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垂下眼眸,淡声道“先生若不嫌弃,我自是不介意的。”
他转身倒了杯茶递上,“先生喝茶。”
赵淮霁“”
又来了,他还没忘记他上次给茶里下药的事。
他却只是笑着,“不喝了,睡前喝茶容易起夜,睡不安稳,扰你清梦。”
他今日是府上的客人,他总不能把他打晕吧
魏昭倒也不坚持,吩咐府中家仆过来收拾了屋子。天冷,府中烧了热水洗漱,魏昭让人打了热水泡脚,泡了许久,直到身上也跟着暖起来了,这才起身宽去外袍,回头问赵淮霁,“你睡里侧还是外侧”
赵淮霁道“外侧。”
魏昭也不跟他争,到床里侧躺下,道“麻烦季先生把灯熄了。”
赵淮霁应了一声,吹灭了油灯,也解了外袍,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想着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竟然睡着了。
月色如水,透过敞开的窗子照在屋内。他能看到魏昭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
躺进被子里,赵淮霁能感觉到魏昭的身上很冷,比他之前体寒之时还要寒冷,仿佛是冰块儿做的一般。
他近些年来很注意调理身子,躺下不久周身便暖了起来。
或许是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魏昭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将身体缩成一团,忽地伸出手臂,抱住了赵淮霁。他身子极冷,被他抱住,赵淮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他却没有推开魏昭,任由他这样抱着,用自己体温将他慢慢地暖热。
他记得多年前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只是那时被暖热的人,却是他。
九年前。
当年只有十一岁的赵淮霁那日打猎归来,在一个山谷之中遇到了埋伏,他骑了马拼命逃跑,身后有数十人在追他,他心中极为恐惧,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处断崖边。
眼前已无路可逃,追兵随即便将他逼得无处可退。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赵淮霁颤声问,“为什么要杀我”
为首一人冷声道“过慧易夭,这道理你自己想不明白吗”
“是我二哥。”赵淮霁想得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平日里总是一脸笑意的二哥,会派杀手来杀他。只因他过于聪慧,极受父皇的喜爱。
那人冷声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殿下到了地下,可别找错了仇人。”
他不再多话,飞起身来,挥出了一剑,剑尖划过赵淮霁的身体,几乎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赵淮霁被这剑势带得向后飞去,连人带马一起坠入了悬崖。
不知过了多久,赵淮霁迷迷糊糊之中有了一些意识,他眼皮很沉,有些睁不开,只觉得身边很温暖,似乎自己躺在火炉边上。他的手微动了动,指尖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他微侧了身子,想抱紧那个温暖
的东西,但身子一动,只觉得痛彻心扉,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才看到,他所抱着的不是火炉,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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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和他年纪相仿,皮肤白皙中透着点红润,生得非常好看。他闭着眼睛,扇子般长长的睫毛微动着,唇角微翘,像是在梦中微笑一般。
赵淮霁呆呆要看了一会儿,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到赵淮霁醒了,忽然露齿一笑,“你终于醒了,我还怕你醒不过来呢”
