看守所,这都不是难事。
问题在于,张家死了一个嫡系小少爷,不是什么不重要的阿猫阿狗,谢佩韦要这么护着徐子梅,张家会怎么想张家会不会将张京永的死跟谢佩韦联系起来就算张家没这么偏执不讲道理,人家死了个孩子,谢佩韦跟杀人凶手眉来眼去,张家心里能痛快能不记仇
这事情已经涉及到谢家跟张家的社交层面,徐赐臻只管提要求,奕和却不敢一口答应。
徐赐臻就这么一直絮叨到中午,谢佩韦那边会议散场了,带着秘书、助理浩浩荡荡回来,对于徐赐臻还在办公室的事儿丝毫不意外“我跟市局黄警官打好招呼了,下午你跟秦律师一起过去,会给你找个机会跟徐子梅见面。你小心点别弄出事来,我也不好交代。”
所谓别闹出事来,就是别在见面时,不小心让徐子梅自杀了。
徐赐臻已经站了起来,正要鞠躬问好,闻言连忙点头“我知道的,谢谢谢总。”
谢佩韦回到办公桌前,几个助理手里都拿着文件,几乎是虎视眈眈地等着请谢佩韦签字。谢佩韦一边看文件签字,一边对徐赐臻说“这里是海市,他们不敢乱来。我让小齐给你安排了两个保镖,暂时跟着你。别怕。”
奕和发现一直伤心欲绝的徐赐臻在这时候才真正放松下来,他还想着今天中午是不是要吃个尴尬的三人午餐,哪晓得徐赐臻干脆得很,也不继续赖在谢佩韦的办公室了,客气道谢之后直接告辞。
那边谢佩韦还在秘书和助理的包围中,奕和转身去弄煮得半好的虫草茶。
也不知道谁送了一堆,搁家里再不喝掉都要生虫了。奕和天天给老爷子老太太煮,给谢佩韦煮,谢佩韦很想说不好喝,可看着奕和那么辛辛苦苦的样子算了,喝吧,也喝不死人。
待几个工作人员都离开之后,奕和端着煮好的虫草茶近前“我怎么觉得,他不是为了徐子梅来的”
“他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徐子梅必死无疑不说张京永的身份背景,就算张京永是个普通人,闹市区公寓房里持刀捅人致死,还闹得隔壁邻居都看见了,当天就上了新闻头条,这么恶劣的情节,你觉得她活得下来吗”谢佩韦接了茶,顺势让奕和坐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埋进人家衣服底下。
确实这个世界有很多潜规则。但,明面上的规矩,所有人都要遵守。
张京永当初想杀徐子梅,也是辗转几个白手套,花钱买凶搞了个车祸。他也不敢自己出手。张元元当初报复徐子梅,也是动用了暗网的势力,悄无声息地把徐子梅弄到了国外。她也不敢闹市区公然抢人吧
顶级世家的张家两姑侄,想要设法害人都得遵守基本的规矩,悄悄摸摸行事,徐子梅算哪根葱就敢公然践踏法律她这么简单粗暴地在家里捅死张京永,根本就是玉石俱焚,谁都救不了她。
“那他赖在这儿不动,就是为了您给他俩保镖”奕和轻轻捂住谢佩韦的手。
这会儿天还不怎么凉,穿得也宽松,方便某人动手动脚。可动手动脚的某人能一边看电脑一边喝茶,还随口跟他聊天,他有点不行。这么下去还吃不吃午饭了
“这不是人之常情么徐子梅杀了张京永,他怕张家迁怒他,让他人间蒸发。”谢佩韦凑近亲了奕和一下,“中午想吃什么”
奕和也喜欢跟谢佩韦出门约会午餐,不过,谢佩韦那只手还放在他胸膛上
“随便吃点。”奕和耳心里都痒酥酥的,“我陪先生午休。”
“不行呀。”谢佩韦在电脑上随手一点,啪啪啪飞出来一整页的餐单,“要试菜。”
奕和有点愕然“试什么菜”居然需要谢佩韦亲自试
谢佩韦看着他懵逼的样子就想揉,揉舒服了才笑“婚宴上的菜。咱们自己结婚,总得最上心才行。”这种事交给助理去办也行,可谢佩韦宁可亲力亲为。婚礼上出现的哪怕一道甜点,也要他跟小和点头喜欢才行。
奕和果然满脸惊喜与跃跃欲试,扶着桌沿转动了谢佩韦的椅子,让自己离显示屏更近一点,探头去看那一页长长的餐单“这不是一个餐厅啊,”往下一拉,“二十几个要试这么多”
准确来说,供应商总共有三十七家餐厅,还基本上都跟谢氏财团沾亲带故有些股份那一种。
“我让小齐做了个行程。”谢佩韦拿笔在可交互屏幕上画了个圈,“这几个比较集中,试菜就放在一起。这几个一起,嗯,这些要分开吃到时候只挑最喜欢的菜。”
奕和已经想到更严重的地方去了“是不是还要挑酒啊”
谢佩韦忍笑“酒我来挑。你试试软饮就行了。”
