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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苏长柒愣住“为何”

    他一直默认所有人的态度,从未想过,有人会给出截然相反的答复。

    更何况,还是因为恐惧,一直在打听他消息,试图了解他为人的小姑娘。

    “哪有为什么”叶沁竹也皱眉,“是世人亏欠他,又不是他罪大恶极,凭什么不让他活下去”

    苏长柒“他随时会转变主意,展开报复,把你牵连在内。”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话里增添了几缕温度“叶姑娘,你也不是因此,在惧怕着他么”

    叶沁竹僵了一下,她脸上的情绪变换几次。

    声音低弱“可是,肃玺仙尊到现在,确实没有做什么坏事。”

    她惧怕苏长柒,是因为手中那本不足万字的小说。普通人害怕肃玺仙尊,是因为他的过往与实力。但他到现在,所言所行,至少对修真界,确实算的上是个好人。

    “我的思维比较朴实。”叶沁竹老实巴交,“好人该好好活着,不然,就太令人难过了。”

    苏长柒弯起唇角“即使他会杀了你”

    这种感觉当真奇妙,和另一个宛如白纸般纯粹的少女,谈论自己的生前与身后。

    叶沁竹陷入纠结,没再吱声。

    她用力摇头,试图甩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你还没教我怎么打开空间囊。现在开始,可以吗”

    顺势松手,夸张地展示给苏长柒看。

    香囊顺指缝落下,尾端绳结勾在少女的食指上,下落。

    荡在半空。晃晃悠悠。

    落进一只苍白手掌中。

    苏长柒的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落在香囊上。

    “只有你会这么想。”他说,“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叶沁竹想得没错,他确实不会杀她。

    甚至在教她。

    托她刚才这一言论的福,苏长柒突然想看看,当小姑娘发现她曾在他面前,对肃玺仙尊本人评头论足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倘若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心情愉悦,难得问了一句。

    长睫很快垂落,洒下片阴翳“罢了,我现在演示方法,你用心记下。”

    手诀飞出,详尽且缓慢。拆解空间囊的方式很简单,哪怕修士连练气都不是,只要懂运用灵脉,就能熟练存储、取拿物品。

    少女认真地观摩他的动作,在晨光中,细声细气地反驳“我会跑。”

    “他的背景太复杂了,我担心和他在一块,会受到各种牵制。当然,还得提防他因为悲惨过去发疯。”

    “还是阿七好,情绪稳定气质佳。”叶沁竹说到最后,稍显疑惑,“你笑什么”

    苏长柒无奈地摇头浅笑,彻底打消告知身份的念头。

    不仅不会告之,他还会尽力去掩盖。

    所有会透露信息的迹象,都要被压严实。

    叶沁竹担心的很对。

    假如他不是“阿七”,而是“苏长柒”,这般头碰头,对着香囊琢磨的时日,恐怕也不会再有。

    叶沁竹很坦诚,坦言遇到真正的肃玺仙尊后,她会惧怕,会逃离,会心惊胆颤。

    会出现一面,巨大的厚障壁。

    苏长柒不想在死前,产生那道隔阂。

    “我突然觉得,此前不曾离去,选择留下,倒没有选错。”他换了个话题。

    “您,您原本是要走的吗”

    少女一下子局促起来。

    “我是来找东西的。”苏长柒轻描淡写,“谁知来此之后,发现它不在这儿,正巧遇到你,便留下了。”

    “那我得好好表现,争取让您觉得,留下来是有意义的。”

    叶沁竹大声保证“我会好好学习的。”

    声音坠到地上,变作她手中,从香囊内取出的一样样物品。

    叶沁竹依照苏长柒的指导,一件件地将林翎备下的认知中的、叫的出名字的杯具整齐罗列,洗漱梳妆器具摆在柜上,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古色古香的意味。

    途中,林翎依照提前说好的计划,把早餐送来。叶沁竹出去接过食盒,顺便掏出她的布袋子,和林翎结算。

    叶沁竹的袋中有十九枚上品灵石,修真界灵石分为上、中、下三品,以一比十的比例依次兑换。最下品的灵石也能换人界无数钱粮,要是叶沁竹现在去凡间生活,能当一辈子富家翁。

    从门外捧食盒进来时,叶沁竹感慨不已“阿七,你知道吗,这么多东西,只需要了了几枚下品灵石。我可是”

