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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第43章

    西窗一边嚷嚷,一边也发现了阑珊的异状。

    “舒阑珊”他瞪大双眼,撒腿跑前几步“你去哪儿”

    阑珊见已经逃不了,便重又含笑回过身来“我没去哪啊,这不是还在这里嘛。”

    “你”西窗瞪着她,越看越是怀疑“你怎么要走的样子你总不会是想就这么跑了吧”

    阑珊当机立断的否认“不不,我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会走,只不过我想着,带来的点心在车上忘了,这正要去拿呢。”

    西窗听了这句才打消了疑心“真的忘了拿我叫侍卫去取就是了,何必多跑一趟”

    见他转头就要叫人,阑珊忙拦阻“还是不用了,那个车夫这会儿只怕已经走了,下次我给你补上吧”

    西窗笑道“你怎么糊里糊涂的,幸而只是点心,若是别的好东西呢何况我哪里看重什么点心,自然是你来了才是真正的有心。”

    阑珊竭力假笑着,却给西窗拉着进内,门口的侍卫们一改方才的高冷,纷纷带笑向着他半躬身打招呼“西窗公公。”

    西窗自得地“嗯”了声,又拉着阑珊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位是工部的舒丞,是王爷的贵宾,下次要是人来了,不许叫这么晾站在门口,务必给我好生请进去,听见没有”

    大家齐刷刷答应。

    阑珊抓抓有点发痒的脸皮“这怎么敢”

    “什么不敢,你这身板儿,要在这冷风里再多站会儿只怕还冻僵了呢,何况还带着言哥儿,看孩子的鼻子都红了,走走,咱们到里头说话”西窗盛情洋溢的,又来拉言哥儿的手,“哟,这小手也冰凉,真可怜见儿的。”

    进门的时候阑珊犹豫着瞥了眼公主的八宝车驾“我刚才听人说,华珍公主殿下也在王府里我这样突然来了是不是不便”

    “什么不便”西窗一怔,然后说“你是怕见公主不打紧,公主跟咱们王爷的关系很好,就算见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王爷不会已经知道我来了吧”阑珊有点担心。

    西窗不以为然“王爷现在西暖阁里跟公主闲聊,还不知道呢,我原本陪着的,才出来不多会儿就听说你来了,你说巧不巧。”

    阑珊拉住他的袖子“我、我有点怕见贵人,咱们能不能先别惊动王爷,等公主殿下离开后再做打算”

    “这可奇了,好端端的你怎么怕起公主来了”西窗止步回头,审视般盯着她,突然他醒悟似的“哦你是因为那件事”

    阑珊一时想不起来是因为哪一件,却给西窗吓了一跳,幸而见他并没别的异色,就支吾道“是、是啊。”

    西窗道“说起来你怎么就跑去那种地方了还遇到温郎中,也是你活该”

    原来他也听说阑珊去会芙蓉姑娘巧遇温益卿的事了。

    西窗说了这句,突然看到言哥儿正仰头盯着自己,当下咳嗽了声,把那些嘲讽抱怨的话暂且压下“那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我先带你们去我的院子里坐会儿。再带你逛逛咱们王府的花园。王爷常常夸你是造院子的好手,你就也看看我们的院子好不好。”

    阑珊忽听最后一句,好奇问“王爷什么时候夸过我”

    西窗说道“哦,你不知道的,上次我们回京,路过豫州城,知府大人不是葛公子的父亲嘛,他迎了王爷在府内盘桓了两天,他那个院子叫什么”

    “留芳园。”

    “是是,就是这个,不是说是你一手规划建造的吗王爷可喜欢了。”

    阑珊听了这句,也觉着高兴“是吗”

    此刻她心里甚至隐隐地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秋冷时候的一点桂花香,淡淡地还有些许沁甜。

    西窗领着她进了一重院子,却不走正厅,只把旁边角门到了夹道“把这里走人少些。”

    阑珊还是第一次到王府,荣王府应该是规模最小的一所王邸,只是年岁也最久,墙砖都已经透出风霜剥落之态,之前进门的台阶因为太多次踩踏,表面的棱角都已经磨平,可正因如此,却越发显得凝重沉固。

