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很小的时候开始,莫天觉便见过昭华公主。
她面容姣好,脾气很坏,但极其聪明。因圣上宠爱,她自幼与诸位皇子一道在上书房学习,文采不输诸位皇子。
除此之外,她幼年时还同皇上的贴身铁侍卫学过武术,每逢蹴鞠会,公主定亲身上阵,轻盈似燕,身手不凡。昭华公子自幼便和皇子一般,什么都学,什么都精,皇上本就喜欢她,她又生得一日比一日明艳,令喜欢好看之人的皇上对她更是宠爱有加,也因此,虽皇后娘娘如今已年岁渐长,面容自不如新入宫的妃嫔,但因是公主生母,故而荣宠丝毫不减。
出生在帝王家的昭华公主,像是这个国度最幸福的人,她既拥有生在帝王家才能有的荣宠、富贵、高高在上,还拥有民间小孩才有的恩爱且宠爱她的父母,她占尽了好处,传闻,公主及笄礼上,皇上曾叹息,说自己虽有三位皇子,却都不如初儿。
又说,若初儿是男子,朕又如何会立佑茂为太子。
三年前,泰安十七年春,昭华公主也不过十七岁,圣上御驾亲征鞑密。
昭华公主大闹了一场后,竟当真被允许随军出行。
此事有个前情,便是昭华在此之前差点要嫁给第一任准驸马胡珏,于是昭华从皇帝手里要了两个最珍贵的嫁妆蝶卫和芳菲阁。
昭华说其他皇子出去立府,都有一小支亲兵队,凭什么自己没有何况自己在民间游玩,发现很多女子处境艰苦,会武的有潜力的可以当自己的亲兵,其余流离失所的,可以去她开设的芳菲阁工作。
皇帝自然有所犹豫,但昭华说,自己看了些前朝旧事,一些公主嫁人后下场凄惨。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蝶卫可以保全她的身,芳菲阁可以保她的荣华。软磨硬泡后,皇上终究是点了头。
后面虽胡珏意外坠崖,婚事没成,皇上倒也没收回成命。再后来,这支当时不过百人但训练有素的蝶卫,也让昭华被允许随军出征。
那时太子被留在京城处理政务,皇上只带了二皇子、昭华公主和端王。
到了扈州与烽州交界的天明关附近,不知为何公主带领蝶卫趁夜出袭,虽出其不意地歼灭了天明关南侧的鞑密军队,但公主自己也失了踪迹。
天明关不但是交界之所,还有一群无法无天的边匪肆虐,他们无恶不作,手段极其残忍。
皇上痛心不已,本以为凶多吉少,但昭华女扮男装,竟未露出破绽,非但活了下来,还成功作为内应,联络二皇子。这对兄妹里应外合,剿灭了边匪,并顺势乔装为边匪,出其不意地袭击天明关北侧鞑密军队,在二皇子的带领下冲破敌军侧翼,一时成为奇谈。
恰皇上亲自平定鞑密,鞑密从此再不成气候,鞑密人亦甘心成为闵国子民,圣上龙心甚悦,夸赞昭华公主巾帼不让须眉,蝶卫虽几乎覆灭,但在此之后,反而扩充到了皇帝允诺的极限,四百人。
芳菲阁也做得有声有色,卖胭脂、卖布匹,那些女子就在里头造胭脂、织布
,也算找些活计。芳菲阁越开越多,生意也好,故而公主的金库也十分可观。
昭华如今所谓的蝶卫,只是个泛称,毕竟大部分蝶卫,根本担不起“卫”,只能算是公主手下的女工。
但公主做这些事毕竟不光彩,故而这在民间倒是无人晓得。
昭华公主思索道“可大家都知道,蝶卫略懂拳脚的最多四百人,实际上会武的,还不到百人。剩下的,不过是些在各地芳菲阁做活计的女工。”
“不说四百了,光一百个会武功、能听训的女子,你知道有多大用处吗”三皇子道,“大家都不会提防女人,我一直想着,鹰卫要也收几个女子才好,打听消息可实在方便。”
“不提防女子,不过是因为瞧不起女子,有什么好说的”昭华公主嗤了一声,道,“还有我那芳菲阁,虽开了很多,赚得不少,但女工也很多,要给她们酬劳,最后到我这儿,收不到几个子儿。”
三皇子道“噢,这一点我和莫大人最清楚了芳菲阁自然不赚,因是收容那些可怜女子为主。但比起盈利此等小事,更重要的是阁内女子因感激而忠心耿耿这若稍微加以规训,可是个极为可怕的、遍布全闵国的网。”
昭华公主听得直挑眉毛,最终摸着下巴看向太子“难怪如此说来,大皇兄的确曾经向我提及,说我若嫁人,恐怕难以分心给芳菲阁,他可替我派人打理,必不欺辱阁内女子”
张小鲤似懂非懂,但却知道这些事一定不是自己配听的,她那种不安感越发强烈,不由得扯了扯莫天觉的袖子,轻声道“莫大人,这些事,民女不宜再听,兄长亦身体抱恙,不如”
“你们不想入惊鹊门了么”莫天觉也轻声回应,神色自然地盯着她,“你,们知道得越多,会越危险,但也会更让人忌惮。”
这
张小鲤一时犹豫了。
是啊,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今日走了,她还有什么可能为姐姐平反难道,就要因为这未必准确的劳什子直觉,放弃等了这么久的机会
太子此时立在椅边,长久的沉默后竟离奇地镇定下来,冷冷道“说来说去,都是猜测,证据少之又少,即便有,也非铁证。今日将我叫来,你们你一言我一语,便是想围堵我,生生将我定罪。”
昭华一脸好笑,正要反驳,莫天觉已坚定地说“动机和大致的作案手法已找出,这布匹还有那人证亦在,若太子殿下觉得微臣是胡言乱语,不妨一一解释清楚,您与阿奴、邱直、姜太医的关系,还有那日为何有个您的侍卫要偷偷从窗边跃下”
他的证据固然不足,然而太子的疑点却更多,太子说“我明白了你这是在审问我”
“微臣不敢。”莫天觉铿锵有力地说,“只是奉皇上旨意,厘清杨彦之案。”
“是了,父皇令我来此,便是给你机会审我。”太子面露仓皇与痛苦,“父皇竟半点不信我由得你与二皇子勾结,这般污蔑。”
二皇子眉头一动,虽莫名被提及,却并不动怒,莫天觉说“微臣不明白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事已至此,何必装傻。太子冷冷地说,莫天觉,你是惊鹊门之人,我念你为人孤直,一心探案,为民伸冤,从不想将你卷入无谓之风波,更不曾强迫你择边,而你aheiahei却和我想的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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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很明显莫天觉已站边二皇子,所以才会这样反复论证太子是杀害杨彦的凶手。