    说到一半,忽然住嘴,小姑娘绷紧嘴角,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她和阿七的约定,可是有偿演戏。

    阿七是修士,必然不会觉得银钱有多珍贵,她只有区区十九枚上品灵石,等最后结算时,一定会被嫌弃。

    “可是怎样”苏长柒问。

    他正翻阅林翎送来的书册,不知何时变出一只墨笔,正在书页上勾勾画画。抬手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洁白的皓腕,时隐时现。

    “我可是非常感激他。”叶沁竹声音瘪了下去。

    苏长柒无奈笑笑,不语。他回想到叶沁竹先前的言论,转头看她,长眉轻蹙

    “你昨晚,见到浮灵教的神灵了”

    “怎么可能。”叶沁竹努嘴,“那些都是我胡编的,我昨晚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除去中途醒来的那次,都在认真背诵。”

    “浮灵教真的有神吗”她好奇。

    苏长柒没有回答。

    同样,关于叶沁竹为什么会醒,苏长柒问了几次,都被叶沁竹避开,他便也不再追问。

    苏长柒从堆叠的书册中,抽出一本,递给她“你以符术入道,先记这本。”

    叶沁竹答应一声,接过书打开,发现是基础符文的图集。大部分全是图案,旁边还有译文注释,看得较为轻松。

    最开始是被称为符胆的部分,作为全符的中心。作为入门的修士,她想完整画完一个符,便要从符胆开始,一步一步往上叠加元素。

    苏长柒说“林翎送来的符纸,应该能用几日,你可边看边画。”

    叶沁竹清脆应答“是”

    快速解决完早饭,目不转睛,继续研究各类图案,以及其内容。

    符文种类繁多,先记录最基础的五行符,将符胆誊录,努力将符胆与识海建立联系。

    初学者总是生疏的,虽然苏长柒已经化繁为简,努力删去不必要的累赘,光是基础熟悉符文,就花了叶沁竹好几天。

    伴随时间流逝,识海中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自称为系统的存在似乎铁了心,要把她推理修行的范畴,不停地往上加压。

    夜间背诵,白日学习,叶沁竹过得并不轻松,好在看得见成效。

    不知第几日的午夜子时,她终于磕磕绊绊画下其中一个符文。郑重地把它夹在掌心,双手交叠,轻念了声“起。”

    眼睛刚合上,骤然松开,把符纸扔在地上“烫”

    灵力尚未联结,叶沁竹丢下符纸,金纸飘到地上,只剩黑黝黝一摊。

    她看着地上的灰烬,心有余悸地甩手“好险。”

    “被烫到了么”苏长柒看到叶沁竹的模样,“那便是快成功了。”

    他似乎很喜欢那把折椅,这几日一直靠坐其上,偶尔闭目养神,鲜少离开。

    苏长柒教得很用心,叶沁竹在画符,他对着晦涩难懂的典籍描画,化繁为简。

    但他教得有些过于用心。

    阿七似乎在赶时间,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他有时会陷入短暂的失神,叶沁竹脚步甫一靠近,便捂住额头清醒过来。

    偶尔会展开卦象盘,看着其上叶沁竹看不懂的图案,不知在想什么。

    叶沁竹听到苏长柒的夸奖,惊回首“真的假的”

    “这可是我的第一张完整符文,再怎么也得多废几张符,才能成功吧”

    嘴上说着,她依然激动地去摸下一张符纸。

    没摸到。

    叶沁竹愣怔,抬头,看向桌面,又掀起自己临摹的画册。

    发出哀嚎“符纸没了”

    矮桌上,整齐叠放的符纸已经被用光,废纸放在对面,桌案除去笔墨书册,空无一物。

    叶沁竹急迫地想证明自己,到处找能再画一个符文,又不会破坏房间的地方。

    她试着在衣角上画符,可紫金衣有法印清洁,像她这样练气都算不上的人,哪能在其上留下痕迹。

    她低头,张开五指,看向自己的手心。

    忽然眼前一亮,试着在手中聚起一点灵力,再度提笔。

    “不可。”小臂被轻柔往下压。

    苏长柒“灵窍初开,体内灵力波动不稳,擅自在身上画符,容易伤及己身。”

