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阑珊猝不及防,也跟着马车往下坠落,正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候,马背上一道人影飞身而下,在间不容发的时候握住了阑珊的手,将她用力拽住。
原来是一名就近的侍卫眼疾手快地赶了过来,堪堪将阑珊拉住了
阑珊抬头看了眼侍卫,却见这人生得眉清目秀似乎哪里见过,只是仓促中她无法细看,便又心惊胆战地低头叫道“西窗”
此刻那马车已经瘆人的巨响坠落沟壑,摔的散架,阑珊只当西窗出了事,心慌的屏息看过去,却见就在自己脚下不远的地方,一块突出的山崖上,西窗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车内跳了出来,抱着那块岩石瑟瑟发抖。
西窗正瞅着那滚落的马车,听见阑珊唤他才忙仰头,对上阑珊惊喜交加的目光的时候才又勉强露出笑容“小舒子,我、我没事”却还是哆嗦着的。
此刻那侍卫用力将阑珊拽了上去,旁边又有数人跃落,想法子救援西窗,不多会儿找了一根绳索扔下去,到底把西窗拉上来了。
众人有惊无险,除了西窗的手上多了些擦伤,幸而不太严重。
这会儿飞雪早也赶了过来,一手抱着端儿,一边拉紧了阑珊的手,劫后余生竟不知说什么。
端儿却叫道“娘西窗”小家伙此刻才察觉出这不是在玩笑,后知后觉地惊怕起来。
西窗听了他叫,也不怕手上的伤,早就跑过来把端儿抱住了,安抚道“世子不怕,西窗在这里。”
那救起阑珊的侍卫走过来行礼道“娘娘可没伤着吗”
阑珊听此人声音有些清脆,心头一动,转头仔细打量了会儿“是你”
侍卫一笑道“娘娘勿怪,是太子殿下怕您身边缺了人手,才叫我跟着的。”
她笑了这笑,便透出几分娇俏。
原来这侍卫分明就是之前带进府内的四个江南美人之一,阑珊记得她叫做红线。
红线说完,便又道“方才紧急时候怕抻了娘娘的手,只是路上没有膏药,只能回宫后再上药油了。”
阑珊道“多谢你。”
红线欠身道“娘娘别说这话,这是奴婢的本分。”
她说着识趣地退后了几步,却并不远离。
飞雪显然早知道此事,便跟阑珊道“不知道那惊了马的是什么人,已经叫侍卫去拦了。”
正在此刻,突然听到呼喝之声,大家回头看时,见之前东宫的侍卫已经拦住了那几个射箭“打猎”的人,只是那几人倒像是很不服气似的,非但没有乖乖地下马,反而大有争执之意。
远远地瞧着那些人的装束,阑珊道“等等,你看看他们的打扮,仿佛不像是中原人。”
飞雪也正看着不太妥当,心中疑惑。
西窗抱着端儿,因为方才那番生死一线,又吓到了端儿,便咬牙恨恨道“管他们是哪里人,这么无法无天,差点儿害了咱们,总归不能轻饶”
前方的路已经给山上滑落的积雪堵塞了,其他的侍卫们分做两班,一列负责护卫,一列想法儿清理。
阑珊瞧着那边的情形,忽然说道“你亲自去一趟看看。”
飞雪道“怎么了”
阑珊说道“那些人的打扮不像中原人,我想起之前杨大人说过,北狄姬氏一族派人进京,已经到兖州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莫不是那些人若真的是,权且忍一口气,先不要跟他们争执。”
飞雪皱皱眉,却回头看向红线,红线忙上前道“姑娘还是守着娘娘跟世子为要,让奴婢去看看吧”
阑珊点头同意。
红线打马往后,飞驰出十数丈开外下了小鹿,将赶到的时候,那边东宫侍卫已经有些忍无可忍,拔刀指着对方道“管你是什么人,冲撞了太子妃跟世子,还敢这么无礼”
对面那些人面面相觑,当中一个正是先前射箭之人,身着裘皮衣裳,头戴着白色狐狸毛帽子,一张圆脸如同银盘,杏眼浓眉,眉梢里颇带些煞气,竟是个女子。
此人闻言便道“太子妃你们的太子妃就是那个决异司的舒司正吗”她说了这句,哈哈一笑道“我正要见见这个人呢”
她说了这句,猛地打马就要冲过去,侍卫们哪里容她闯过,双双上前拦住,女子身后众人却忙涌上来,有人叫道“公主不要冲动”
侍卫们本可以将女子击落马下的,猛地听到“公主”,不由一愣。
而那女子丝毫不停马,只在冲过来的时候猛然将身体往后倾倒,上半身居然都跟马背平行了,竟是从两个侍卫的手底直冲而过
那女子将身子坐直了,咯咯一笑,不料脸上得意之色才稍微露出,就给红线拦住了,两匹马交错的时候,红线冷不防地单臂当胸一挥
刹那间,那女子给撞的从马背上翻身滚落在地,身后那些人大惊,纷纷冲过来。
幸而那女子的身手了得,虽然落地,却未受伤,只一跳起身道“什么人敢打我”
红线人在马上,傲然道“东宫侍卫,你惊扰太子妃凤驾,几乎伤到太子妃跟世子,还敢这么嚣张”
这会儿女子的随从们冲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来,其中一个凝视红线道“你不要无礼,这是我们北狄姬氏一族的雪越公主”