奕和顿时放下心来,将餐单拖来拖去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圈说“今天吃这个吧。怎么有中餐也有西餐啊到时候菜怎么上”
“中午西餐随便吃吃,晚上要行婚礼,就用中餐。婚礼前天的夜宴也要安排,前一天的夜宴菜色就看你喜欢的是中餐多还是西餐多了。”
谢佩韦觉得奕和这么一问三不知的也不像话,“咱们的婚礼主要负责人是小齐,他最近比较忙,主要联络人是二秘苏小姐,你和她多沟通,有什么不喜欢的告诉她,马上换。”
谢佩韦按了秘书室的联络铃“小苏来一下。”
不到五秒钟,办公室大门就被推开“谢总。”
“婚礼的事你跟夫人多汇报。听他安排。”谢佩韦说。
苏秘书强忍着心内的兴奋,满脸制度化的微笑“是的老板。夫人您好,我是小苏。”我是你跟老板的c粉啊奕和哥哇哈哈哈哈马上就要拿到奕和哥的微信了
秘书来得太快,奕和想起身都没来得及,被人看见自己坐在谢佩韦腿上,感觉特尴尬。
奕和跟她打招呼,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说了好几句客气话。总觉得秘书小姐离开时都有点兴奋的样子就算看见我坐在谢总腿上,也不至于这么好笑吧我们领过证的
“来。”谢佩韦突然招呼。
奕和才觉得有点没面子,这会儿也不坐谢佩韦膝上了,弯腰去看电脑屏幕。
哪晓得那大屏幕上居然是一张h漫画,自己拿个ad窝在沙发里偷偷看就算了,放在谢佩韦办公的大屏幕上拉开,这实在有点太刺激。谢佩韦说“苏小姐画的。”
奕和消化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她”
谢氏财团的所有网络端口都被监控着,二秘以为自己拿ad摸鱼画同人图就没人发现,那真是太天真了。齐璇靖接到网络部门的上报还有点懵逼,不过,这事上报到谢佩韦这里也就结束了。
并不是说谢佩韦很乐意看别人画自己与小和的同人画,而是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并不是偷窃泄露出卖公司机密,没必要闹得天下皆知,甚至也不至于为此专门找自己的秘书谈话。
不过么,自从知道二秘的id之后,谢佩韦也会偶尔去翻翻她的作品。
“这是我们的同人图吗”奕和忍着羞耻前后翻了几下,发现谢佩韦居然还给二秘点了喜欢
最让奕和起鸡皮疙瘩的是,他发现二秘画了几个奇怪的姿势印象中,谢佩韦都让他做过太过分了。居然照着同人图让人家这样那样
奕和拿出手机,下载了二秘经常出没的a,关注了二秘的id。哼以后我先来解锁
谢佩韦看着他这整一套动作,忍不住问“不生气啊”
“挺好看的。”奕和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用那么大的屏幕跟谢佩韦一起看h图,有点不好意思。
二秘眼中的谢佩韦显然更加、严厉,在各种h图里,经常命令奕和这样那样,奕和害羞不好意思,被他各种欺负。而且,二秘把奕和的过去挖得很彻底奕和如今大小也算个名人,过往履历都是公开的,比如小时候练过杂技,辍学当练习生,在星皇加冕出道等等
所以,在二秘的画笔下,学过杂技的奕和着实解锁了许多高难度动作。
许多奇葩动作让谢佩韦大开眼界,不过,他也只挑了几个不太艰难的,让奕和陪着试一试。
奕和如今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指着这张图说“我可以。”又指着那张图说,“我也可以。”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又坐在了谢佩韦膝上,“您想不想试一试啊”
谢佩韦捏捏他漂亮的小背肌,说“晚上。”中午先去试菜。
“突然觉得好害羞。”奕和搂着他的脖子捂着脸,“待会儿怎么见面啊”
怎么跟那个画自己h图的女人对接婚礼各种事宜
“把她换了”谢佩韦漫不经心地说。
“别了吧。她也画得挺好的。”奕和很少看h文h漫,想起来还有点刺激,“不过她一点儿都不了解先生。”同人h图里的谢佩韦是有点太凶狠、不爱惜奕和了。
谢佩韦也忍不住捏了捏奕和,说“也不了解小和。”
相应的,同人h图的奕和也委实有点太不乖了,总是哭着说不行。明明小和都是红着眼睛,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点头,说我可以。
