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基础熟悉符文,就花了叶沁竹好几天。
伴随时间流逝,识海中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自称为系统的存在似乎铁了心,要把她推理修行的范畴,不停地往上加压。
夜间背诵,白日学习,叶沁竹过得并不轻松,好在看得见成效。
不知第几日的午夜子时,她终于磕磕绊绊画下其中一个符文。郑重地把它夹在掌心,双手交叠,轻念了声“起。”
眼睛刚合上,骤然松开,把符纸扔在地上“烫”
灵力尚未联结,叶沁竹丢下符纸,金纸飘到地上,只剩黑黝黝一摊。
她看着地上的灰烬,心有余悸地甩手“好险。”
“被烫到了么”苏长柒看到叶沁竹的模样,“那便是快成功了。”
他似乎很喜欢那把折椅,这几日一直靠坐其上,偶尔闭目养神,鲜少离开。
苏长柒教得很用心,叶沁竹在画符,他对着晦涩难懂的典籍描画,化繁为简。
但他教得有些过于用心。
阿七似乎在赶时间,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他有时会陷入短暂的失神,叶沁竹脚步甫一靠近,便捂住额头清醒过来。
偶尔会展开卦象盘,看着其上叶沁竹看不懂的图案,不知在想什么。
叶沁竹听到苏长柒的夸奖,惊回首“真的假的”
“这可是我的第一张完整符文,再怎么也得多废几张符,才能成功吧”
嘴上说着,她依然激动地去摸下一张符纸。
没摸到。
叶沁竹愣怔,抬头,看向桌面,又掀起自己临摹的画册。
发出哀嚎“符纸没了”
矮桌上,整齐叠放的符纸已经被用光,废纸放在对面,桌案除去笔墨书册,空无一物。
叶沁竹急迫地想证明自己,到处找能再画一个符文,又不会破坏房间的地方。
她试着在衣角上画符,可紫金衣有法印清洁,像她这样练气都算不上的人,哪能在其上留下痕迹。
她低头,张开五指,看向自己的手心。
忽然眼前一亮,试着在手中聚起一点灵力,再度提笔。
“不可。”小臂被轻柔往下压。
苏长柒“灵窍初开,体内灵力波动不稳,擅自在身上画符,容易伤及己身。”
“我这么弱小,伤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大不了再往冬湖跳一次。”叶沁竹舔舔嘴唇,下定决心。
恍然间,她听到一声轻叹“无需如此。”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温和地倒映少女的身影。苏长柒不知何时起身,走到她身旁。
男子嘴角带笑,伸手递到她眼前“在我手上画罢。”
叶沁竹愣怔,连头都没转回来,直直地凝视苏长柒的双眼,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是最便捷的方法,省时省力。况且,我灵力平稳,若是成功引符起火,也不会受伤。”苏长柒道,目光如水,令人逐渐安心。
叶沁竹听他徐徐说道,一颗心落定。握紧手中毛笔“好,我会小心的。”
她提笔,眨了眨眼,迅速让自己放松下来。墨笔落下,把眼前苍白的大手想象成长方金纸,缓慢而平稳地作画。
墨点如柳叶,肆意攀升,迅速布满整张画纸。叶沁竹收势,蜻蜓点水般布上灵力。
手心之上,火苗攒动,映照少女欣喜的脸庞。
“初次尝试,便能作符引火。”
清冷如泉的声音,缓缓徜徉在寂寥无声的黑夜中“姑娘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手回握成拳,熄灭火焰,嘴角泛着极淡笑意,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在看微弱却又耀眼的星火。
复又抬起,似乎想像先前几次那般,把她推入注入书文的识海。手伸到一半,忽地收回。
苏长柒“今日准你休沐。”
叶沁竹“我不需要休息,我还能学。”
苏长柒面上仍挂着笑,身形微晃,他扶住矮桌“明日再说,今晚我没什么好教的,回里间歇息吧。”
“阿七呢”
叶沁竹问。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休息,每次小姑娘提议他躺下歇会儿时,都会得到一句平静的“修士不需要睡眠”。
叶沁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阿七表面温温柔柔,内里跟坨冰块似的,叫她无从下手。
只能在心里惦记。
苏长柒想了想“我再写点批注,一会儿过来。”
他居然也会休息
叶沁竹“真的”
总觉得阿七能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件极其稀有的事情。
苏长柒“真的。”
“那我去睡了。”叶沁竹认真回复,起身,松垮垮走入里间。
她听见苏长柒的声音,略带生涩“晚安。”
“晚安。”少女回头,盈盈笑了下。
简单洗漱后,叶沁竹没往床上躺。
她不信。
虽然并不了解阿七,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信刚刚那句话。
小姑娘选择猫在门后,蹲守后续。
苏长柒当然在哄她。
他在少女动身后,沉默地坐到矮桌旁,随手取过墨笔。
听到门扉闭合的声音,唇上血色骤然褪去。
腰背塌陷,伏到桌案上。
鬓间冷汗簌簌而下。
蛊毒是今日发作。
苏长柒之所以能逃出庚辰仙府,是一位和主母合作,制作解药的医修。
制药的医修察觉到药物的异样,违背主母的意愿,进入仙府的暗室,终于明白那些他无法辨别的药材,究竟来自哪里。
如果没有那个医修,苏长柒不知道,自己还会被关押多久。
充当贡献骨血的药人,戴上镣铐,日复一日,清醒的,疼痛的,无止境地被囚禁在暗室。
很巧,重返仙府后,他又见到了那名医修。
挡在主母面前,挡在他面前。
“道君,你曾经欠我一个人情。”他道。
“现在,该偿还了。”
对于受过恩惠的人来说,纵使九功一过,圣人亦是圣人。
而当被救下的人数以千计、万计,她所犯过错,最好直接翻篇,或是记入史书,由后人评判。
如若有人揪着不放,欲劈开人间百余年的平静安和,欲斩碎那位驱逐魔物,巩固群仙联盟的仙府主母。
那该死的便不是曾经犯过错的主母,而是苏长柒自己。
笔杆发出响亮的断裂声,耳边一阵嗡鸣。
“阿七”
惊慌又焦急的喊声,隐隐约约穿透进来。
“阿七”
第16章
窗外,闷雷响。
紧接着大雨滂沱,仿佛永远不会变化的四季庭院,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
恍惚间,苏长柒听到有人在喊他。
一声、一声的,把他从痛苦中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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