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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说服
    罗非白看着这枚极品羊脂玉的环佩,上雕圣洁白鸟相,下有微雕提字。

    “四海清平,赠之与白。”

    这是生辰礼。

    属于“罗非白”的生辰礼,下面还刻着一个回旋玉兰狐尾纹的徽印。

    这个印记,其实但凡温家其他人壮着胆子去过凉山王寺,渗入内里就能瞧见它的印记,或者曾是朝堂中人可惜他们没去过,温云舒更没去过,否则就会了悟为什么“罗非白”会断情否约而去。

    凉氏微生的族徽,凉王世子之独子。

    曾经的微生屿,字与白。

    “不过这世上最了解这枚玉佩的大概也只有如今的陛下桁帝。”

    “二十多年前,那会桁帝还是太子卿,其在凉王世子生辰礼上亲自赠送这枚玉佩,还是亲手刻字,那会凉王郡主也在,不过因是私交,他特地从王都赶来阜城,天下人所知不多。”

    后来也没过多久吧,当时献帝降罪凉王一脉,定为通敌谋反,凉王一脉灭。

    也幸好这一枚徽印未曾落入别人的手中,否则若是对方了解凉王一脉,认出族徽,大抵就能定温家人抄家灭族之罪了。

    “但温廉肯定是知道的,冒险救援后还安排读书功名,这可不是一般的好心,他曾经受恩于凉王,见凉王一脉受难,冒着泼天的大险将人人救下”

    “有人盯梢温家,说明温廉的这个隐患是被人察觉的,只是对方不那么清楚,所以才想找些东西证明什么。”

    “或许,当时那些杀手没有得手,可能跟对方下了“活捉”的命令有关。”

    罗非白是在屋中面盆架上清洗陶罐的,也清洗了玉佩,思虑却很快,一个个念头闪过,但抬头看的是镜子里的自己。

    又像在看另一个人。

    她知道温老县令为何明知要被毒杀,还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把柄,在人家手里。

    这也是“罗非白”收到信后立即赶来阜城的原因。

    三日后,江河借着给县衙送酒的名头悄然进了后院,见到了正在翻看旧案清理一些冗余冤案的罗非白。

    这些案子简单,以罗非白的手段,一天都能翻一堆,以至于衙门每日人声鼎沸,不少苦主惴惴不安进去,喜笑颜开离开,或者沉冤得雪后哭着出来

    江河不敢打扰,但罗非白没有耽误时间的意思。

    “来得正好,吃了吗一起吧。”

    陈阿宝来送饭菜,赶上姑侄凑一起,两人都很高兴,跟陈阿宝说了几句,也吃了一顿饭,江河这才跟罗非白进书房提起这三日的暗查。

    “这些年里学院的学生倒是没有女性亲眷在山中出事,或者在外面遇上可以的案情,诸先生那边亦如是,唯有李小山一例,所以出于同窗之情,当时不少学子自发巡山调查,可惜没有线索。”

    “我也问过,山中那三条路径之所以废除,是因为山中草木茂

    盛,若是同时开四条路,打理起来十分废人手,且路途陡峭,容易发生事端,就逐渐废弃了,时间始于三年前,也挺突兀的,忽然就不建议走了。”

    罗非白“山长下令”

    “对,好像是说有身份贵重的访客差点掉下去了,山长迫于无奈就下了这个命令。”

    罗非白手指敲着桌面,江河顺势提及这些年里常拜访的一些官员。

    多有儋州官员,也有诸县的县令,其实区区一个阜城的学院山长不至于如此门面,便是因为当年那些事,以及曹琴笙当年乃是儋州最拔尖的功名有望之人,且得了朝廷嘉奖,又有太守赞誉,不说清流大儒对他欣赏,官员们也乐于结交他。

    所以,青山学院是岭南诸县那些学院里面比较有面儿的一个。

    罗非白在这些名字里面听到了宋利州,眉眼微顿,紧接着听到了其他名字。

    宋利州在里面算是排名在前的官员,后面还有徕钧府同知,为宋利州之下的副手,还有儋州下辖其他州的知府竟也曾来过。

    这有点吓人。

    江河还是白身,对官场这些人名也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些人就是儋州的天,随便一个都是他们这些老百姓仰望的存在。

