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若你还想要这份亲情,你便跪下”
自楼下空地,至楼上隔间,短短的数十米距离,黎广桐虽然负手向前,但所思良多,心中完全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到底是血溶于水的亲人,又哪里是能够轻易舍去的
可自己这孙女,未免太过混账竟然辱骂亲父即便是舌灿莲花说破了天,从古至今都没这个理儿
黎广桐是气的狠了,但她毕竟是过世亲子,唯一尚存于世的血脉,便心软了些。
尤其是现下,他厉喝出声后,对方却不言不语,瞧着她,不免又软了些。
“在外面说的狠极,如今怎么不吭声了”
“外公想听我说什么”离宛嗓子闷闷的,言辞却是轻描淡写至极。
“你”黎广桐气的扬手,指节因情绪过度激动而微颤。
“您要打,便打罢。”离宛侧过头,一滴晶莹自眼尾滑落。
眼眶红红,却是倔强的昂着头。
这一幕就像是多年前执意入宫的泷儿一般,时光的倒流,记忆的翻涌,令黎广桐一时晕眩,眼前黑白交错,仿佛进入一个隐痛的秘境。
而离宛咬着唇,抹掉眼泪,忽然狠狠的盯过来,偏偏又是委屈不行的模样,宛若一个受伤唔咽的虎崽“你们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有多苦,宫里的八妹妹她”
抽抽噎噎,零零乱乱,却还要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死死的捂着溃烂的伤口,不叫自己过分难堪,但又怕得不到亲人理解,而不得不露出皮开肉绽的肚皮,暴露出全部的脆弱,只为求得亲人的怜惜。
断断续续的愁肠之声响起。
“她骂我是没爹的狗杂种,宫中的继父对我笑里藏刀,还要伙同朝堂重臣来陷害我,欲置我于死地,离夙也容不下我,见了我,既无一记眼神,也无一声招呼,明明这些年,我待她们极好为何都要这般对我多年的贴身婢女丹巧,更是巴不得我去死,我的存在,碍了那么多人的眼,若是若是父后不死,我又怎会如此艰难被捧杀,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唯有遂了他们的意,才能苟延残喘的以纨绔草包的身份活着”
“若
是父后不死,我这个嫡长女,绝不会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也不会看似尊贵,却是谁都可以嬉笑怒骂,谁都可以明里暗里的踩我一脚若是父后不死,我就不用在幼时,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就学会装疯卖傻、伪装自己这么多年,无数次的明枪暗箭,我是人,我也会累”
“夜深人静之时,我哭着喊父后,他却连入梦都不曾难道我不该怨他么”
离宛的眼圈全红了,吸着鼻子,甚至打了个奶嗝,瞧着可怜极了。
悄悄跟上来,扒在门缝上的泠奚和离痔,一听这话,心里酸楚极了,一个只想搂住殿下细细安慰,一个只想抱紧菩萨给她力量,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撞门而入。
冲进屋去,对着目标人物,一个盈跃,一个虎扑。
离痔紧紧抱着离宛的大腿,昂着小脑袋,哼哼唧唧的对黎广桐道“宫里好多人,都对菩萨不尊敬,明明菩萨是那么好的菩萨,他们还那么过分,上到主子,下到奴仆,全是一副丑恶的嘴脸,欺负痔儿,也欺负菩萨,痔儿反正还小,也没被欺负个几年,但菩萨就”
“痔儿心疼菩萨呜呜呜”
说到这里,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更衬得骨瘦如柴的小脸,干枯苍冽,也更衬得面上的陈年旧疤,越发的明显刺目。
不说别的,只说离痔那张受尽凄苦的小脸,就是宫中倾轧嗟磨最好的铁证,黎广桐只觉身躯一震,脑中一轮轮的冲击,致使身形不稳,肢体晃了晃,好半晌,才勉强稳住。