他坐起身来,摸了件衣服披上,又是一笑,“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赵淮霁呆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伤已经被人用布条给缠好了,虽然缠得歪歪扭扭的。
他躺的地方是一个山洞,身下铺着一床薄褥子,盖的是一床半旧的棉被。山洞里除了这些并没有其他的用具,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那少年架起了干柴,用火石点着了,将一口小锅在上面架着,回头冲着赵淮霁又笑了,“我给你热点粥喝,喝了就不饿了。对了,我叫阿周,你叫什么名字”
赵淮霁张口想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他嘶哑着“啊”了两声,声音又低又哑,喉咙很疼,根本无法开口。
阿周怔了怔,道“原来你不会说话。”
他看向山洞外面,“你从那山上掉下来了,我路过捡到你。我跟师父和师兄弟们住在那边的山上,但是我师父脾气不好,他不会收留你的,我只能让你在这里。”
他收回目光,看向赵淮霁,“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遇到土匪了吗”
赵淮霁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阿周道“你昏迷了七日,一直在发烧,我这里也没有退烧的药,只能用体温帮你暖着。”
他伸了一下腰,“这几天躺得我身上酸得很,好在你醒了。”
赵淮霁说不出话,只怔怔地望着阿周。
阿周又笑了,“我师姐整日里羡慕我火气盛,冬日里都不怕冷。她说她夜里连被窝都暖不热,前些天我突发奇想,趁她不在时钻进她的被窝里给她暖热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笑得眉眼都弯了,“她以为闹鬼了,到处翻找,吓得一夜都没睡着”
赵淮霁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阿周看起来很高兴,“你笑啦”
他歪着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可惜不会说话,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热好了粥,端到赵淮霁唇边。赵淮霁想伸手去接,但手一动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阿周忙道“别动,你伤口还没好,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了。我来喂你便好”
他小心地用勺子盛起一勺粥,送到赵淮霁的唇边,赵淮霁略一犹豫,张开了口吃掉了。
暖暖的粥到了胃里,只觉得身体都跟着暖了。
阿周把一小锅粥都给他喂了下去,端着小锅出去洗了洗,回来的时候手上居然抓了一条
鱼。那条鱼看起来足足有三、四斤,鱼尾巴还在动。
阿周笑着道“洗锅的时候看到它了,就给抓来了,一会儿烤了给你吃。你这些天只喂得进去一点儿粥,要多吃些伤口才好得快。”
他拿出一把小刀,很熟练地把那条鱼剖开来,架在火上烤。没多会儿,赵淮霁就闻到了烤鱼的香气,阿周从一个小纸包里掏出点儿盐巴洒上去,继续架在火上烤。
赵淮霁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看着阿周把那条鱼烤得焦焦的,拿到他面前,撕开来放到他的嘴边。
他吃了一口,虽然只放了盐,但烤得焦焦脆脆的,很好吃。
吃了点鱼,赵淮霁又躺下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天快黑了。
阿周不在,那火堆也早已熄灭。
他一个人在这昏暗的山洞里呆着,心中不免有些怕。伤口还在痛,他无法起身,只能躺着。
天完全黑了,山洞里一点儿光都没有。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更怕,这荒山野岭的,会有野兽吧
然而便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了石头碰撞的清脆的声音,随即火光亮起。
赵淮霁虽未扭头,但心中却已安定了下来。
