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雨露已相逢。
窗外阳光大好。
伊曼这几日气色好的不像话, 新婚三天没下楼,今儿睡到中午起来晒被褥。
把薄被搭在阳台上,拍了拍, 胳膊拄在上面思想游离到蓝天白云处。
有家了。
属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伊曼捧着脸在窗台上傻笑,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喊她。
陆田这两天和王笈铃处成好朋友, 休息的时候跟她到处玩。伊曼穿上鞋跑下楼,被她们好好的羞了一番。
“你姐妹就是我姐妹, 咱这里好玩的地方我都带她玩了。上回我俩在信里说过要去赶海,傍晚有大潮,要不要一起去”陆田搭着伊曼的肩膀说。
王笈铃见伊曼嫁的好,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 开玩笑地说“她有家有口的人, 哪能随随便便跟咱们跑出去。”
陆田眯着眼扫视着伊曼说“也是, 晚上还得鬼哭狼嚎呢。”
“说什么呢谁鬼哭狼嚎了”伊曼恼羞成怒,抓起花坛边的小树杈要戳陆田。
陆田上串下蹦地跑开了,留着王笈铃在中间拉架。
她们在楼下打闹,没避讳人。郭大娘从吴奶奶家里出来, 打趣儿道“新娘子舍得下楼啦看来你婆婆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这就是调侃的话, 伊曼笑着没说话。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她看到郭大娘后面, 徐利低眉臊脸地跟一位顶着黑网兜的老妇人出来。
平房吴奶奶家隔壁住着一位老中医,她原先在老家是赤脚医生。后来到部队考了医生证, 在吉城开了家诊所。
她闺女在部队当兵,她头些年对部队有特殊贡献, 救援过军人同志。她闺女不够随军的政策, 还是特批她在家属村住着养老。
这一住就是十多年,后面的红砖房盖好,部队当时房屋宽松, 想让她去住,老中医推说年纪大上不了楼梯,挨着吴奶奶一直住下来。偶尔还能给吴奶奶把把脉。
她最擅长的是妇科方面,有不少不孕不育的夫妻会特意找关系寻来,希望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伊曼见徐利从吴奶奶对门出来,心中了然。
徐利人憨厚没心眼,不贪财也不假大方,在家属村里人缘还不错。
伊曼结婚那天,徐利的婆婆到部队探亲,结婚三年徐利的肚子没动静,想必是专门过来让徐利做检查的。
徐利的婆婆闷声不吭地走在前面,徐利跟在后面,往常不离手的苹果也不吃了。
郭大娘等她们走远,叹口气瞅着伊曼说“希望你婆婆疼你,别把你吓唬成徐利那样。走在后面,那么大的一个人,缩着脖子”
伊曼没等说话,郭大娘身后传来聂女士的声音。
聂培芬和公婆明天就要离开吉城,特意从招待所过来看看伊曼。正巧听到这样的话,又跟郭大娘不熟悉,沉声说“我把小曼当我亲闺女疼爱,从来没有吓唬过她。能有一儿半女自然好,没有也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我当婆婆的手不想伸的那么长。”
顾奶奶嘟囔着说“怎么女的算半个呢,有一儿一女自然是好。没有儿子,光有女儿那就是更好”
知道顾奶奶喜欢闺女,聂培芬让伊曼过来扶着顾奶奶讨她的欢心。
郭大娘听出点味儿,知道伊曼的婆婆是护着她的。笑着说“老是听小曼说你对她好,现在看来是真的好。他们小年轻的刚结婚就被催生孩子的太多,我也是希望她能好,才说那样的话。”
伊曼在边上说“妈,这是郭大娘。我们在楼下总是唠嗑,时常我都会提到你。”
郭大娘笑着说“这院里谁不羡慕小曼,衣服穿不完的穿,布料不重样,嫁的丈夫也是人中龙凤,还是个知冷热的。别说别人了,我都羡慕。”
聂培芬理解了,知道自己差点“杀”错人,也带着温和的笑脸说“我也常听小曼说起你。我们家住得远,远亲不如近邻,他们都是小辈许多东西不懂,多谢你对他们的照顾。正好我要到老卢家吃饭,咱们一起”
聂培芬的丈夫是原028军区的司令员,现在在京市军区挑大梁。卢崇文的丈夫是陆师长,这边的一把手。郭大娘心里早就掂量过了,她何德何能跟她们一起坐一起吃饭,不过都是说着让人舒服的客套话。
