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 太合理了。
就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升平楼的众人沉思着。
对于这个解决方法,百姓们接受良好。
他们本来就闲不住, 现在每天还有两顿粥喝, 有的是力气。
不过是盖房子而已, 盖的还是自己家的房子, 他们当然没有异议。
而且他们还发现,大官说的管饭, 不是给他们喝粥啊,是满满一碗的干饭还有菜菜里还有油
百姓简直是抢着去干活,生怕人手够了轮不到他们。
但官府简直是来者不拒,谁去报名都可以、
很快, 原本被洪水冲毁的村落旧址上就盖起了房子,死气沉沉的灾民们也都焕发了活力,干得热火朝天,铲子都抡冒烟了。
人手充足, 饭也管够, 几天时间就看到了雏形,百姓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傍晚, 大家乐呵呵地收了工,打算去领今天的晚饭。
陈一也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个熟人,他诧异地问别人“哎你们看到胡四哥了吗”
胡四不是他们这儿的人,他说自己是从隔壁县逃出来的,他们那儿洪水更凶,全家只逃出来他一个。
隔壁县确实受灾严重, 几乎十室九空,不过看胡四长得高大,大家就信了,毕竟要是身体瘦弱一点的,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只是可惜了妻儿老小。
巧合之下,胡四救了陈一一次,又说自己无家可归,陈一就对胡四极为照顾,不仅将他带回了陈家村安家,朝廷招人盖房时也带着胡四一起,相处得如兄弟一般。
这不,今日下工没看到胡四,陈一赶紧就问了一句,真怕胡四在什么地方耽搁了,要是去晚了可就吃不上热菜了。
因为陈一的缘故,陈家村的人和胡四比较熟稔,听到这话也诧异了一下“是啊,胡四呢怎么吃饭还看不到人”
大家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倒是发现另外一个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走近一看,那地上躺着的不就是胡四吗
胡四嘴角都是血,陈一一惊,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想要扶起他“胡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的人赶紧拦住他“别碰别碰他这是被横梁砸了,你一动他吐的血更多。”
“什么怎么会这样”陈一急得六神无主。
“大夫呢喊大夫了吗”
大家沉默,纷纷低下头。
有个人左右看看,见没人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儿娃子,那横梁有几十斤重呢,正好砸在胡四身上,他都吐血了”
那人似乎是陈一的长辈,看上去有些不忍心说出后面那些残忍的话。
可人终究得面对现实。
“他都吐血了,你应该知道这伤得有多重,就算大夫来了也没用了,而且咱们也请不起大夫啊。”
连吃的粮食都是朝廷发的赈灾粮,身无分文,拿什么去请大夫
“那就这么看着他去死吗”陈一看着痛苦挣扎的胡四,咬着牙说,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大家再次沉默。
“认命吧咱们的命就是这样啊。”
“不行胡四哥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他全家就活了他一个,大难不死人就应该有后福啊,他不应该死啊”
陈一不愿意认命,他抖着手撕下一块衣角,想给胡四止血。
可那血啊,就像几个月前的洪水一样,怎么止也止不住。
陈一的眼泪也像洪水一样,止不住。
胡四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办法说出来。
可能是实在没有力气了。
“干什么呢都围在院子里干什么”
这个院子里围了太多人,很快就吸引了官府管事的注意,还以为他们要聚众闹事。
等进了院子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被木梁砸伤,立刻就吩咐人出去叫大夫。
然后又把院子里的人往外赶。
“都出去,你们在这围着,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大部分的人走出了院子,只剩陈一矮声相求“吴管事,我能留在这吗就我一个人,不影响什么的。”
胡四伤得太重,他真怕这会儿自己出去了,再见到的就是胡四的尸体了。
吴管事却完全不肯通融“不行不行,这是饭点,赶快去吃饭,吃完回家,你们晚上不能乱跑。”
虽然十一皇子说了,要善待这些灾民,可那些青壮年还在外面跟着闻香会闹呢,他们属于有前科的,不由得官府不防备他们。
所以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得待在自己的住处,不能出院子。
陈一求了两次,吴管事也不许,到最后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陈一再不识趣就要抽他鞭子了,陈家村的人赶紧把陈一拉走。
施工的院子跟他们住的不在一个地方,他们只能等吃完了饭,远远地看上一眼,发现那边的火光一直没灭,其他的就看不见了。
第一天一早,陈一就去问胡四怎么样了,吴管事皱了皱眉。
“还能怎么样昨天晚上就找人拉走了。”
陈一愣住,准确说是僵住,却仍抱着希望问“拉走拉去哪了,是城里的医馆吗”
吴管事不耐烦“我说陈一,你少在那装傻充愣,人都伤成那样了,送医馆还有用吗再说了你出银子吗”
陈一讷讷不语,吴管事又说“大夫来了,灌了两碗药,那胡四一口都喝不进去,戌时正人就没了,早拉去烧了。”
“烧,烧了”
陈一急了。
虽然早就料到结果不会好,可至少给人留个全尸啊。
“怎么还烧了呢”
“那不烧能怎么办现在刚遭了洪灾,这尸体一个处理不好就得爆发瘟疫,你想让全村老少都染上瘟疫吗”吴管事厉声喝道。
瘟疫是比洪水还可怕的东西,陈一当然不想,他疯狂摇头,老实的脸上满是慌张和愁苦。