野兽是不会用火的,是他来了。
阿周生了火,山洞里重新亮了起来,火光摇曳,他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他走到赵淮霁身边,伸手把一个东西塞到他的嘴里,小声说道“师姐说吃了糖就不疼了,你吃一颗,伤口就不疼啦”
赵淮霁只觉得口中甜丝丝的,是很普通的糖,似乎还有一种放了许久的味道,但此时吃到口中,却又觉得比他吃过的所有的糖都甜。
“过年的时候师父给的,我留了几颗。师姐说糖要留着生病了再吃,可是我一直也没有生过病。”
赵淮霁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此时已经是严冬,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这糖果他留了快一年都舍不得吃,却特意拿来给他吃了。
阿周说着又走到火堆旁,在火上烤着什么东西,不多时,赵淮霁便闻到了面食的香气。
阿周烤了一只冷掉的馒头,拿过来喂给赵淮霁吃了,又喂他喝了一点热水。
然后他解开了自己的外袍,钻进了被窝里,挨着赵淮霁躺着。
没多会儿,赵淮霁就觉得身边暖暖的,像是在被窝里塞了一只小火炉。他嗅到一种冰雪的气息冰雪本身是没有味道的,但他就是觉得,那是一种冰雪的气息。
阿周靠着他,笑着说“我在外面的湖里洗过了的,不会臭的。”
赵淮霁愕然。
外面的湖里隆冬的天气,外面的湖水不得上冻了他竟然能在那里洗澡
白日里他向洞外望,能看到外面是积着厚厚的雪的,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这里是崖下的山里,没有人来打扫,雪便一直积在那里。
他闭上眼睛。
难怪阿周的身上有冰雪的气息。
很好闻的味道,比他闻过的香都好闻。
他不久便进入了梦乡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身边依旧是暖暖的,不用睁眼,他就知道阿周还在。
没多会儿,阿周睁开眼睛,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起身穿起衣服,打了个哈欠,“我去给你找吃的。”
他出门去了,不久带回来一只野兔,很开心地拿给赵淮霁看,“好久没看到兔子了,这只傻兔子,明明是灰色的,还缩在雪地里以为我看不见它。”
赵淮霁在山洞里住了十几天才渐渐能下床,阿周每天都会给他弄些吃的东西,他有时会突然消失,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些各种吃食。
阿周不在的时候赵淮霁就会猜想他的来历,听他所说应该是在这山中的某个门派的弟子。但是在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建立门派,会很不方便吧
他第一次被阿周扶着走出山洞,天气晴好,地上的积雪未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湖泊,想来便是阿周经常用来洗东西的地方了。虽然有一段距离,但能看得出,那湖面是结了一层冰的。
赵淮霁有许多话想说,但此时开不了口。他看到一旁有根枯枝,便在旁边缓缓坐下,捡起枯枝,在地上写“我叫赵淮霁。”
阿周笑着摇头,“我不认得字,你识字的吗真厉害。”
赵淮霁无奈丢下了枯枝。
他的嗓子并未受伤,心想着或许只是因为发烧,一时不能说话,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我去给你抓鱼吃。”阿周说,“冬天别的野味都不好抓,只有鱼比较容易抓。”
说着,走向了湖边。
赵淮霁远远地看着阿周在冰面上踹了一脚,随手捡了根树枝,用刀子削尖枝头,他左手握住树枝的一端,低头看了半晌,突然猛地将那树枝刺入水中。
再抬起树枝的时候,便有一条鱼被插在枝头上,那鱼身翻来翻去,鲜活得很。
赵淮霁还从来没见过人这样捕鱼的,只看得目瞪口呆。
光是用树枝刺鱼的这股手劲儿,便能看得出,这阿周竟是一位厉害的高手。
阿周跑了回来,扬了扬手中的鱼,“还挺大的,够咱们两个人吃了。”
他看到赵淮霁盯着自己的手看,笑道“我惯用左手,有些奇怪对吧”
赵淮霁摇头,用左手也没什么奇怪的。
阿周在山洞外生了火,架起那条鱼来烤,指着远处的山头对赵淮霁说“我就住那儿,可惜师父严厉,我不能带你去那里玩儿。”
赵淮霁望着那里,隔了茫茫的雪地,那山头在他的视线中只是一个小点,看这距离起码得走半日才能到达。