红线听果然是阑珊说中了,便冷笑道“管你是什么北狄南狄,岂不闻入乡随俗既然进了我们大启就该遵循大启的礼仪若是犯法胡为,自然也有律法治你们的罪,大启并无法外之民”
其他人正要说话,雪越抬手制止了,说道“我不知道那车驾是大启太子妃的,若知道也不会贸然出手,以为那两只土狗是无人的,所以才想试试箭法,并非故意冒犯。”
红线听她说话倒还有些道理,这才说道“你们该庆幸,太子妃跟世子无碍,若是有个万一,这些话就不用说了。”
雪越公主便笑道“我早听说你们的太子妃就是昔日工部决异司的舒司正,倒是个不同凡响的女子,这样传奇的人物岂会有事我很想见她一见,劳烦你带我去见见她好吗”
此时,又有马蹄声响,红线眯起眼睛,却见从雪越公主等人身后又有五六匹马相继奔来。
正在戒备,却见其中有两人竟身着鸿胪寺的袍服,还有两个似是大启的侍卫。
那几人冲到近前,姬氏一族的人便皱眉拦着雪越公主“王爷怕公主生事,特让我们追上来看看,真的出了事吗”
鸿胪寺那两人却下马来到了红线等人跟前“各位怎么会在这里”
红线身旁一名侍卫道“是这位公主射箭,惊了太子妃的马,差点出事。”
鸿胪寺那两人变了脸色,忙问“太子妃可安好”
“幸而无大事,”红线问道“你们是来接迎北狄人的怎么不好好约束着”
那两人跟侍卫们面有难色原来这雪越公主本来是随着北狄人车驾而行的,只是她年轻好动,连日里在车驾里憋了太久,竟离开车驾先行一步,他们这些人一时拦阻不及,只能随后追来。
此刻北狄人一边儿,有个年长者上前,手在胸口抵着行了个北狄的礼,说道“公主不是故意的,请见谅,我先替我们王爷向各位道歉,等进了京,会当面向贵朝的太子、太子妃致歉。”
红线听这么说倒也罢了,便又看了那雪越公主一眼,对鸿胪寺的人道“好生照看着吧”说完就带人回去了。
等回到车驾旁边,侍卫们探那路上积雪太多,清理起来十分麻烦,不如绕道。
幸而还有一辆备用的马车,正要安置阑珊跟端儿上车。
红线将那来人果然是北狄使者的事情回禀了阑珊,阑珊点头道“幸而没闹出事来,他们毕竟不是本朝之人,未免有些不习惯,且是初来乍到,且容一容他们就是了。”
红线笑着说道“那个什么雪越公主很是无礼,居然还想来见太子妃。说是听说过决异司的名头呢。”
西窗闻言道“到底是没怎么开化的蛮夷,还没进京先差点儿闹出大事来,这还见她呢,叫她做梦去吧。”
于是上车重往京内而行,却是后退从岔路口,绕了个圈,就沿着使者团前去的官道而行。
才走片刻,就见从前头的北狄使者团里有几匹马折返回来,而且整个使团似乎都停在了原地。
飞雪把这情形告诉了阑珊,道“不知他们想做什么”
阑珊道“无妨,静观其变就是了。”于是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不多会儿那些人果然到了跟前,为首一人身着银白色珠光缎袍子,头戴蓝狐皮帽,相貌不凡。
那男人跳下马,向着车驾行了个拱手礼“我是北狄姬氏一族的越王姬长,刚才我妹妹无知,冲撞了太子妃的车驾,我很过意不去,替她向太子妃道歉。”
这人虽是北狄人,身高马大,但举止却彬彬有礼,若是换了启朝的服装,只怕就跟汉人无异了。
飞雪虽看此人仪表不凡,却想不到竟然就是狄人的王,一时诧异,不便出面。
隔着车窗,却听阑珊道“原来是越王殿下,所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王爷的心意我领了,请不要以此为念,城外风大,王爷还是速速进城为要。”
姬长微笑道“多谢太子妃宽宏大量,等进了城,自会再让舍妹当面道歉。嗯,既然跟太子妃的车驾遇上,不如同进城如何”
阑珊本来不想跟他们一起,还特意吩咐了车驾放慢速度,等他们进了城自己再去。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是北狄王侯,竟亲自来致歉,又如此邀约,自然不能拂逆他的好意,当下道“使得。”
越王又道“那么就请太子妃的车驾在前吧”
阑珊笑道“殿下不用如此,你们是朝廷接待的使者,请先行无妨。”
越王这才重又上马回了使团之中,不多会儿眼见城门在望,忽然从城门底下有几匹马飞奔而出。
最前面那人身着一袭黑色的大氅,却骑着一匹白马,白马如同流星飒沓,那玄色的大氅却仿佛一片黑云。
马上骑士身形矫健起伏,犹如游龙,这样独一无二的,除了当朝的太子殿下外再无他人了。
飞雪早隔着窗对阑珊道“是殿下出城了,多半是来接这些人的。”
阑珊想起杨时毅的话,这姬氏一族自然得好生笼络,毕竟关乎边境的长治久安。
而这北狄使者那边,鸿胪寺各位因也看清楚了是赵世禛,都也忙乱起来,一时纷纷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便要见驾。
越王也得知消息,急忙驻马而立,准备相见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谁知赵世禛一马当先,直直地掠过了前头的使团,跟越王擦肩而过,竟眼神都没有留下一个