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我,我只是想让胡四哥入土为安。他全家就活了他一个,现在,现在他也没了,我得把他送回老家啊。”
这胡四确实惨,本以为全家就剩他一个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连自己也没逃过去,陈一所想也是情有可原。
吴管事听罢软了语气,但他职责所在,注定不能让陈一如愿。
“我知道你心是好的,可是这事你就别管了,人早就烧成灰了,还是和其他尸体混在一起烧的,都一起埋在了西边山上,你要是有心,晚上就朝西边敬一碗水吧,算是送送他了。”
烧了,也埋了,吴管事明显不想多说,再问也不合适了。
陈一垂着头回去做工,只是那跛脚好像一下子更严重了,在地面上拖沓着。
但吴管事却没走,他把所有人都聚起来,宣布了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哎都静一静,听我说,昨晚上胡四被砸了你们都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所有人应和道。
吴管事表情沉痛“这胡四伤得太重没救回来,昨天晚上已经跟其他人一起埋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也惊了一下,议论纷纷。
胡四虽然不算是他们村里的,但跟陈家村的人也都熟了,这突然就死了,他们还真有点恍惚。
同时也有点慌。
本来以为有了赈灾粮,官府还帮着盖房子,日子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可是这怎么做工还能死人呢
吴管事扫视了众人一眼,又说“这事惊动了县令大人,他老人家还以为胡四是被累死的,把我们都叫去训了一顿,说盖房子虽然重要,但也不能压榨村民。”
“所以呢我们讨论了一番决定,从今天开始,四十岁以上的就回家去吧,做工这事还是得让年轻人来。”
“啊这”
陈家村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是这么个发展。
“吴管事,这怎么还扯上我们了再说那胡四是被砸死的,也不是累死的啊。”
“就是啊”
也就陈一和胡四交情深一点,其他人听到胡四死了,顶多唏嘘一下,他们更在意的还是关乎自身利益的事。
之前的大官可是说了,谁家出了劳力,谁家就先盖房子,要是他们不能继续做工了,那他们岂不是要最后盖房子
这怎么能行
没有洪灾的话,这会儿都快该种晚稻了,如果他们能盖得快点,兴许还能赶得上,可要是磨蹭到最后才轮到他们,那这稻子什么时候能种上啊
他们可是一点儿粮食都没有了,要是种不上晚稻,今年冬天可就没吃的了
不管房子直接去种稻子也不行,天马上就冷起来了,他们买不起冬衣,又耗费不起炭火,没有个房子遮风避雨怎么行
这简直左右为难。
而且盖房子的人都是官方管饭,一天两顿干饭呢,这么好的活计上哪儿找去
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村民们哪能不急。
但吴管事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闻言皱眉不耐烦地道“你们跟我说也没用,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事,总之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们都回家去吧,哎那个四十岁以下的留下,你们继续干。”
说完人就走了,根本不给村民们纠缠的机会。
这显然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族叔们和几个族兄都上了四十岁,遗憾退场,倒是瘸了腿的陈一才十,保住了饭碗。
这一天,陈一都有些恍惚,带着一些对兄弟突然死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怅然,麻木地做完了一天的活儿,领了晚饭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碰见了愁眉苦脸的族叔,对方也就四十出头,根本没觉得自己老了,可官府那边不认啊,还是把他也赶回来了。
族叔回家这一天也没闲着,只是官府不让他去干活了,但是自家房子还得重新改,院墙也得修。
这不,刚清理完满院子的石块和杂物,累得坐在院门口休息,顺带着发愁,这盖房子的事该怎么办呢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陈一,和他捧着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饭菜。
咕咚
族叔咽了口口水。
这一天没吃官府的饭菜了,还怪想的。
他主动跟陈一打招呼,两人聊了几句,可惜陈一心里存着事,兴致不高,得知族叔忙了一天,随口叹道“哎,这要是您家陈满还在家就好了,他也能帮帮你。”
陈满是族叔的大儿子,今年一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以前他在家,都是他跟着族叔种地养家。
不像剩下那几个小的,刚到大人的腰高,哪干得了重活。
“我先回去了啊七叔。”
陈一说完,摇摇头就走了,倒是坐在原地的族叔微愣,脑海中如遭雷击,灵光乍现。
对啊
他年纪大了不能去干活,但他家陈满才一十岁,正合适啊
而且帮官府盖房子,不比跟着那个整日想造反的闻香会强
至少不会被抓去杀头啊。
受伤了还给请大夫呢。
族叔越想越觉得合适,顿时也不觉得累了,起身就去找村里其他人。
他们的儿子也都跟着闻香会闹去了,他们肯定也心急,去找他们还能互相商量着拿个章程。
画面在陈老七的背影中虚化,下一幕就是在夜晚,几个终于商量完了的陈家村村民,趁着夜色溜出了村子。
而原本负责看守他们的几个兵,似乎晚上吃多了酒,歪在石头上睡得正香。
其中一个听见响动,半抬了抬眼皮,一眼就看见了月光下拉长的黑影,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翻过身继续睡。
常年带兵打仗的勋贵们哪见得了这个,登时就开始吐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