他想起自己吃的那些粮食,阿周竟然是从那么远的地方给他取来的
阿周烤了鱼和赵淮霁分着吃了,收拾了一下,说“午后师父要来考查功法,我得回去,晚上再来看
你。”
赵淮霁看这天色已经接近晌午了,现在再去真的来得及吗
阿周起身向着山的方向飞身而起,他脚步极轻盈,仿佛脚不沾地一般在雪地上飞行,不多时便消失了踪迹。
赵淮霁呆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这少年不过十岁的样子,竟然有这么高的功夫,这轻功比他见过的御前高手还要厉害。
养了一个多月的伤,赵淮霁已经能行动自如了。但他还是不能说话,阿周有时不在,他便在洞口附近活动一下。
无意间他看到前面树林里有根竹子生得又细又直,便折了回来,用阿周留下的小刀仔细地削平,钻了几个洞。以前无聊的时候跟宫里的乐师学过用竹子做竹笛,此时无事,便细细地做了一枝竹笛。
阿周回来的时候正是午后,天上下起了雪,却不甚冷。他换了一身红色的袍子,映得本来就白皙的脸更显得如玉琢一般。
赵淮霁呆望了片刻,垂眸将手中的竹笛递给他。
“给我的”阿周接过那竹笛放在手中把玩,他左手握住那笛子的一端,凭空一刺,招式极利落。
他笑着退后,将竹笛当成剑,在雪地里耍了一套剑招。
赵淮霁痴痴地望着雪地里那抹红色的身影,便像是一朵严冬盛开的红梅一般绚丽。他身姿轻盈如飞,剑招丝滑如行云流水,雪花在他身边飞扬,那画面极美,让赵淮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阿周耍完了一整套剑法,走到赵淮霁身边坐下,扬着脸像是在等夸。
赵淮霁笑了笑,轻轻拍手。
阿周这才满意地笑了,说道“我武功很强的,可是师姐让我不要张扬,说是师兄师弟们会不高兴的。我师姐特别聪明,我什么都听她的。”
他顿了一下,“只有一件事我没听她的,她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我还是想救你。”
赵淮霁默然。
他师姐说得对,只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若不是他过于张扬,也不会引来二皇子的嫉妒,要致他于死地。
“你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养些日子,等天晴了,我送你出山。”阿周说。
赵淮霁抬头望着茫茫地雪地,心中茫然。
他不想回去,一点儿都不想。
回去了,也未必能活下去。
他望着阿周那双漆黑的眸子,黯然神伤。
若是能一直在这里,有阿周陪着就好了。可是阿周未必会愿意,对阿周来说,他只不过是他一时动了善念,救回来的一个路人罢了。
他不该成为他的累赘。
他不敢再想,心绪不宁,便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棋盘。
每当他心里乱的时候,就会自己跟自己下棋。
阿周凑过来,“这个是围棋吧我见过师父跟人下棋,你也会吗能教我吗”
赵淮霁点点头,他捡了一些不同颜色的石子当棋子,比划着告诉阿周如何下棋。
阿周很聪明,马上就领悟了规则,他
左手拈起了一颗棋子,和赵淮霁下起了棋。开始时赵淮霁让着他,不让他输得太惨。但是几天的时间过后,赵淮霁就发现,阿周已经不需要他让了。
赵淮霁心中大为惊异,他的棋术是一位围棋国手所教,自认为也算是棋艺高超。却没想到几天的时间,阿周便能跟他对弈,丝毫不落下风。
十几天后,阿周第一次赢了赵淮霁,他心中欢喜,兴高采烈地表示自己要进山里逮只野鸡来庆祝。
赵淮霁呆望着棋盘,抬头看着阿周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是皇子,也算是有些见识。但他这一生之中,却从未见过这样美好的人。他聪明、善良、强大,偏生长相又美,整个人挑不出一点儿缺点来。
过了许久阿周才回来,他手里提着两只黑乎乎的东西,叹着气说道“到处都找不到野鸡,只遇到了一头黑熊。它正睡觉呢,我把它叫醒了,它就把熊掌给我了。”
赵淮霁“”
他竟然能打得过黑熊
阿周的衣袍下摆沾了许多雪,他混不在意,起了火,架着熊掌烤。
天气晴好,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赵淮霁只觉得这人的身上既带着冰雪的气息,又带着阳光的气息,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气息却在他一个人身上共存,却又毫不违和。