众人立在原地,一个个呆若木鸡。
赵世禛策马从使节团旁经过的时候,却见飞雪等人在车尾,这才微微变了脸色,放慢速度。
车里阑珊因为听见马蹄声靠近,便打开车窗往外看来,正见赵世禛翻身下马,一眼看见她,便纵身跃上了马车。
外头两拨人都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鸿胪寺的人忙又起身,伴随着车驾继续进城。
且说赵世禛进了车中,却见西窗抱着端儿,阑珊坐在另一侧。
他急靠过来的时候就握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打量道“怎么样”
阑珊道“什么怎么样”
赵世禛拧眉道“路上不是出了点事吗”
阑珊一愣,这才知道他居然收到了消息“哦是红线跟飞雪救援的及时,没有大碍。”
赵世禛喉头动了动,把阑珊拥入怀中,半天才咬牙说道“以后不许你出城了。”
阑珊知道他是担心的缘故才说这话,便道“今日是意外而已,难道每天都会遇到北狄使团”
赵世禛在她发端亲了亲“总之不许了。”
他又把阑珊搂在很紧,弄得她几乎呼吸困难,同时也听见他的心跳声,竟是极为剧烈。
阑珊有些感动,微笑问“你担心了”
“废话”赵世禛呵斥了一句,又咽了口气才说道“算了,没事儿就好。以后给我安安分分就呆在东宫哪里也不许去”
阑珊听他又这么说,这才皱皱眉“五哥”
赵世禛低头看她“怎么”
阑珊想了想“晏老病的那个样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还不许我来看他吗”
赵世禛道“没说不让你看,只是有杨时毅的人照看着,自然不必你朝夕的陪在身旁伺候。且也不到那山穷水尽的时候,若是到了我自然就告诉你了。”
阑珊听了这样的话,隐隐透着无情之意,她双眼睁大“你说什么山穷水尽的时候难道你、你是说等到晏老”
赵世禛的意思,自然是说晏成书还没病倒实在起不了的时候,若是真的到了凶险救不了的地步才会跟她说。
赵世禛一时情急,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激了,何况很不该说出口。
他就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清楚晏老先生的病不很要紧。怕你知道了白担心罢了,你倒是也不跟我事先说声就跑出去了,幸而这次无事,若是有事呢”
阑珊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方才那句只怕才是真心的。
心头有些微冷的,便低下头没做声。
西窗抱着端儿在对面,那端儿原本睡着了,西窗生恐赵世禛的话把他吵醒了,正小心地用被子遮着他的脸。
只是听见两人好像是一言不合,西窗不免担心,可又不敢随便插嘴。
外头隐隐地有马蹄声响,是前头看出太子殿下不是来接迎使团的,便重又起驾了。
终于阑珊说道“前面是北狄的使团,安慰越王看着像是个知礼的人,你出了城,怎么也不跟他们见面就跑到这里来怕是于礼不合。”
赵世禛淡淡道“什么合不合的,不是他们的人惊了马么我还要找他们的晦气呢。”
阑珊才忙道“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杨大人说这次和谈很是要紧”
她提了这句,赵世禛的眉头更皱了几分,哼道“哦,我倒是忘了杨时毅曾去过别院,你们多半又畅谈过什么。”
阑珊觉着他的语气有些怪“五哥,你怎么像是话中有话。”
赵世禛深深呼吸“没什么”
听说他们出了事,他早就乱了,这才不顾一切地冲出城来,直到这会儿心还没有平静,心里倒是窝着一股火儿。
阑珊见他不说,便轻声道“那你且去吧,正事重要。”
“不急,”赵世禛答应了声,又看了一眼端儿,才对阑珊道“我送你们回去再说。”
阑珊道“真的不必,眼见要进城了,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何况方才不过是个意外”
“你知道什么我担心的就是意外”赵世禛忍不住脱口而出,微挑的眼角隐隐泛红。
他的声音有些高,顿时就把端儿惊醒了。
端儿给吓得一哆嗦,猛然睁开眼睛,突地挣扎着叫道“娘娘”
阑珊忙过去把他抱住“娘在这里,端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端儿抱紧她的脖子,哭道“娘、娘掉下去了端儿、端儿怕”
旁边赵世禛听了这句话,眼神更加凌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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