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餐的话，还会有糖醋排骨吗”酒足饭饱的五条悟瘫坐一角，懒懒散散地发出询问。他那略显疲惫的双眸中，似乎仍闪烁着点点期待，“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新奇料理也行。”

    这淌着焦糖色美丽光泽的排骨，已彻底让五条悟忘掉了此前的不快，他现在满门心思就想着用这间餐厅代替咒术高专食堂的可行性。

    “这个”伏黑纯刚想说话，旁边太宰治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因有事外出，晚餐时间暂不营业。”太宰治念着门前贴着的告示，似乎很是困惑，“真奇怪呢，明明这告示就贴在这里，竟然还会有人看不见。”

    虽然太宰治面朝着说话的对象是中岛敦，虽然他的语气腔调再正常不过，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毕竟五条悟可是号称洞悉万物的六眼的拥有者。

    以前在港口黑手党共事的时候，伏黑纯就已经领略过太宰治的毒舌和犀利，几乎每次都能把中原中也气到跺脚，假如世界会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话，恐怕就是这个家伙引发的吧。

    不过讲话这么欠揍，还能活蹦乱跳地活到今天，从这大概也可以看出太宰治的实力。

    五条悟认真地思索着用一发苍解决掉对方的可行性，只可惜那滑溜的狐狸早就跑得没影了。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弟弟今天第一次上小学，我待会儿还要去接他，所以晚餐就暂不供应了。”相比太宰治的毒液，伏黑纯的声音是如此温和而动听，让五条悟一下子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那好吧。”五条悟伸了个懒腰，起身向外走，“我们明天再来好了。”

    而且要一大早就来，要比太宰治来得更早，他在心里暗自较着劲儿。

    终于送走了这最后两桌客人，留下的侍应生终于得以解放，伏黑纯也准备关门小憩一会儿，待到下午四点再出门去接伏黑惠回家，但在这时候，却有新的客人意外上门。

    “抱歉，现在店里已经打烊了”伏黑纯下意识地这样说道，“如果要用餐的话，麻烦明天再来。”

    “是这样吗那看来是我来晚了。”站在门口的青年身材高挑，身穿剪裁合身而优雅的纯黑风衣，内里则是一件挺直的洁白衬衫，他的嗓音磁性温柔，“那我明天再过来吧。”

    虽然话是那样讲着，青年却迟迟没有动的迹象，让伏黑纯不由得抬头看着他，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温柔眼眸。

    “是你。”伏黑纯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那褪去稚嫩的装扮，让他显得成熟而稳重，更凸显出他身上的领袖气质，仿佛能将世间的纷扰与命运尽数握于掌心，“阿纲不，十代目大人，好久不见。”

    这便是意大利历史最为悠久的黑手党「彭格列」的新一代首领，泽田纲吉。

    比起伏黑纯记忆里的模样，他的外貌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那褐色短发依旧张扬肆意，过去那稍显圆润的娃娃脸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轮廓分明的削瘦面颊，是宛如时装模特

    般引人注目的外形。

    但那双橙褐色的双瞳，里面却仍然盛满温暖善良、勇敢纯粹，永远透着一股珍贵而稀缺的明亮感，这也是伏黑纯能一眼认出来的原因。

    “真高兴你还认得我，不过，你还是叫我阿纲吧。”泽田纲吉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十代目这样的称呼，总觉得太疏远了。”

    称呼他为十代目，其实并不严谨，早在数年前的继承仪式上，泽田纲吉就拒绝了继承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首领之位，转而建立了新彭格列一世。话虽如此，他依旧被世间视为继承彭格列正统的十代目。

    泽田纲吉以前被称为“废柴纲”，不论是运动或学习都样样不行，是名副其实的吊车尾。直到里包恩成为他的家庭教师，成为彭格列家族首领的继承者，才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而经历过指环争夺战、未来之战、彩虹诅咒等诸多事端的泽田纲吉，早已不复此前的青涩稚嫩，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冷静从容，仿佛与生俱来便经受过最为严苛的训练，但伏黑纯却知道，在几年之前，他还只是个会因为考不及格而痛哭流涕的孩子。

    女生的生长周期会相较男生快上一步，此前伏黑纯的身高与泽田纲吉相仿，如今泽田纲吉却比她却要高出一个头了，她甚至要抬头仰视才行。

    “怎么没看见狱寺君和山本君”伏黑纯向门外张望着说道，山本武倒还好说，那天天嚷嚷着要成为“第十代首领的左右手”的狱寺隼人，几乎跟泽田纲吉形影不离，都快把忠犬两个字刻在自己脸上了。

    “我们如今在不同的学校念书，他们今天都有课呢。”泽田纲吉看着眼前少女的清亮黑眸，耐心解释道，“大家现在上课都很忙，假如没有要紧事情的话，一般周末才会召集一次。”

    “我们难道要这样站在门口叙旧吗”伏黑纯将餐厅的门敞开，欢迎着往日故友，“快进来坐坐吧。”