可他越是美好,赵淮霁的心中越是怅然。
他一向恃才自傲,却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卑。
次日赵淮霁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些冷,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发现阿周已经离开了。
他叫了一声“阿周。”
没有回音。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能开口了。
他心中欢喜,他有许多话想跟阿周说,终于可以开口了。
但真要说些什么,又有些心慌,他坐在了地上的棋盘前,跟自己下起了棋。
直等到天黑,阿周也没有回来。
他胡思乱想着,是不是自己做得哪里不好,惹阿周生气了,他才不回来的。
夜已经深了,他却毫无困意,只是坐在洞口等着。
他望着远处的山头,阿周今晚是想回那里睡吗他不来了吗
或许是他的伤已经好了,阿周觉得他不需要照顾了
天快亮了,阿周还是没有来。
他望着那山头,却发现有黑烟从山头升起。这不像是做饭的炊烟,倒像是起了火。
赵淮霁的心底升起一种恐惧,他身体发抖,一种可怕的预感将他牢牢地笼罩。
他跑向那座山的方向,两个月来,他只是听阿周说起过那里,却从来没有想过去那里看上一眼。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加上一路冰雪道路难行,他摔倒了好几次,伤口处又隐隐开始作痛,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摔倒了便爬起来再跑。他不像阿周那样身姿轻盈,只能一步一步往那里走。
直到晌午,他才走到山脚下。
他看到一些凌乱的脚步,地上还留着点点血痕。
他疯了一样向山上跑去,未到山头,便闻到了股焦臭的气味。他几乎站立不稳,但还是爬起来,跑上了山。
山上有几排竹屋,此时已经烧得黢黑,那股焦臭的气味便来自最里面的那个屋子。
门被烧得只剩下了半扇,赵淮霁从门口看到里面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十几具大大小小的尸体被烧得一片漆黑,已经看不清面目,连露出的骨头都是黑色的。那些尸体有的摞在一起,有的彼此纠缠,形态各异,死状可怖,让人看上一眼就头皮发麻。
赵淮霁强忍着恶心,走进了那间屋子。
他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送给阿周的那枝竹笛,此时它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一角,上面隐隐留着血迹。
他脚下一软,无力倒地。想哭,却完全哭不出声。
他手中握着那一角的竹笛,脑中一片天悬地转。
他甚至分不清,哪一具才是阿周的尸骨。
呆坐了一天,直到天黑了,他才起身,走到后院里,用找到的铲子在地上拼命地挖。
他手上在流血,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了,只知道一直挖,直到那个坑变得巨大无比。
他慢慢地把那些尸体拖进了坑里,认真地摆放好,然后将土细细地洒上。
赵淮霁从梦中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双墨色的眸子正望着他,这双眸子与他记忆中的那双眸子霎时间重叠在了一起。
魏昭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他说着坐起身,“我要起了,一会儿要去上早朝,你可以再睡会儿。”
赵淮霁依旧躺着,淡声道“早朝倒也不用急。”
魏昭道“陛下不喜欢大臣上早朝迟到。”
赵淮霁道“皇帝也未必喜欢上早朝。”
魏昭道“我觉得他很喜欢。”
赵淮霁“”
天还未亮,魏昭换了朝服,上早朝去了。
赵淮霁轻轻摇头,“今日不早朝。”
“陛下昨日偶感风寒,今日不早朝。”太监宣布完,扭头走了。
连信嘀嘀咕咕,“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会不会是沉迷美色,不想早朝”
谢孝林踩了他一脚,“胡说什么陛下也是你能编排的”
连信道“你看叶丞相都没来,他可从不缺早朝,今日不来,是不是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困着呢”