郭大娘推让着说“我儿子想吃饺子,我还得回去给他包,就不去打扰你们。以后有机会再去。”
聂培芬颔首说“那也好,咱们岁数差不多,也能算是老姐妹。孩子们以后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哪里的话,他们用不上我操心,可比我儿子懂事多了。”郭大娘见吴奶奶慢悠悠地拄着拐棍出来,转头过去扶着“你们上去吧。我陪老太太坐一会儿。”
顾奶奶和顾爷爷一直在欣赏吴奶奶种的葡萄,见吴奶奶出来,顾奶奶走过去说“老姐妹呀,你的葡萄怎么种的,一串有这么多这是什么品种”
吴奶奶骄傲地说“这是紫珍香,我老家赣南的种。要多多的浇水,天气热了抹芽摘心就好啦。”
“原来这就是紫珍香。”顾奶奶说“从前吃过一次,又大又甜。”
吴奶奶说“八月份你过来吃,吃多少我都给你。我的葡萄,大人小孩都爱吃。”
顾奶奶遗憾地说“可惜我来不了,八月份要到山上避暑。不如让我孙女多吃点,对吧,小曼。”
伊曼走过来说“对,我帮你多吃点,把吴奶奶的葡萄罢园。”
吴奶奶才不怕,对伊曼说“我可记住你的话了,到时候吃不完的葡萄都让人往你家门口堆。”
他们说着话,顾奶奶东瞅瞅西看看,拽了拽顾爷爷的袖子。
“我们不上去了,我俩到海边走走。”顾爷爷明白老伴的心思,他们在京市没有海,过来一趟怎么也得去溜达一圈,免得回京市去,顾奶奶跟他闹腾。
陆田干脆说“正好我晚点要去赶海,不如我跟阿铃提前陪你们去。”
王笈铃无所谓,陪老人家走走也挺好的。
聂培芬这次过来有事跟伊曼说,就没跟他们过去。
她和伊曼一起到了楼上,扔了线帽下来让顾爷爷和顾奶奶戴上。
顾奶奶在楼下,嫌藏蓝色的线帽颜色老气,顾爷爷好说歹说她才戴上,倔生生地跟陆田她们往海边去。
聂培芬在伊曼家里走了一圈,小两口把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坐北朝南的房子,阳光充足。
刚来这里买的月季花被放在阳台沐浴日光,漂亮的花朵跟伊曼一样,红艳却不俗气。
聂培芬回到沙发上坐着,伊曼给她倒杯热水,陪着她坐下来。
照伊曼的想法,身为婆婆的聂培芬应该是要嘱托她居家过日子的事。她毕竟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导,嫁了人有些夫妻相处之道还在摸索,要是有过来人说说经验,能让小两口少走些弯路。
而聂培芬的意思跟楼下说的一样,不想把手伸的太长。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相处的怎么样,主要是看两个人的感情厚度。她一个当婆婆的跟儿媳关系再好,也不能老是在小两口之间掺和。
今天她过来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有别的事情。
“妈,你怎么不说话”聂培芬跟她的关系,又像是婆婆又像是朋友,很少有冷场的时候。
这声“妈”叫的聂培芬回了精神,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信说“我犹豫很久要不要把这封信交给你,你知道,我不想破坏你新婚的感受,更不想自作主张地把信藏起来。所以,在我明天离开之前,我把它交给你。”
“这是什么信,谁给我的”伊曼接过来,看到上面的信封是用一张信纸粘起来自制的。上面还有灰黑的拇指指纹。
聂培芬观察着她的表情说“是你是伊大富的信。他说这是给你的悔过信。在看守所里,他听说你要结婚,哀求许久才让人家把这封信交给我。我向你保证我没有看过信里的内容,但是你也知道,能顺利出来肯定是经过审查。”
“我懂的。”伊曼板着小脸撕开信封,里面有三张信纸。一张写满“对不起”,两张里面是在谈念他们的父女情深,诉说看守所里他的思想进步很大,希望伊曼能够顾念血亲缘分,要她跟顾争渡有空去看看他。他身体不大好,也不知道能撑得了几年。
伊曼表情冷冰冰的,看完后,递给聂培芬让聂培芬看。
聂培芬看完,摇摇头说“难以评价。”
伊曼说“他哪里是想要见我,是想见顾团长吧。”
聂培芬拍拍她的肩膀说“你能想明白这一点,我就不担心了。”
伊曼抿唇说“不用担心,我就当没这样的爸爸。”
聂培芬犹豫着说“老陆说,今天要找争渡具体聊聊你的事。应该是伊大富那边又调查出来什么。有些情况,你俩结婚了,也不必瞒着他。这种事等他回来,你们两口子商量着来。”
伊曼点点头,两人就这个问题打住,不再提。