    阑珊起初还有些不安之意,但是越走,越是给这王府的内宅情态吸引了。

    怪的是,赵世禛是个那样注重仪表的人,且又好洁,可是这王府却显然并没有如他的人一般收拾的无可挑剔。

    墙砖倒也罢了,连那些门扇,旧日的漆早就掉的七七八八了,原本红色的廊柱现在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淡褐,原先色彩斑斓的仪门梁柱,只流露一点点蓝白相间的吉祥纹,跟若隐若现的淡淡描金。

    若不是内外不管是走廊,台阶,墙壁,桌面等皆都干净的令人发指,纤尘不染,井然有序的,还以为是无人居住呢。

    西窗见她只管打量,很是入神,便问“你看什么是不是觉着我们这王府太破旧了”

    阑珊不由笑道“正好相反,我很喜欢这种破旧,有一种令人舒适的久违感。”

    “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样的宅子比起新建的宅子来,才更见底蕴跟气势,是极为宝贵的。”

    她是计成春之女,从小耳闻目染,骨子里又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对这些年代久远的房子尤其感兴趣,不管是房屋布局还是一砖一瓦的建造,里头往往会有很多现在做不到的技巧跟经验。

    西窗这才笑道“你吓我一跳,原来还是赞我们王府的啊。”

    这会儿一队侍卫巡逻而过,见西窗领着生人,便问“公公带的是谁”

    西窗说道“工部的舒丞,这是他儿子言哥儿。舒丞是王爷的贵宾,以后常来常往的大家就都认得了。”

    侍卫首领笑道“原来是舒丞,失礼了。”

    阑珊见他抱拳行礼,忙也深深作揖还礼“很不敢。”那侍卫便仍带人去了。

    等人走远,阑珊忐忑道“你是不是自作主张说我是王爷的贵宾我的身份这样低微,职位也才是九品,哪里就贵了”

    西窗说道“如果算职位高品级高才是贵,今儿你连门都进不来呢岂不知我们王爷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反而是那些高官厚禄的朝中大人们才一概的不许进。”

    阑珊心头一动赵世禛如此,倒不是他“与众不同”,多半仍是在自避嫌疑,毕竟以他的身份,若是跟朝中官员来往密切,自然会引发人的猜忌。

    又走了半刻钟,过了两重门,才来到西窗的院子。

    西窗把门推开,对阑珊道“你带着言哥儿先在这里歇歇脚,我得去西暖阁探一头,免得王爷有事儿吩咐。”

    于是有唤了两个小幺来,命他们好生伺候着,自己才忙忙地去了。

    那两个小内侍都是西窗使唤的人,非常伶俐聪明,见西窗亲自把人领了来,知道非同等闲,立刻忙前忙后,拨炭炉,绞了热毛巾来给两个人擦洗手脸,又准备各色干果,精致的茶点一一送上,见言哥儿是个小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很是可爱,便又拿了些小孩子爱吃的糖球,酥酪,红果等物。

    阑珊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一再相谢,又见那些点心果然极尽精致,是别处看不到的,倒是想多吃些,只不过先前在江为功那里,给江为功强行劝吃了一些点心零食等物,现下也有了七八分饱了,实在不能多吃,只慢慢地喝些茶水消食。

    且说西窗跑到西暖阁,门口上一打听,两人还在里头说话,并没有传他。西窗才要回去,里头道“西窗哪儿去了,这半日不见人。”

    西窗一惊,急忙跑了进去“主子,我在这儿,我先前去厨下催他们做五色酥的,我知道公主殿下不爱吃特别甜的,怕他们加多了糖。”

    赵世禛还未说话,华珍公主在旁笑道“皇兄,西窗真是越来越可人心了啊。”

    华珍公主是端庄的鹅蛋脸,肤色白皙娇嫩,她有一双非常有神的杏子眼,笑的时候眯成一条缝显得很喜气,可若是骂人的时候便煞气十足令人生畏。

    今日她头戴御造的累丝嵌宝黄金发冠,身着乳黄色的云锦对襟长袄,领口跟袖口都是大片浅绿色的刺绣,雅致挑人的配色恰到好处的彰显了她高贵的身份。

    西窗看公主笑的喜气,心头一宽,也跟着露出笑容。

    赵世禛淡淡道“他还算是个能用的,只是有时候喜欢自作聪明。”