    “我这么弱小,伤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大不了再往冬湖跳一次。”叶沁竹舔舔嘴唇,下定决心。

    恍然间,她听到一声轻叹“无需如此。”

    声音很轻,流露出几分赞许。叶沁竹眼前浮现凝白,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脑子没反应过来,机械转头看向身侧。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温和地倒映少女的身影。苏长柒不知何时起身,走到她身旁。

    男子嘴角带笑,伸手递到她眼前“在我手上画罢。”

    叶沁竹愣怔,连头都没转回来,直直地凝视苏长柒的双眼,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是最便捷的方法,省时省力。况且,我灵力平稳,若是成功引符起火,也不会受伤。”苏长柒道,目光如水,令人逐渐安心。

    叶沁竹听他徐徐说道,一颗心落定。握紧手中毛笔“好,我会小心的。”

    她提笔,眨了眨眼,迅速让自己放松下来。墨笔落下,把眼前苍白的大手想象成长方金纸,缓慢而平稳地作画。

    墨点如柳叶,肆意攀升,迅速布满整张画纸。叶沁竹收势,蜻蜓点水般布上灵力。

    手心之上,火苗攒动,映照少女欣喜的脸庞。

    “初次尝试,便能作符引火。”

    清冷如泉的声音,缓缓徜徉在寂寥无声的黑夜中“姑娘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手回握成拳,熄灭火焰,嘴角泛着极淡笑意,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在看微弱却又耀眼的星火。

    复又抬起,似乎想像先前几次那般,把她推入注入书文的识海。手伸到一半,忽地收回。

    苏长柒“今日准你休沐。”

    叶沁竹“我不需要休息,我还能学。”

    苏长柒面上仍挂着笑,身形微晃,他扶住矮桌“明日再说,今晚我没什么好教的,回里间歇息吧。”

    “阿七呢”

    叶沁竹问。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休息,每次小姑娘提议他躺下歇会儿时,都会得到一句平静的“修士不需要睡眠”。

    叶沁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阿七表面温温柔柔,内里跟坨冰块似的,叫她无从下手。

    只能在心里惦记。

    苏长柒想了想“我再写点批注,一会儿过来。”

    他居然也会休息

    叶沁竹“真的”

    总觉得阿七能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件极其稀有的事情。

    苏长柒:“真的。”

    “那我去睡了。”她认真回复,起身,松垮垮走入里间。

    她听见苏长柒的声音,略带生涩“晚安。”

    “晚安。”少女回头,盈盈笑了下。

    简单洗漱后,叶沁竹没往床上躺。

    她不信。

    虽然并不了解阿七,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信刚刚那句话。

    小姑娘选择猫在门后,蹲守后续。

    苏长柒当然在哄她。

    他在少女动身后,沉默地坐到矮桌旁,随手取过墨笔。

    听到门扉闭合的声音,唇上血色骤然褪去。

    腰背塌陷,伏到桌案上。

    鬓间冷汗簌簌而下。

    蛊毒是今日发作。

    苏长柒之所以能逃出庚辰仙府,是一位和主母合作,制作解药的医修。

    制药的医修察觉到药物的异样,违背主母的意愿,进入仙府的暗室,终于明白那些他无法辨别的药材,究竟来自哪里。

    如果没有那个医修,苏长柒不知道,自己还会被关押多久。

    充当贡献骨血的药人,戴上镣铐,日复一日,清醒的,疼痛的,无止境地被囚禁在暗室。

    很巧,重返仙府后,他又见到了那名医修。

    挡在主母面前,挡在他面前。

    “道君,你曾经欠我一个人情。”他道。

    “现在,该偿还了。”

    对于受过恩惠的人来说,纵使九功一过,圣人亦是圣人。

    而当被救下的人数以千计、万计,她所犯过错,最好直接翻篇,或是记入史书,由后人评判。

    如若有人揪着不放,欲劈开人间百余年的平静安和,欲斩碎那位驱逐魔物,巩固群仙联盟的仙府主母。

    那该死的便不是曾经犯过错的主母,而是苏长柒自己。

    笔杆发出响亮的断裂声,耳边一阵嗡鸣。

    “阿七”

    惊慌又焦急的喊声,隐隐约约穿透进来。

    “阿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