她们聊了些别的,到中午,伊曼和聂培芬在家里做了些饭菜,等着大家过来吃。
吃完饭,约好明天送行的时间,伊曼才知道王笈铃一家也要离开了。他们跟公婆一行一起坐船,到台烟市分头坐火车走。
伊曼跟王笈铃约好明天早上到集市买些海鲜带回去,说了会话,陆田还想去赶海,王笈铃就跟陆田一起去了。伊曼要跟着一起去,她俩一致嫌弃她,让她在家里好好的享受新婚生活,又把伊曼调侃一阵。
等到家里没别人,顾争渡搂着伊曼的腰先亲了两口解了馋。
发现小媳妇有心事的样子,顾争渡拉着伊曼坐到沙发上,静静地陪着她。
伊曼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不知道这时候能不能做dna检测。顾争渡见她不做声,先开口道“是不是伊大富的信让你不高兴了”
“大好的日子,像是被喂口苍蝇,着实是恶心到了。”伊曼靠在他怀里问“你知道dna么”
顾争渡反应极快,瞬间猜到伊曼的想法“这种技术刚引进国内还不够成熟,检测结果许多地方还不承认。”
伊曼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争渡掰正她的肩膀,让伊曼直视自己“你也想到了是么”
“嗯。”伊曼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书中一直以父女关系为纽带的原主和伊大富等人,她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书中说他们是以血缘为羁绊的一家人,她又怎么会猜测他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原主去世的早,在书中不过一个小人物,她想不到还会有这种隐藏剧情。
在别人看来,很明显后爸后妈的行为,都让伊曼先入为主的观念给排除掉。特别是在南关岭,她生活在悲惨的环境当中还没有拔出来,无法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他们的关系。
来到这里,她偶尔会梦到过他们。在梦境里,她发现越来越多的矛盾点和疑点,终于在新婚那天的梦里,伊大富前后的变化让她心惊,不由得往这边想。
“其实不需要做dna也能得出准确的结果。”顾争渡中午留下来,就是想要让伊曼知道这一点。
伊曼主动握住顾争渡的手,大大的手掌有力厚实,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想了想说“该不会是血型测试吧”
顾争渡称赞道“高中没白学,看来是个好学生。其实那边调查组也有这方面的猜测,需要咱们配合证实。”
他从兜里掏出复印的检测单递给伊曼“这是伊大富和郝春丽的血型报告,你看看。”
伊曼看到上面写着“伊大富b。郝春丽:b。伊金b。伊秋月o。”
顾争渡说“两个b血型,能生出bo两种血型。不可能生出aab的血。你想要测一下么”
伊曼反问他“你来不就是想带我去测么”
顾争渡笑了笑说“对,我想有个明确的结果。亲岳父和假岳父总归是不一样的。”
伊曼说“我可以测。不过我先跟你说好,哪怕我是b型血或者o型血,都不能阻止我拒绝他继续当我父亲。我跟他们断绝亲人关系并不是假话。哪怕他们真跟我有血缘关系,我也不想认他们。”
“我知道,他们伤你太深。我也很想让他们不是你的亲人。”顾争渡搂着伊曼,下巴摞在她的脑瓜顶,亲昵地蹭了蹭说“乖,别想太多,只是个小检测。”
伊曼闷闷地说“希望我是别的血型。”
顾争渡自然也是这样希望,这样伊曼能够少去许多麻烦。
今天陆师长特意叫他过去聊天,把许多没有公开的调查事宜跟他坦诚布公。伊大富涉及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他不喜欢他的小姑娘被牵累。
伊曼走在前面,顾争渡在后面,看着她娇小的一个人,脊梁骨挺的溜直,骨子里的不屈和坚韧,在伊大富身上绝对看不到的。
就这么一眼,顾争渡就认定了结果。
部队医院检验室办公室,里面一个十岁出头的胖丫头浑身一包劲儿,不停地蹬着压制她的人。
她嗓门洪亮,走廊上都是她的声音叫嚷着“不要抽血,抽血会死人,我不要死啊”
伊曼原本有点低落的心,被她一闹消失不少。
顾争渡跟伊曼俩人站在门口看热闹,胖丫头折腾的全身上下都是红的。她妈跟她姥姥两个人按不住她,上班的两个护士也加入其中,就为了扎一下采血。