    西窗顿时敛了笑,又有些忐忑。

    “哪里就自作聪明了,我正想着吃五色酥呢,真是的,我们府里的厨子做的,总是没有皇兄府内的味道好,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如皇兄你把你的厨子让给我吧”

    赵世禛道“只怕不是厨子的原因,是在哪里吃吧。”

    华珍笑道“皇兄真是的,平日里那样疼我,一个厨子却舍不得,忒也吝啬呢。”

    正说到这里,外头有个人进来,在华珍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

    那人退下后,华珍便眨着眼问道“皇兄,怎么你王府来了客人也不跟我说一声”

    赵世禛问道“来了什么客人”

    华珍哼道“就是那个虽然才上京不多久,却在工部很出名的舒阑珊呀”

    赵世禛眉峰一扬,看向西窗。

    西窗早知道瞒不住了,便忙说道“奴婢刚才正要回主子,舒阑珊先前才进门,不过他知道公主殿下在这里不敢打扰,奴婢就把他先安置在后院等候了。”

    华珍公主哼了声,笑道“什么不敢打扰的,他连驸马都敢冲撞呢,怎么这会儿倒是老实了我却很想见见这个人,看看他有什么三头六臂了不得的。”

    西窗听着口吻有些不太对,心里也跟着哆嗦。

    赵世禛却说“你想见她做什么也打她一顿给你的驸马出气”

    华珍嘟了嘟嘴“皇兄,这个人很不懂变通,驸马好歹也是他工部的上司,他居然就敢让驸马下不来台,要不是因为他是杨大人的师弟”

    赵世禛道“你也知道她是首辅大人的师弟,你要处置一个娼女,就算杀了也无所谓,但是舒阑珊不同,她不但跟杨时毅关系匪浅,而且还是我想保的人,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华珍的杏眼睁大了几分“皇兄,既然他是杨首辅的人,你为何还要力保呢”

    赵世禛道“我喜欢。”

    华珍嗤地要笑,却又掩着嘴。

    赵世禛瞥她“你笑什么”

    华珍忍着笑道“我只是想起一点荒唐的流言,也没什么啦。”

    “什么流言”

    华珍公主道“我只是听他们说,皇兄你似乎跟那个舒阑珊有点、有点不同。”

    “你哪里听来的,”虽然公主的语气很暧昧,赵世禛却面不改色,“或者,难道是我妹夫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驸马,驸马为人最为正经,怎会说那些话。”华珍忙否认。

    “那么,或许是从东宫”

    华珍抿嘴一笑“我不敢说了,你总能猜透人家想什么。不过皇兄,你不会是真的吧”

    赵世禛不回答,只淡淡地说“中午不留你吃饭了,那五色酥做好后我叫人送去。”

    华珍公主嗔道“皇兄,你这算是重色轻臣妹吗”

    赵世禛垂着眼皮道“你再这么口没遮拦,改日我便要问一问驸马,问问他是怎么管教你的。”

    华珍听了忙道“好好好,我走就是了,知道在这儿坐久了你便不耐烦,我很该有点眼力价先去的。”当下起身,向着赵世禛行了个礼,又道“皇兄,初二我跟驸马得进宫去,初三是太子哥哥的家宴,你记得初四到驸马府去喝年酒。我就不再叫人来请了。”

    阑珊给内侍们带着,从夹道进角门,穿过正堂往内,来到暖阁里拜见赵世禛。

    奇怪的是,赵世禛只叫人传她,并不见言哥儿。

    两人照了面,赵世禛见她脸上还缺乏些血色,自然知道是因为正在调理那内伤的缘故,便问“吃了药了吗”

    阑珊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问这个,忙道“吃了。”

    赵世禛道“你今日怎么肯劳动大驾了”

    阑珊其实正是因为他送药的情分感动于心,可这话说出来未免肉麻,于是便道“因为要过年了,特来给王爷请个安。”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想念本王了呢。”

    阑珊的心一跳,忍不住抬眸看向前方,不料正对上赵世禛的凤眸,他竟然直直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里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东西,让阑珊又有些莫名的慌。

    赵世禛却道“你打哪里来,身上这么难闻。”

