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语气不是陈猊远熟悉的,于是他没有控制自己,下意识就问了不懂什么
陈一七扛着骨刀小心翼翼走上长廊,木头做的地面感觉很容易就会发出声音,他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的问句,于是陈一七摇摇头“没什么。”
但即使再小心翼翼,他毕竟也是有着一个成年男人正常的体重,陈一七不可避免的在长廊的木头地面上发出了一点声音。
他立刻停下,看着前方已经走远了一些的阿梦加,干巴巴的说“跟它发出的声音有点重合了,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这得看阿梦加,问他没有用。陈猊远默不吭声。
然后前方的阿梦加停了下来,它回过头。
陈一七一动不动。
阿梦加是真的非常疑惑了。
它听到后方传来了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小风发出的吱呀的声音,但是它并没有感觉到这周边有什么人存在。
这让它想到了发放铁片时的异常。
是有小老鼠偷偷溜进来了吗
“”
陈一七眨眨眼“我觉得它应该是发现了,但没有完全发现。”
陈猊远“那你要怎么做”
陈一七颠颠手中的骨刀,十分犹豫且不确定“我先下手为强”
陈猊远笑了“那你晚了一步。”
陈一七“”
他还没反应过来,滚烫的水一下从长廊的木板之下涌了出来。
沸腾的热气十分贴近,像是一壶开水就放在了他面前。
脚底滚烫,陈一七忍不了,他跳脚,颇有点委屈“它想炖了我”
只存在于长廊地面的薄薄水迹起了波澜,像是有人在上边蹦蹦跳跳。阿梦加歪了歪头果然是有东西存在的。
沸腾的水无形的堵住了长廊,阿梦加指尖点在粉色大脑之上,然后手指离开时,淡淡的粉色丝线从脑子里延伸了出来。
增生出骨头垫在脚下,然后陈一七抬起头看着不断延伸的粉色丝线这是什么
长廊被沸腾的、形成水墙的水包围,陈一七仿佛处于一个蒸笼之中,而且这“蒸笼”里还飘荡着粉线。
陈一七受不了这个热度,他想要离开长廊,但是那从阿梦加脑子里延伸出来的粉色丝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与沸腾中的水融在了一起。
直觉告诉陈一七这水可能会烫掉他一层皮肉,而那丝线则会将他分割成碎片
等等
那样不就可以死掉了吗
陈一七闷热到晕乎乎的脑袋想到这里,然后便果断的直接往水墙上莽。
但他失败了。
额头脸颊手臂,身上一切露出的皮肤都烫红了的瞬间,陈一七身体开始不可控的后退。
脚下增生出来的骨头消失,沸腾的水后退入了长廊地面之下。
一切全部、都回到了陈一七脚下
发出声音之前的时候。
那应该只有一瞬,
陈一七看着时间倒流后的粉色脑子阿梦加闷头踩着木头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去追小风。
而他停在原地,
低下头看着地面就是这块木头,踩上去会发出声音。
“唉它也盯太紧了吧”陈一七发疯抓头“让我死掉不行吗”
陈猊远没有吭声,他一直在思考,虽然这样会让他本就疼痛的脑袋更痛如果时间是这只阿梦加的病症,那么使用病症的时候,应该是会比平常的时候更容易发现。
但是刚好这里又屏蔽了他的感知。
“啧。”
嘴里冒出了一个颇有点不耐烦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那就是耶克莫多“你怎么了”
陈一七关心一下自己的房客。
陈猊远像是那个啧不是自己发出的一样,他轻轻的笑着“没什么”
“话说你不跟上去了吗”
被提醒了。陈一七接着往前走,他现在压根不在意那些木头了,或者自己可能会发出声音的事情了反正被发现也死不了。
但是那只阿梦加一直在盯着他真的好吗
小风和万花筒那边真的不用去在意吗
还是说万花筒她们那边并不像他这样直接被放置在了顺其自然的过去、而是危险重重的地方
长廊中段有个岔路口,陈一七犹豫了一下,他垫脚看了看两条路一条是通往热气腾腾的湖边,一条则看不见尽头。
跟丢了。
陈一七抹了把脸上汗水,深深地感觉自己要被蒸干了。
“不死什么时候会来”
再不来他就放耶克莫多了
因为他热到要受不了了。
“应该快了。”陈猊远看向一处“因为他快死了。”
陈一七也留意到了。
在视线的左侧,长廊之外的木椅上,他找寻的阿梦加和小风都在那里。
陈一七喉咙有股血腥气,他吞咽了两下,然后朝那里过去。
有两层灌木遮挡,陈一七顾上不其他,他直接穿过去。
衣服和灌木摩擦发出声音,木椅边上的阿梦加一下转过头看了过来。
它的视线和感知里都没有发现什么生物存在,但是灌木被挤开了,然后还在不断的往它这边挤,就像是有谁在靠近。