夫妻相处是一种极其微末的博弈,一方总是提出另一方无法忍受的要求,碾压逼迫,感情怎么可能长久谢佩韦的要求总是在奕和能够承受的临界点上,奕和也从来不会去碰触谢佩韦的底线,这些年才能安安稳稳地走到今天相较起来,确实没有声嘶力竭、大哭大闹,可谁也没有被伤害。
他们的相处始于一纸契约,可谁的生活都不是一场儿戏,都已尽力尊重自己。
正如谢佩韦所说,徐子梅在公寓里持刀伤人致死,这案子根本没什么可反转的地方。
下午徐赐臻跟着律师一起,也算是走了个后门,跟徐子梅见了一面。秦律师还算尽力,想往防卫过当上争取,奈何现场调查根本找不到任何张京永伤害徐子梅的痕迹,徐子梅自己也没给出张京永伤害自己的口供她好像已经彻底放弃自己了,面对警察时倒得干干净净。
据徐子梅口供,她杀张京永是蓄谋已久。
自从知道张京永是买凶杀她的真正买家之后,她就想杀了张京永。
“他是公子哥儿,伯父是张尚书,张狂得不得了。就算他告诉我,他曾经找人想撞死我,他也不怕什么不怕我去告他,更不怕我敢把他怎么样。对啊,他是少爷,我算个什么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他肯高抬贵手饶了我,就算是我三生有幸了,我得对他感恩戴德,谢谢他不杀之恩。”
“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张家张家太欺负人。”
“我和老郑在一起,我是贪他的钱。谁不贪钱那老狗东西装得人模狗样的,对外说自己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这里有生意,那里有生意,又说跟老婆没什么感情,我还真以为他老婆是个乡下出身的黄脸婆。我知道他老婆是张家的姑奶奶吗”
“我当小三,我想怀孩子上位。没男人我当得上小三吗他郑其浩不跟我上床艹吡,我怀得上孩子吗也不是我给他套套扎了洞,是他自己说,家里老婆怀不上,叫我给他生个儿子传后的啊”
“怎么到最后坏人贱蹄子就我一个人了我是圣母玛利亚,凭空生出个耶稣啊”
“她张元元恨我怪我,要把我卖了,让人轮流强x我,生生给我打流产,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能坐起来好,是我下贱,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男人,惹上这么个没担当的狗东西出事就跑,一句话没帮我说过”
“做错了事我认,惹上大婆发飙算我倒霉。从那以后,我干过什么坏事没有我连垃圾分类都没搞错过事情过去这么几年了,他张京永从塔国回来,听说张元元被我三了,马上花钱买凶要撞死我”
“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我那天去三木店里做脸,要不是我命好,当场给我撞死了”
“警察叔叔,你告诉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冷不丁就有人要杀你,你怎么过换了是你,你过得下去吗你睡得着觉吗你敢出门吗张尚书家的公子小姐要杀我,我还活得了吗”
“可是,凭什么呀”
“我不就是个当个三儿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三儿牛不喝水我能强按头吗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轮我卖我杀了我的小孩儿,这还不够,想起来了就要杀我一次”
“我就是个贱女人,我做错了事,也不至于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
“就因为他们姓张,就这么嚣张”
“那你姓张不也得吃饭,不也得拉屎,一刀子下去不也得滋啦滋啦流血么你t跩什么啊”
“张京永有吸大麻的习惯,还喜欢去夜店搞点更刺激的。我不知道那脏东西具体是什么,他想叫我跟他一起,我不大喜欢。不过,他出入也带着保镖,我想杀他并不容易。”