    “我、我先前去探望江所正的病,”阑珊大惊,忙抬起袖子闻了闻“也没、没什么呀我今天早上特换的干净衣裳。”

    “明明就有,你过来些,我闻闻是什么。”他嫌恶地皱眉。

    阑珊跟着走前了两步,又抬起另一只衣袖闻着,她极为窘迫地想难道不小心在哪里沾了什么东西,冲了王爷真是失礼的很。

    赵世禛盯着她的动作,长长地叹道“太多臭男人的气息了,我不喜欢。”

    阑珊这才明白呆呆地将衣袖放下,瞪着赵世禛。

    赵世禛笑道“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那小破地方可是门庭若市,一会儿什么江为功,一会儿什么姚升,还有个王鹏常年驻扎,你可是左右逢源,有来有往啊。”

    他这样说,显然是知道了江为功送年货,姚升去探望等事了。

    阑珊无言以对。

    赵世禛道“方才公主在这里,你不敢过来,是因为跟温益卿的那件事吗”

    阑珊道“是。”

    “我的法子如何”

    “殿下的法子很有用。”想到杨时毅果然立竿见影地拒见自己,阑珊打心里佩服。

    当初赵世禛给她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她还以为赵世禛是故意捉弄她呢,没想到,这歪门邪道的,居然还有点正经用处。

    说到这里,阑珊心头一紧“听说芙蓉姑娘受了伤,不知道伤的如何”

    “你问我你既然惦记,为何不去亲自看看,”赵世禛道,“我只听说,她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阑珊愣了愣,有点难过“是我连累了芙蓉姑娘。”

    赵世禛道“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她既然是那种身份,什么事儿没经历过,若连这个都承受不了,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他的语气这样的冷漠,让阑珊觉得,就算是芙蓉在这次事件中死了,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芙蓉是他指给自己的,还说是信得过的人,那就也算是他的人了吧。

    怎么竟这样反应。

    原先来见赵世禛的时候,因为他送药之情,还有对留芳园的赏识种种,阑珊心里还是有些暖暖的,这时侯那股暖意似乎遇到寒风稍微减退了些。她开始逐渐清醒。

    赵世禛跟姚升和江为功等不同,他是堂堂的皇室子孙,城府深沉难测,手段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当初晏老一再的警告过她。

    她怎么不知不觉就忘了。

    好像在一次次的相处里,给他相救,承他的情,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地适应了赵世禛,甚至觉着他

    阑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来到王府。

    赵世禛也察觉到她在瞬间恭谨了起来,连身体都好像绷紧了些。

    “怎么了吓到你了”

    阑珊的嘴唇动了动“不,不敢没有”

    赵世禛的双眼微微眯了眯“那你在想什么”

    “我、”她一顿,忙改口“小人在想,不敢打扰王爷太久,也是时候该告退了。”

    赵世禛冷笑“你可以走,你这次走了,以后再也不用见本王。”

    阑珊本来要动的脚步在瞬间迟疑“殿下,我绝无任何不敬之意。”

    她满心的焦灼,竟然没有发现此刻阁子里除了他们两人竟再无旁人了,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未曾察觉。

    “你的不敬在心里。”赵世禛站起身来。

    今日他是一身冰蓝色家常袍服,颜色很浅,这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飘然出尘的贵气。

    赵世禛踱步往前“你是因为本王叫西窗送药,你觉着本王对你不错,所以才过来道谢的,只是方才听我说起芙蓉,你便觉着本王凉薄,你可能也跟芙蓉一样下场对不对”

    阑珊正在凝神听着,想不到赵世禛竟看破她的心意。

    不料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正要抬头看他怎么样的时候,赵世禛探臂将她轻轻一揽。

    他一手扣着那稍微用力就像是会折了的纤腰,一边紧紧盯着她张皇无措的神情,长睫像是惊乱的蝴蝶翼翅不停闪烁。

    “放心,你跟她”赵世禛慢慢俯首,终于在那小巧皙白的耳垂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下去“绝不一样。”

    “殿下”阑珊失声。

    “每次的反应都这样大,”赵世禛感觉她剧烈的挣扎,低低笑说“孩子都有了,总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二更君仍然在傍晚时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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