    “那可真是打扰你休息了。”泽田纲吉略带着歉意说道，彭格列作为黑手党里的知名家族，消息渠道虽说无孔不入，但难免也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他是刚刚得到伏黑纯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倒是没想到已经是休息时间了。

    “没有的事。”休息哪有与故友叙旧来得重要，伏黑纯将餐厅里的灯重新打开，又扭头问道，“虽然店里已经过了用餐时间，不过我想你可能会想来一杯喝的”

    “当然。”泽田纲吉欣然接受，他回忆道，“我记得以前聚餐的时候，小纯做的料理就很美味，大家还开玩笑你都可以出去开店了，却没想到你现在竟然真的开了一家餐厅。”

    “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不是吗”伏黑纯留给他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后脑勺，在进到厨房之前还探出头说道，“请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泽田纲吉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眼睛望向天花板，轻轻摩挲着手上佩戴的彭格列指环，思绪却不自觉飞到了好几年前。

    伏黑纯，曾是泽田纲吉唯一的挚友。

    伏黑纯与泽田纲吉相识的时候，泽田纲吉

    还不是赫赫有名的彭格列十代目，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并盛中学学生，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运动神经也不发达，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什么亮点，在学校里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放学路上还总是被一些坏学生合起伙来欺负。

    “要是他们再来找你，你就跟我说。”明明看上去是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却能在转瞬间噼里啪啦打倒一大片小混混的伏黑纯转过身，轻轻将他拉了起来，从此两人之间小小的友谊种子开始萌发。

    伏黑纯是后来才转到并盛中学来的，泽田纲吉此前对她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极难相处，她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很少开口说话，直到那一次出手搭救，泽田纲吉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她。

    后来泽田纲吉与伏黑纯就变得熟络起来，他才发现少女那看似冷漠淡然的外表下面，实则有一颗柔软而温暖的心脏，她身上的优点更是多到数不过来，比如说运动细胞好到令人惊叹，烹饪技巧简直比肩专业厨师，以至于被里包恩逼着寻找黑手党成员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伏黑纯。

    那时的泽田纲吉还不知道黑手党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想着有伏黑纯的话，或许很多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但他没想到却引导着少女走向了一条布满罪恶与黑暗的深渊。

    泽田纲吉的目光投向厨房的方向，他是满怀着歉意而来，即便他现在贵为彭格列的十代目，但他仍然没有办法弥补自己年少懵懂所犯下的错误。

    泽田纲吉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是邀请伏黑纯加入了彭格列，让她在这方面展露出了无可比拟的才华，连里包恩都说，伏黑纯是比彭格列的其他人都更适合作为黑手党的存在。

    她的心中似乎没有善恶，行事只单凭喜好，又或者说，她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别人对她的善意或是恶意。

    泽田纲吉所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是让伏黑纯成为了门外顾问。

    作为彭格列的首领，泽田纲吉必须选择六名家族核心成员作为自己的守护者，他本来天真地以为伏黑纯会是其中一人，但却没想到对方因为天与咒缚的原因，根本无法点燃死气之炎，最后只能听从里包恩的建议，退而求其次地让伏黑纯成为了门外顾问。

    但是即便无法点燃死气之炎，无法使用彭格列匣，凭借天与咒缚所带来的处于人类顶点的强度，伏黑纯在彭格列里的战斗力也是名列前茅。

    而他所犯下的第三个错误，则是让伏黑纯去往港口黑手党。

    在泽田纲吉继承彭格列家族首领位置的过程中，经历过无数与其他家族的摩擦交锋，而在里包恩合纵连横的手段之下，彭格列与其他黑手党结盟或是敌对都是常有的事情，在横滨掌控西方海域的港口黑手党，就是他们的同盟之一。

    当港口黑手党向他们发来求援信的时候，因为其他人都走不开，最终是伏黑纯自告奋勇去往横滨。但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从此酿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彭格列，与其他黑手党家族可是不同的。”当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里包恩意味深长地说了这样的话，可惜他当时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

    彭格列，起初创立于意大利西西里岛，是为了保护当地居民而建立的自民团，直到后来发展壮大才演变为黑手党家族，守护与秩序天然便刻在彭格列家族的骨子里。更别提泽田纲吉的性格本就温暖纯真，在他的麾下，彭格列虽然明面上是黑手党家族，但跨越底线的事情却鲜有发生。

    但港口黑手党却不一样，这个在乱象丛生的港口城市横滨杀出重围的凶恶犯罪组织，手段极为残忍，是比黑夜更黑的城市阴暗面，刺杀、投毒、爆炸等等各种手段，他们在这片土地毫不顾忌自己的名声，无所不用其极。而那里的人，也个个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而当泽田纲吉缓过气来的时候，他的挚友，身上已经背负过多的黑暗，手上已经沾满无数的鲜血，成为了一台冰冷而锋锐的杀戮机器。

    这是他的过失，他的歉疚，即便用尽余生也难以弥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