    “李静婉送食那段时间,你们学院食堂为何出事”

    “仿若是食堂那边是谁弄混了食材,整得不少学子先生吃了东西都拉肚子,大夫来看,说是食毒,虽不致命,但查不出是谁动的手,未免在吃食上再出祸患,这才让学生的家人送食,为此学堂那段时间还开放了,不拘外人入山。”

    罗非白“其他小路那会都封禁吗”

    “是,没什么人走,大多主路或者走那条安全一些的登山小路。”

    “那会有官员拜访吗”

    “那倒没有。”

    罗非白沉吟片刻,江河也不敢说话。

    最后,罗非白手指指了下笔墨纸砚,“那几条路里面,哪条路最短你可知路径”

    江河立刻拿出纸笔画出了一张大概的路径地图,甚至连学院的一些建筑都清晰在目。

    “我这段时日反复走过路径,虽然按照您的吩咐不敢轻易入那三条封禁小路,但从当年为学堂挑担送食材等物的老人那问到了大概的路线。”

    “大人您看,这条最短,阶梯蔓延直入山内腹地,不必蜿蜒,若有腿脚好的可以反复登阶,可用半个时辰就到学院了,若是走主路或者现在的那条小路,少说一个半时辰,但也最挨着山谷,听说这条也是当年那位贵客差点掉下去的路径。”

    罗非白看了一会,将纸拿到火盆上烧毁。

    “现在开始这件事与你无关,不管何人问起,你只说我找你只为慰问以及陈阿宝之事。”

    江河应下,但也问“大人您什么时候动手额,我不是刺探,只是想着若您要动手,最好尽快一些,赶在山长回来之前。”

    罗非白看向他。

    江河苦笑“我也算跟山长接

    触多的,曾见过不少官员在山长面前其实算客气的,我想,山长的话语权威应该比大人您想象的还要高一些,若是他开口不让,没有立足于刑案法规的情况下,您很难查山。”

    小小书生,一旦被人点拨,代入官场人情世故,倒是看得挺远。

    这出色资质应该更像姜茶跟他那走南闯北博学技艺的爷爷奶奶,半点不随生父。

    可惜陈生那货色不知自己命有多好。

    罗非白后背靠着椅子,略有笑意,“你是从老先生那听见了什么消息吗比如山长有信鸽回转消息,得知了本官曾到了青山学院。”

    江河尴尬,“大人您也瞧见了山中养鸽子。”

    罗非白“第一天去就瞧见了苞米架子,这些苞米总不会晒来喂你们这些学生吧,自是喂鸽的。”

    军中养鸽也是用的这种路数,一般百姓便是读书人也接触不到信鸽这种金贵的存在。

    江河不知其中深浅,只当眼前人博学。

    “我是那几天瞧见信鸽回笼,想着大抵是山长最近也是惦记县里之事的,所以”

    江河也觉得有些尴尬跟羞惭。

    好像他在山长跟罗大人之间偏向了后者,言行何尝不是一种叛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若在你身,降于你母亲,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舒服很多”

    江河恍然大悟,登时没了萎靡惭愧姿态。

    出去的时候,瞧见原本回了厨房那边的阿宝抱着一大包东西朝他招手。

    “姑姑怎么了”

    “哝哝,给你。”

    塞过来的东西十分滚烫,却带着强烈的麦香,江河低头,瞧见油纸中抱着刚出炉的烤馕。

    是外祖他们在外走南闯北学来的手艺,在南方不常见,但他年少时也见过母亲跟小姑姑一起忙碌做馕的样子,刚出炉的,母亲急着用布包好,让他速速送进县里给婶婶他们吃。

    好吃的,特别好吃。

    江河低下头,抱紧了滚烫的馕饼,“姑姑你对我太好了,真的,我”