端王显然不愿被扯入这种事,闻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手中鼻烟壶转得更快了,眼睛一直往外瞥,似乎恨不得马上离开。昭华仍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三皇子不似二皇子沉稳,不由得扬声开口“大皇兄,此事与二皇兄有何干系谁人不知惊鹊门由大皇兄你掌理,二皇兄为了避嫌,连马车都不从惊鹊门外过,与莫大人更是毫无私交莫大人的问题,你一个都解释不了,反倒攀扯二皇兄又是何必”
太子又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对着只想给我施加罪名的人辩解又有何益不过白费口舌,不若届时同父皇一一分辩”
说罢,他一拂袖,竟是直接要走,然而在张小鲤之前待过雅间的对面雅间里却缓缓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待如何分辩”
太子神色骤变,其他几人微微一怔,也都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垂眸,只有昭华眼前一亮,惊喜道“父皇”
张小鲤惊得几乎要倒退三步
对面雅间缓缓打开,一个公公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立在一侧,正是汪公公,随即走出的,是一个穿着明黄色长袄的男人,他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留着一点胡子,眉眼犀利,下巴略方,带着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他身后跟着一名一身灰衣戴着狰狞铁面具的侍卫,身材高大,一言不发,那侍卫还穿着一身盔甲,也不嫌重,每一步都铿锵有力,足见功力深厚。
见男人出现,太子几乎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莫天觉也一扯张小鲤,拉着她跪下,众人立刻行礼“参见父皇皇上皇兄。”
全场只有张十四静静地坐在轮椅之上,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皇上没有说话,大家便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有昭华,微微行礼后,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挽住皇上的胳膊,惊奇道“父皇何时来的在我们之前么方才父皇都听到了父皇真厉害,一切果然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
此时的昭华和其他时候完全不同,她是这样明媚、娇俏,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再没有半点恶毒和高高在上,甚至不像她这个年纪,而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见到父亲归家,便支着脑袋问个不停。
张小鲤之前奄奄一息地被她睥睨时也没这么羡慕,这一下却莫名有几分羡慕,她不由得抬眼,想偷偷看一眼,没想到皇上竟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张小鲤只好赶紧又低下头。
皇上本面色沉沉,见昭华这样,竟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但又很快敛了笑意,伸手拍拍她手臂,昭
华倒也很懂事,松开手。
皇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对其他人摆摆手,众人纷纷站起来,张小鲤有点迟疑,莫天觉拽了她一把,她便也缓缓起身。
只有太子仍跪着,皇上走到太子跟前,无声地凝望着太子。
太子浑身战栗,再不见之前强装出的镇定,皇上说“说啊,朕听着呢。”
太子道“一切都只是巧合,儿臣与那名为阿奴的女子,确曾有过来往,但并无男女之情,不过是她她擅口技,又唱得好曲儿。至于姜太医和邱直,与儿臣更是毫无私交”
“并无私交”皇上突然张嘴,重复了这四个字,随即笑了笑。
这笑一点也不温情,处处透着冰凉。
皇上不疾不徐地说“朕让你说,不是因为朕不知道,而是因为朕知道”
太子瞪大了眼睛,猛地磕头,还要说话,皇上却已微微动了动手指。
汪公公立时道“来人”
话音刚落,外头窜入十几名禁军,将太子团团围住,他们动作敏捷,人数众多,几乎瞬间将整个大厅塞满,张小鲤吓了一跳,一方面惊叹于这些精锐的训练有素,一方面又有些奇怪抓一个太子,有必要废这劲吗
太子被两个禁军按住,声嘶力竭地道“父皇儿臣当真是冤枉一切不过是莫天觉的臆测,难道有人能说明,那杨彦究竟是死是活”
没错,眼下这光景,他若是认了也就完了,倒不如仗着莫天觉并未找出真正的杀人手法,拼死一搏。
然而,出乎太子意料,皇帝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完全在他身上,他被制住,根本无力反抗,剩下的禁军却都突然调转方向,与此同时,那铁面灰衣的侍卫也转瞬来到张小鲤面前,他分明穿着那么厚重的盔甲,但动作却极快,连张小鲤都没能避开,以他为首,一群侍卫将张小鲤和张十四团团围住了。
这变故来的突然,二皇子、三皇子甚至是太子都大吃一惊,张小鲤后退一步,手按在张十四身上,警惕地睁大了眼,说“什么意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