被阿梦加拖到木椅上的小风手脚已经被折断了,他比之前更像一条将死的鱼,血沫溢在嘴角,涣散的瞳孔无意识的看向身侧的粉色脑子阿梦加。
逃了一会就被抓到了,然后估计是怕他再跑,阿梦加折断了他手脚。
说实话用不上,只要不碰他,他自己就会热到无法动弹了。
耳畔只能听见自己的磕磕巴巴的呼吸声,小风深感自己离死亡已经十分接近了,如果马上就要死的话
灌木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阿梦加被那声音吸引转过了头
。
于是小风仰起脖颈,
头朝向了阿梦加。他的眉心突然生出一条裂口,
只是这条裂口是红色的。
裂口张开,满心满眼都是仇恨的小风拼尽全力要杀了它。
就算自己会死也要杀了它。
因为任何一个抛弃他的人,他都要杀掉。
凭什么他就永远是别人选择里次要的存在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是被丢下那一个人。
他不可能放下。
但血红色的触手这次没有触碰上粉色脑子,它在中途被阿梦加抓住了。
那洁白如玉的手抓住了从额头冒出来的纤细触手,白与红形成了恐怖的衔接感,阿梦加声音是真的茫然“小风,所以,为什么杀我”
陈一七摆脱了灌木,他脚下没停,竭尽全力的朝木椅而去太危险、也可能是太热到人要缺氧了,反正陈一七没办法再想到会有人去救小风也想不到这是既定的过去,而小风在过去之中活到了现在,也就是说他不会死。
陈一七暂时想不到这些事了,他只能看到眼前发生的事,看到有人要死了,而他不想再有人死在他面前。
血红色的触手被拉长,像是要断裂,小风扯开嘴角,他眼角、耳朵,鼻子都冒出了血,他整个人都被扯动,身体从长椅下滑,折断的手脚无力的垂在滚烫的地面,皮肤直接变红起泡。
“你问为、什么”
他声音像掺杂了沙石与玻璃,又低又模糊不清“我杀了爸爸妈妈哥哥”
“杀了、你妹妹”
“为、为什么”血往外涌,喉咙被半堵住,他的声音大概只有他能够听见“不能杀你。”
这是他的秘密。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但是现在他可以告诉面前这只愚蠢的阿梦加抛弃掉他的代价就是死亡,不可挽回。
就像时间永远只能往前一样。
发生过的事不会改变,所以他不会原谅。
陈一七突然停住了,不是他想停下,只是有水迹的石头地面打滑了,所以他摔倒了,可能因为此刻阿梦加精神不稳定的原因,地面和地面的水迹滚烫得不得了,直接烫掉了陈一七一层皮。
血往外涌,陈一七慌忙的抬起头,他看见了小风布着血色的眼眶,那稍微让陈一七爬起来的动作迟疑了。
就是这么一瞬间,一切紧绷而危机的一瞬间,难以喘气的界间突然吹进来了一阵凉风,散去了难捱的热度。
或许它只是正常的一阵风,但因为这个界间太热了,所以显得它凉爽。
鼓胀的头脑清醒,陈一七深吸口气,他绷直了脖颈,头高高的扬起。
他在液体沸腾声中听见了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是天空碎掉了。
界间被人从外边击碎,太阳的光下,一个身影从高高的地方坠落。
他背着光,看不清具体面容和身形,只是让人觉得异常高大与安心。
陈一七被太阳光晃到了眼睛,他下意识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不仅如此,泛着冷光的长刀还砍断了阿梦加的手臂。
行云流水的动作让阿梦加下意识一退再退。
陈一七看到五官流着血的小风仍旧还死死瞪着眼睛,只是这时候的目光已经移动到了救下他的人身上。
从天而降的人是不死。
他来了。
陈一七慢慢起身。
地面没有那么快能够降温,烫掉的皮肉流着血,不过也在很快的愈合。
不疼。只是痒痒的。
陈一七站直身体,眼睛无比明亮的看着不死,像是在直视着光芒万丈的太阳。
不死来了,那么这里只会迎来显而易见的结果,不会再有人死去的美好结局。于是陈一七分心看向了小风。
他正瞪着血色的眼,但先前陈一七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份沉重的杀意已经消失殆尽,圆圆的杏眼里闪烁着另一种情绪。
陈一七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知道小风脑海里在想什么。
他重新看向不死,安静无声的他一定在想,这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濒死之人的伟大救世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