“那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突然让保镖出门去办事,自己待在家里喝酒。”
“为什么中午喝酒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蓄谋杀他我告诉你吧,杀他是蓄谋,但喝酒不关我的事。自从谢佩韦被暗杀之后,他就一直心情不好,白天晚上都喝酒,晚上喝醉了睡到下午起来,没吃饭先喝酒,喝清醒了去夜店继续喝,基本上没有清醒的时候。”
“他要没有保镖守着,我杀他根本不费力。他根本没想过我敢杀他。”
“那天他保镖走了之后,他在家里喝了点酒,人就是软的。我从厨房拿了刀,我基本上不做饭,那把刀是前年买的,也没怎么用过,锋利得很,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喉咙,血噗地射出来”
徐子梅不是傻子,她知道杀死张京永是是什么下场,她也没想过轻判逃生。
漂亮的女人多半心高气傲,当初她满怀期盼要借子上位,被张元元迎头一棒打得豪门梦碎,身心都受到极大的创害。徐赐臻求谢佩韦帮忙,确实把她从平安京的运奴船上救了回来,可人是回来了,受到的伤害却是不可逆的她被轮x了,她的孩子也流产了。
事发之后,郑其浩逃之夭夭,手机一关直接断联,留下徐子梅独自面对愤怒的张家姑奶奶,这男人恐怕也从感情上给了徐子梅极大的刺激。
如徐子梅所说,做三儿这事跟其他的不同,它确实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一个女人自己怎么三儿那不得男人配合才能三儿得了吗张元元直把矛头对准了徐子梅,大妇收拾小妾,碰都没碰郑其浩一根头发,徐子梅越发心中不平。
因为徐子梅是个坏女人。坏女人能从豪门姑奶奶的手底下死里逃生,已经足够幸运了。所以,没有人关心过徐子梅的想法,也没有人关心这件事到底公不公平。
她做了三,这是个道德问题。
张元元把她强掳上运奴船,对她所做的一切,已经涉及到法律问题。
原本徐子梅也想忍气吞声过去了就算了,可是,张京永回来了。
这是压塌徐子梅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曾经请求徐赐臻重新勾引谢佩韦,以此保护自己的平安,被徐赐臻拒绝了。这让她的安全感彻底坍塌。事情走到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地步,由下而上的戾气就压抑不住了。
徐子梅杀张京永一事,完美诠释了何谓“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她的口供,张家拿到了,谢佩韦也通过一些不能说的渠道拿到了一份。
这其中藏着很多猫腻。
比如说,徐子梅和张京永是怎么认识的张京永又为什么要和徐子梅同居又比如说,徐子梅供述谢佩韦家里出事时候,张京永就开始每天烂醉如泥,原因是什么徐子梅杀张京永当天,张京永为什么会把保镖支开要知道如果他的保镖不离开,徐子梅绝不会对张京永动手。
张家已经有好几个嫡系大佬来了海市坐镇,一来看护张京永的尸体,二来紧盯此案。
徐子梅的口供把谢佩韦绕了进去,按照正常的侦办程序,肯定是要调查谢佩韦的背景和相关利害关系,传讯谢佩韦问话也是正常程序。
谢佩韦看完徐子梅的口供之后,也已经做好了去录口供的准备。
他在这件事上干干净净,没必要去动用什么关系,就算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也只是配合调查。海市的公安局也不至于雌伏于张尚书的淫威之下,把他弄进去关起来慢慢“查”。
谢佩韦没当一回事,那边继续侦办徐子梅杀张京永的案件,他则忙着跟奕和的婚礼。
答应了奕和三个月之内就办婚礼,他肯定不会食言。
左等右等,负责张京永死亡案件的派出所也没来人,连个电话都没打来。谢佩韦觉得这事儿挺可疑,通过渠道做了些了解,才知道原来是张家的主意。
张家拿到徐子梅的口供之后,在复印件上打了几个圈,把谢佩韦相关的供词全部删掉了。
徐子梅杀张京永的案子板上钉钉,没什么可争议的地方,办起来是很简单的。