泠奚抚着殿下的背,望向黎广桐的目光,沉静中,却埋着严酷的寒冰,恭敬有余,却也极为不满“我是刕国的亡国公主,殿下心善,怜惜我在太尉府中的非人遭遇,将我救下,尽管跟着殿下时间尚短,但就我眼见的这几日,各样的谩骂、不敬、算计、陷害就不断,可想而知,这些年来,殿下一个人又是如何过来的”
“而在殿下如此难挨的岁月里,你们这些所谓的至亲,又在何处”
在泠姐姐颤着音说完后,小人儿离痔将菩萨代入自己的过往中,泪水涟涟,更叫一个止不住,顿时看黎广桐是更加的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她撅着小嘴,愤慨道“对啊,菩萨哭鼻子的时候,就只能蒙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你们都不在,现在凭什么对她那么凶现在连你们这些亲人也觉得菩萨碍眼,底下那个银衣姐姐,跟婢女嘀嘀咕咕半天,不就是怕菩萨抢她财产,还特别的嚣张跋扈,你们全都是坏人”
这些话,就好似无数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扇在黎广桐的脸上,让人到中年,却依旧仙风道骨的他,颓败羞愧。
他不禁朝桃红的人影伸出了手“宛儿,你”
离宛却后退一步,避了开来,转过脸,只留了个萧索的背影“您说我怨生父便是大不敬,那么您呢,随意将一个在乡野杀过男妻的女子,只因其与我生父长相相似,便把她宠上了天,将她当成是心里的慰藉,这又是尊重亡人了么”
说完,牵着离痔与泠奚的手“我们走。”
黎广桐想要说些什么挽留,却大张着嘴,讷讷片刻,终是绛酡着腮颊只言片语,皆凝在嗓中,说不出那内里的半丝愧疚。
冬末春初,梨花落,漫天飞,如雪,又如泪。
茫茫然间,催生了几人的离愁别绪,又抚平了几人的眼尾啼痕。
楼下院中
薄艾一直被坊主拉着,不能动弹“赎我的贵人是皇女,又岂会赊你的账不成”
坊主只笑眯眯道“贵人自是不会赊账,但我怕你跑了,到时没法向贵人交代啊。”
这小子,看着老实,鬼心思挺多,可不得看牢了些。
黎沐依是一脸的悠然,就凭大皇女的性子,怎可能向广桐先生低头,两个高傲的人注定是形同水火,一生不容。
但她万万想不到,离宛是没低头,却硬生生叫别人,心甘情愿的低了头,从此更是辗转反侧,内疚难耐,直到主动的“纡尊降贵”、“老脸卖萌”,将亲情裂缝弥补完全,才可勉强入眠。
以至于都城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惊叹着“那真的是都城首富黎广桐么怎么蠢萌蠢萌的哪还有半点不动声色间,吞你一半生意的狡狐模样”
现下的首富,颓然下楼后,招来心腹管家,只有冷冷的一个字“查”
查谁查黎沐依啊
首当其冲的就是赎人不成,砸了都城第一
乐坊的嚣张事迹。
而重生而来,披着栖泽壳子的薄艾,早早就悄然离去,却在离栖府尚有十数米的位置,便被不明人士袭了击。
待醒来后,刚迷蒙的睁了眼,就被面前暴突的眼珠吓了一跳,昏暗的光线中,隐隐的霉味。
“醒了”冰冷的、像是蛇鳞质感的嗓音,叫人不寒而栗。
还未等他惊异于此人的异色双瞳,便发现自己的身下又僵又凉,不自在的挣动两下,却是动弹不得,但更令他惊骇的还是此时此刻自己的动作。
两腿折着
竟然是极为羞耻的生孩子的姿势
你想干什么薄艾惊恐的无声嘶吼。
怪医桀桀怪笑两声,移了视线,大赖赖的盯了他一会儿,眼神却是轻蔑至极,语气森冷中,透出股难言的兴奋“不行啊,真的是太不行了。”
放屁什么不行
朕明明能一夜御七女
“给你换上女子整一套儿,搞不好日后啊,还能怀个孕产个子,再考虑给你重换个男性的宏伟物什,但能不能换成功”
怪医抚唇,有些为难道“便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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