    母亲没了,他又感觉到了血脉亲情。

    滚烫滚烫的。

    陈阿宝压根没理泪眼磅礴的小外甥,而是快步跑到刚出门的县太爷面前。

    把剩下的一把包馕饼塞过去。

    太多了,消瘦体弱的大人差点被饼压得踉跄。

    罗非白“”

    江河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馕饼。

    而大人七八个。

    怀里的饼好像开始凉了。

    罗非白带着饼点了人,又分了一些饼给同行的人,待他们赶到青山学院,个个都吃得饱饱的,干劲十足。

    江沉白有些担忧。

    “大人,曹山长人脉非同小可,若是您趁着他不在突然查山,查出什么还好,一旦查

    不出什么,他要在儋州上官那边告您一笔,可是麻烦得很。”

    罗非白无妨,本官这里有张信礼的供词,既有查案的缘由,法规上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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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沉白惊疑,“这人不是要护着曹山长,也肯写下关联青山学院的供词”

    罗非白“没,我让他写了两份,其中下面一部分撕掉,上面一部分提到了红花案铁屠夫,至于铁屠夫关联了多少案子,疑似哪里有受害者,那就是本官说了算。”

    拘于礼节,罗非白还是带着一份供词到了学院老先生面前,让后者看完。

    老先生脸色一变再变,后才说“没想到那凶手竟是铁屠夫,红花案啊”

    “莫非,那李静婉就是铁屠夫害的”

    罗非白“是的,这上面是张信礼的供词,若是是拿到知府面前,本官未曾对此查验,日后恐怕要被宋知府怪罪,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查了,可惜山长不在,若有冒犯”

    老先生有些支吾犹豫,“如此大规模查,的确不太好,而且这供词为何下面没了,仿佛被撕了”

    罗非白“您是怀疑这是本官撕的”

    老先生“大人这话说的,不敢不敢。”

    罗非白“那除了本官还能有谁如此大胆呢”

    您这语气是不是过分理直气壮了。

    老先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慢吞吞说“大人若有些隐秘的原因,这么做也不太好吧,我们学院怕也是为难。”

    罗非白表情更为难“您猜,我为何要撕下面的供词,是不是这张信礼供出了什么,本官实在不好将它暴露于人前,万一让人知道”

    指认了谁

    那张信礼会指认谁

    老先生思绪繁琐,表情微僵。

    罗非白此时故意一叹,果断起身,“那本官现在立即带人下山,可不能扰了学院清净,坏我们阜城文曲气运。”

    老先生一想到官府要查案,结果被学院拦下,还是红花案将来还不知如何人云亦云,肯定会说他们学院藏污纳垢,张信礼又恰好曾在学院读过书。

    其他县城的学院早就盯着了,肯定大肆宣扬,那这跟学院内万一真有人为非作歹有何区别

    读书人脑子好使,预判到将来局面,立即有了决断。

    老先生体态顿时抖擞,宛若一步三台阶。

    “等等,罗大人请留步。”

    “查,一定要查,还我青山学院一方清净,若有脏污鬼祟,请务必查清。”

    老先生气态刚正,一改此前圆滑抗拒的姿态,一力支持,罗非白则在边上赞誉青山学院门风清正,若有歹人作恶,那必然是自身不好。

    “就好似那宝来楼的荷叶鸡,有些鸡好吃,有些鸡难吃,一样的技艺,全然在于鸡不同而已,老先生要放宽心才是。”

    老先生“对对对,大人所言有理。”

    “那肯定是鸡的问题。”

    县太爷认认真真安抚着,附近的学子跟先生们只觉得脑袋闷闷的,而闻讯赶来的沈安和更是表情微窒。

    嗯他也曾见过年少罗非白,是个木讷隐忍的秀梅少年人,怎的十几年后再见,老奸巨猾成这般。

    果真是官场磨砺人心啊。

    不过他们刚下山欲走那条小路进山搜查。

    “大人,大人,不好了。”

    老王快步而来,面带急切,江沉白一看就皱眉,而罗非白则是抬手压了下江沉白的动作,等老王上前既问发生了何事。

    “徕钧府来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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