令人头大的地方就在于张京永是张尚书的侄子,又好像牵扯到了本市的大企业家谢佩韦。而且,谢家也不是吃素的啊,那也是能通天的世家。办案人员最怕的就是这种牵扯甚广的案子。
现在张家愿意息事宁人,主动担责任把牵扯到谢佩韦的地方都“删”了,大家都想点到为止。
就是徐子梅杀了张京永,跟别人没关系。
谁也不想审出个谢佩韦买通徐子梅杀死张京永的结果来
虽然看上去此次谋杀案确实和谢佩韦关系不大,可这种豪门恩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谁不知道谢家前不久才躺了三具塔国雇佣兵的尸体转头张家小少爷就死了。听着就很刺激
齐璇靖问道“咱们还是不管这事儿”
如齐璇靖与谢佩韦这样积年的老狐狸,单从徐子梅的供词里已经能看出很多事情了。
现在张家毫不犹豫地把徐子梅的供词做了删改,彻底把谢佩韦摘了出来,这可不仅仅是不想牵扯谢家的意思。至少在张京永的死亡一事上,张家对谢佩韦表示出了极大的信任。
张家坚信,谢佩韦不会杀害张京永。
谢佩韦想起与张京永初见的那个夜晚,张京永那双宛如寒星般的双眼。
“问问张家下榻的酒店,先去送个帖子吧。人家愿意见,我就去送份奠仪。”谢佩韦说。
齐璇靖亲自去送了帖子,对方回话也很爽快,约了明天中午见面。
原本为了表示郑重,谢佩韦应该带着夫人奕和一同拜访。然而,张京永这事比较特殊,谢佩韦已经猜到了许多事情,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谢佩韦反而不好带着奕和。
所以,上午谢佩韦也没有到公司,在家里多耽搁了两个小时,十点半直接去了张家下榻的酒店。
张家来海市坐镇的是张元辉、张元耀两兄弟,都是张尚书的弟弟,张京永的伯父。张元辉近六十岁,张元耀也是五十出头,两兄弟都没有带儿子,只带了隔房一个很干练的侄女,名叫张瑜。
谢佩韦独自拜见,气氛比较悲痛,很意外地没有剑拔弩张。
要知道谢佩韦捣乱了张家在塔国的并购计划,折断了张家许多人的政治前途,包括张尚书都蒙受了极大的政治打击,这对张家的伤害哪怕不算致命,也绝对是沉重一击。张家绝对应该仇视谢佩韦。
然而,不管是张元辉还是张元耀,甚至于比较年轻应该气盛嚣张的张瑜,都没有这种情绪。
到酒店的小会议室坐下之后,进来服务的也不是酒店员工,而是张家带来的助理。上了茶和点心,张元辉客气地说“房间里乱糟糟的不便待客。委屈谢总在这里暂坐。”
“您言重了。”谢佩韦自问和张家也没什么交情,问话直切要害,“年前与张元元女士京中一别,许久不见。此次不见她来我倒是挺想她。”
张元辉和张元耀都是张家不同生意的掌门人,平时很忙碌,抽空来海市处理侄子的死亡案件,可见张家对此的重视。然而,张家原本可以找更合适的人来处理此事张元元不管生意,有点自己的小生意也就是开开会所、弄点倒卖的贸易,整天只顾着玩儿,闲人不来让不闲的人来,肯定有原因。
张元辉眼皮一跳。
张元耀端起茶杯,用碗盖儿刮了刮并不存在的茶沫子,轻轻吹气。
“不瞒您说,元元姑姑现在在罗斯国。”陪坐一边的张瑜开口了,她是张家下一代的掌权人之一,不施粉黛,衣着朴素,然而,举手投足之间,看上去就很高级沉稳。
“她会在罗斯国度过下半辈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张瑜说。
谢佩韦就明白了。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上次勾结塔国雇佣兵,派人偷掳念泽,整件事就是张元元的手笔。
张京永一个刚从塔国回来的小年轻,哪有能力人脉去买通安华在偷掳念泽的“人贩子”案件中,海市最精锐的警力查来查去,最终也只查到了一个张家的白手套这种等级的白手套,要有能力办事,还要保持极高的忠诚度,绝不是那么好养的,张京永太年轻了,他不太可能有这种资源。
代表张家对谢佩韦下手的人,是张元元,不是窝在海市与徐子梅同居的张京永。
“塔国并购那件事,姑姑认为都是她的错。”张瑜说了原因。
聪明人间聊天,可以避免很多尴尬。许多话不必明白地说,对方就有默契,彼此都体面。
谢佩韦办事一直都很上道,求张家赏脸也是给张家做足了面子,低声下气地说着漂亮话。到后来撕破脸直接杠上张家,其实是因为张尚书给谢时鸣打的那通电话叫他去相亲的电话。