魏昭问连信“你昨天怎么出现得这么及时还带了唐梓歌”
一直也没顾得上问他。
连信道“是陛下让我去保护叶夫人的,我也不知道为啥。出门撞上了唐梓歌,他非要跟着我。”
谢孝林以手抚额,“现在都没想出来是为啥”
连信道“为啥呀魏昭知道吗”
魏昭点头
,“一开始没想到,现在明白了。难得陛下只看了一眼卷宗便想到了,幸好他想到了。”
若不是赵淮霁想到了此节,派连信去帮忙,他那会儿可能已经被那个马车夫杀了。
连信呆了呆,“难道就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快说快说魏昭你快说,还是不是兄弟了”
魏昭道“那两个明晖堂被害的都只是死了一个人,我们想当然认为这是针对个人的仇杀。但其实只是因为这二人没有亲眷,所以才会只杀他们本人。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一个人,而是灭门。所以他不光要杀林远,还要杀林瑛。”
“灭门凶手不是因为林远在审案的时候得罪了他才杀林远的”
“不是。”
“那我们看了那么多的旧卷宗”
“白看了。”
“”
谢孝林道“很可能是上一代牵扯出来的恩怨,我们一开始查的方向就错了。”
魏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人认得他,而且知道他以前用左手。但他以前用左手的时候并不是在青安国,而是在北齐。被派往青安国的时候,他的左手早就废了,根本用不了。
此人必定和北齐国有渊源,只是这条线索他无法说出口。
出了皇宫,魏昭回到魏府,赵淮霁已经离开了,他吃了些东西,去了许大夫的医馆。
余喜迎上来,一脸为难的样子。
魏昭道“有话直说,你要进宫了对吧”
余喜讶然“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贵人,介绍我进宫当太监了”
魏昭道“我不知道呀,不是你说的吗”
余喜怔了半天,才道“可是这样,我就不能照顾大小姐了。”
魏昭道“她不用你照顾,最近几天我打算送她去别的地方。你安心在皇帝身边伺候着,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余喜点头,“我会努力的,公子。我听说公子是在朝廷当官的,以后还能再见到公子。”
御书房。
赵淮霁看着手中的字条,“就这”
叶成德“对,他让个乞丐送了张字条给我。”
字条上就一句话“有个叫余喜的人,脖子后面有桃花胎记,可能是丞相大人的儿子,他今晚会去城外给养父烧纸。”
赵淮霁沉吟道“他是想让你父子团聚”
叶成德道“我已经决定不和他相认了,但是魏昭能不能想到这一点,我不知道。”
赵淮霁叹了口气,“他想到了,所以昨晚才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太了解余喜了,也了解你。他知道余喜自宫,一心想当太监,而你是当朝丞相,你的家人需要避嫌,是不能进宫近身伺候的。你若认了他,他只能当个富贵公子,还会因为身残被人看不起,他心思单纯,这对他来说很残忍。他只有进宫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去处,这些魏昭应该全都想到了。”
叶成德道“陛下要让他完成任务吗
他会变得更强,更难对付。”
赵淮霁道“不然呢那系统不只对他有用,对我们更有用,不能让它停止。他都算计到这个地步了,咱们也不好让他失望,你也顺便去刑部待一阵子吧,有意见吗”
“没有,他救了我夫人,我欠他的。”叶成德道。
次日早朝,当赵淮霁走出来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身边的近身小太监换人了。
新来的近身太监眼神清澈,看向台下的时候满目的好奇。和之前的不同,他手中并未执笔。赵淮霁习惯让近身小太监拿笔记录朝臣的言行,以前的近身太监都会执笔,但这个人却双手空空。
叮任务二让一个笨蛋进入朝堂完成
赵淮霁望向魏昭,见他的神情中果然没有一丝惊讶。
他淡淡一笑,望向叶成德。
叶成德上前一步,说道“臣的夫人被人刺杀,好在无恙。凶手便是杀害刑部尚书的人,臣不能再坐视不管,臣愿请为刑部尚书,与大理寺联手办理此案,此案不破,誓不离开刑部。”
赵淮霁道“准”
“谢陛下”
叮叶成德降为二品刑部尚书,任务一,让叶成德被贬官完成
魏昭倒是有些惊讶。
啊我只想着完成任务二的,叶成德我本来打算再找机会陷害的。