事实上,如果没有张京永示爱,如果张家不是那么看不起奕和,如果张家根本没有谋夺国家资产,这件事都不会发生。可是,站在张元元的角度来看,如果她当初没有答应跟谢佩韦见面,或者说,如果她当初没有卖了徐子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张京永不会去找徐子梅麻烦,谢佩韦也不会跟张京永见面。
谢佩韦对张家的打击太实在了。
谢时鸣和谢佩韦通了几个电话,看上去不痛不痒,在张家可谓天翻地覆,多少人就此倒霉。
张元元一辈子都蒙受家庭荫蔽,锦衣玉食,高人一等,突然发现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家族蒙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她怎么能受得了她必然要反击。
就在张家所有人都收到家主指令,要夹着尾巴做人,要心平气和做人的时候,张元元出手了。
谢佩韦还能说什么
张家已经把张元元发配到罗斯那种苦寒之地,已经有了极大的诚意。
至于张京永。
关于他的事,谢佩韦是不好提的。哪怕他已经猜到了一些,反而更加不好开口。
“小永来海市”张瑜提起这个堂弟,也有些悲痛,“他听说元元姑姑有些想法,原本是想来阻止这件事。不过,有些事来不及阻止就发生了。”
谢佩韦这样的人,哪里需要张京永来保护
张瑜说得很克制,可谁都明白,张京永是借着阻止张元元的理由,来海市想要追求谢佩韦。
可惜,谢佩韦有妻有子万事足,直接从社交场合绝迹。张京永更是拒绝往来户,张家跟谢家有了龃龉,张京永哪怕递帖子都见不到谢佩韦。他跟徐子梅搞在一起是个很奇葩的事件,但,听说谢佩韦家里死了三个持枪抢劫犯之后,他烂醉如泥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他的事,我也很遗憾。”谢佩韦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张家为什么删徐子梅的供词
张家知道张京永不会对谢佩韦不利,谢佩韦也不至于对一个对自己痴心一片的人下杀手。
自从谢佩韦对张家开战以来,张家上下也有争论。从暂时忍辱不吭声到马上反击,充斥着对谢家的仇恨想法。只有张京永到处道歉游说,承认都是自己的错,希望各位叔伯爷爷息怒
张元辉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短信界面,说“这是他发给我的短信。”
谢佩韦必须看一眼。
张京永发给张元辉的短信不止一条,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各方面分析跟谢家开战多么不理智,不合适,有大段地道歉承认是自己错了,不该给家族招惹强敌,并且保证会解决此事
中间还夹杂了许多感情牌,哀求六伯伯帮帮自己,不要跟谢家为难。
张元耀放下茶杯,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谢佩韦看张京永发给他的短信。
同样是大段大段的文字,居然还不是群发的。跟张元辉、张元耀发的内容完全不一样,阐述的角度也完全是站在两个叔伯所在不同行业,虽是长篇大论,也算言之有物。
张瑜也要掏自己的手机。
谢佩韦微微挥手,示意她不必了。
说实话,看着张京永这一条条短信,要说谢佩韦没有一丝触动,那绝对是假的。
张家和谢家彻底开战,倒霉的究竟是谁,这个很难说。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但要说张京永这样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他在家中群情激奋之中,各路游说哀求“退兵”,姿态放得这么低,这就非常困难了。正常人受辱的反应就是反击,何况是张京永这样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
为了保全家族是一重考虑,另一重考虑恐怕就如他在短信里对张元辉、张元耀所说,不愿自己不知轻重、不知廉耻的爱慕,给两家带来更多伤害。
爱慕。既爱且慕,心之所属。
张京永这个人,谢佩韦没办法评价。
他一直认为张京永是朵烂桃花,事到如今,张京永已经去世,所有过往都化作一声叹息。
“这是小永的遗愿。”张元辉说。
张京永被徐子梅捅死的前一天,还在给家里说话份量最重的张尚书打电话,发短信,乞求家里能够和谢家化干戈为玉帛。
如何化干戈为玉帛
张元元派去的人把谢佩韦独子的保姆捅了十几刀,还有与塔国派去的雇佣兵眉来眼去的事情,那内鬼还没捉出来就算张家不计较塔国并购案的事情,谢家又肯善罢甘休吗
没见谢佩韦往暗网挂了那么一连串的花红齐璇靖直接去大洋彼岸动手复仇了
两家都已经骑虎难下。
直到张京永的死讯传来。
张家拿到了徐子梅的口供,得知张京永为此烂醉如泥,无限悲苦。直到张京永给家里各位叔叔伯伯的哀求短信,成了他的遗言遗愿。
张尚书发话,让张元元去罗斯国。
张元元收到侄儿死讯,大哭不止,当天就上了去罗斯国的飞机。
谢佩韦自问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有一个他根本不在乎的人,死在了他根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在为他们错误的相识悲苦赎罪,哪怕从道义上来说,他也要退一步。
“小少爷什么时候落葬”谢佩韦问。
“过两天就回京市。时间还没定。”张元辉说。
“还请通知一声。我去送小少爷一程。”这不是最重要的事,谢佩韦轻轻吐出一口气,“也去拜见家主,负荆请罪。”负荆请罪是个客气的说法,表示为张京永的死亡负疚,并且愿意讲和。
张家来跟谢家讲和,不过是看在张京永的份儿上,尊重侄儿的遗愿,不代表他们对谢佩韦有多少好感,更不代表他们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么多侵吞国家资产的你不去搞,专门来搞我们不就是故意跟我们结仇吗
架不住谢佩韦这人真的很上道。一句“负荆请罪”就让张元辉舒坦了不少。
冷不丁瞥见张瑜递眼色,他才清醒过来。对,人家客气,也不能顺杆爬,谢家可是今非昔比了。
“小永生前”张元辉想说侄儿喜欢谢佩韦,想起谢佩韦有老婆好几年了,这么说也不光彩,“谢总能亲自来送他,想来他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感情牌打完了,讲和也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时候张瑜才试探地问道“我们了解到,这个杀害小永的凶手徐子梅,她和谢总有些渊源”
谢佩韦知道,这就是要谈徐子梅的判决结果了。
如果是按照正常情况,徐子梅必死无疑。然而,这些年司法界都喜欢嚷嚷废死,死刑判无期也是大趋势之一。按道理说,张家是应该要求徐子梅死刑的,张家关心的是,谢佩韦会不会因为前男友徐赐臻的关系,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
不得不承认张家也是会用策略,才刚刚打了“张京永爱慕你”这张感情牌,谢佩韦但凡脸皮没有厚如城墙拐弯,都不好意思帮杀死张京永的凶手说话。
“她是我前任男友的姐姐。当初她和张元元女士有些龃龉,也是我代她出面讲和。”谢佩韦说。
这话回得油盐不进。
谢佩韦很了解张家这样的家族,张家未必会让徐子梅判死。
一来涉及到张家的政治形象,“杀死尚书侄儿的凶手都没判死刑”,张家肯定没有插手影响司法,这个就能吹很多年了。二来死多容易如今注射死亡都没有多痛苦。判个无期徒刑,张家想要花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慢慢处决徐子梅,不比注射死亡更折磨泄愤
谢佩韦唯一能替徐子梅争取到的,就是顺利判死。
以张家对张京永的宠爱程度,徐子梅如果不能判死,下场将会比死更可怕。
张瑜微微一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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