呵,你竟然卡bug,让笨蛋进朝堂是想让你找个笨蛋当大臣,削弱青安国的实力。你居然给皇帝找了个过目不望的笨蛋当太监哪个皇帝不想要一个过目不忘又忠心耿耿,不会背叛的笨蛋在身边你这不是让他当昏君,你是想让他当明君吧
你就说笨蛋进没进朝堂吧
你卑鄙
多谢夸奖。
说起来,本系统很好奇,你原本打算怎么样陷害叶成德的
利用余喜骗他进后宫,再举报他私入后宫,偷看妃子洗澡
皇帝没有妃子。
嗯没有吗
你一个卧底,对皇帝多关心一些好不好连这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工作啊
主线任务一昏君第一步完成恭喜宿主获得300点自选加点,10点卧底积分恭喜宿主升级,当前等级二级商店更新中
自选加点可选项为攻击力、防御力、回复力推荐各加100点
魏昭毫不犹豫。
加300点回复力
不推荐这种加点方式哦
加
已为宿主增加300点回复力
魏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这些回复力能让我左手的伤恢复如初吗
可以,但宿主的左手被废,伤得极重,初步计算想要恢复需要一个月。
魏昭的声音有些激动。
一个月可以恢复如初
当然你可加了350点回复力呢不但左手可以恢复,之前被废掉的武功也能恢复哦还有身上的旧伤疤,伤寒症全都可以恢复的宿主以前的武功很高吗感觉宿主现在还蛮一般的。
我以前可是北齐第一杀手,只是四年前出了意外,被废掉惯用的左手和身上武功,这些年练回了一些武功,又练习使用右手,目前的武功不及当年的一成。
魏昭抬头看向赵淮霁。
看到没有,台上那个,如果是当年,只要我想,冲上去就能杀了他,谁都拦不住。
大臣们“”
皇帝这是亲手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什么对手啊
赵淮霁的目光垂下,瞥了一眼魏昭的左手。
他原来是惯用左手的吗
魏昭回到魏府,刚一回屋,便察觉到有人隐在门帘之后。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属下见过冯大人。”
门帘后转出一人,只一个照面,便挥手甩给魏昭一个耳光。
魏昭没有躲,这巴掌打在脸上虽然疼,但也只疼了一瞬,只片刻的时间,他便觉得被打的地方已然不痛了。
冯大人便是魏昭的上线,他名为冯寂,是北齐国卧底的头目。
“你还记得我,真不容易啊”冯寂语气讥讽,“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自己归谁管了呢”
魏昭伏身跪下,“冯大人,属下拿到传国玉玺后本是打算立即交给冯大人的,但是但是我师父不知怎的就知道了,他用我师姐的命要挟我,您知道,他握着我师姐的命,我不能不顾及她的性命。”
冯寂脸色阴沉,“他竟然”
他沉吟道“我知道你师姐对你极好,当年你身受重伤,被废了武功,她为了让你能活下来,瞒着你把你所有的任务都揽在自己一人身上。她的武功并不高,两个人任务根本完成不了,她只能放弃自己的任务,但是这样,她就得受罚。”
魏昭低着头,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半晌才道“师父用我师姐的性命要挟,我毫无办法,便是他要我的性命,我也不能说半个不字。我运气好,能跟着冯大人,可师姐若不跟着师父便拿不到解药。”
冯寂“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杀手,回头我就让她到我这儿来,不用她执行任务,她的解药我给。以后蔡施的话你不用听,再有什么重要的消息直接跟我说。”
魏昭道“多谢大人只是只是师父武功高强,大人若是这么做,属下怕大人被他报复。”
冯寂冷笑,“他报复我他凭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打不过他吧”
魏昭愕然道“大人如今已经这么强了”
冯寂手指一弹,一颗黑色的丹药飞出,魏昭接在手中,拱手道“多谢大人。”
冯寂道“好好做事,再让我发现你吃里扒外,我绝不饶你”
魏昭道“属下只求师姐能活着,绝不会有下次。”
冯寂转身从窗子飞出,身影刹那间便消失了踪迹。
魏昭叹了口气,走到镜前去看自己的脸。
搁在以前,他被扇上一耳光,脸早就肿起来了,可现在却一点儿印记都没有,竟已全都好了。
果然这350点的额外恢复力效果卓绝。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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