“哎哟我的祖宗啊,怎么能蹬医生呢。”她姥姥愁的不行,老太太折腾半天大汗淋漓。看到顾争渡站在一旁仿佛看到救星,忙说“干部同志啊,帮帮忙吧,帮我们把她按住采血。”
胖丫头瞬间轮起肉乎乎地拳头,凶巴巴地对顾争渡说“我不要你你走开你是打鬼子的不是打小闺女的”
伊曼一下笑了,走上前从后面抱住胖丫头,给顾争渡使了个眼色。
顾争渡过来帮忙,他力气大,胖丫头不是他的对手。很快采了血,胖丫头气呼呼地坐在检查床上跟她妈说“我晚上不吃饭了”
她妈说“那饼干你也别吃了。”
胖丫头被戳破念头,气的下床就要走。
她姥姥跟伊曼和顾争渡说“谢谢啊,我孙女脚老是抽筋,我担心她缺钙,她营养不好。谢谢,我们走了。”
伊曼“”胖成那样还营养不好啊。
得,是个讲究人家。
轮到伊曼采血,顾争渡凑到耳边说“要抱抱”
伊曼推开他,把手伸过去。
验血需要一个钟头。
伊曼和顾争渡两人找到医院的图书馆,坐着看会书,时间很快就过去。
重新回到检验办公室,顾争渡说“紧张的话,深呼吸三下。”
伊曼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对我来说都一样。”
顾争渡率先进到办公室,拿到报告单和伊曼并排站在一起“准备好了吗”
伊曼点头“翻过来吧。”
顾争渡把报告单翻过来,上面写着一个单调的字母“a。”
这是什么隐藏剧情,居然还能这样
伊曼要不淡定了。
顾争渡欣喜地说“我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是你的家人。能生出你这样孩子的人,怎么可能自私、势力、反动。”
伊曼喃喃地说“两个b生不出a的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这样的结果,在伊曼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我得打个电话跟那边说一声。”顾争渡把报告单拿在手里,询问“可以寄过去么我想应该对伊大富的调查有很大的帮助。”
伊曼说“当然可以,我只要知道结果就好。”
顾争渡收好报告单,陪着伊曼往招待所去。
聂培芬知道他们要去验血,还在招待所里等着。
见到他们俩表情轻松的回来,让他们进到房间里问“怎么样”
顾争渡把报告单拿出来递给她。
聂培芬看完,激动地说“这可太好了他们犯得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安心在这里过日子。剩下的事情他们会调查。”
伊曼抿唇说“那我的亲生父母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这话不光是她自己问,也是为了原主问。可怜的原主被他们害了性命,总得要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这话说完,房间里安静许久。
顾争渡环着伊曼,伊曼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说“别担心,伊大富那边一定会有线索。目前考虑的是,他们从头到尾就不是你的父母,还是中途换人。”
伊曼细思极恐,她小手捏着拳头,坚定地说“一定是中途换人。我记得我小时候,他们对我很好,就跟咱妈对我一样疼爱。他们给我买了许多衣服和玩具,有时间就会带我到市里公园玩后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记不清楚,那时候我太小了。”
这些都是原主儿时的记忆,梦境里也表现出来过。
聂培芬在一边说“有可能是你太小记不住,也有可能是你受到过刺激,使那段不好的记忆隐藏在潜意识当中。”
顾争渡也说“既然是中途换人,那更好办。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伊曼真心实意地说“希望我亲生爸妈没事。”
更希望这辈子有再次相逢的缘分。
聂培芬和顾争渡没说,伊曼也能猜到其中涉及的敌特势力。她的父母不知为何被卷入其中,这些年过去,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聂培芬骂道“就这样他还有脸跟你谈父女之情,还想让顾家插手他的案子。这不是要把咱们全都卷进去。”
顾争渡没看到信,伊曼正好带在身上,就把信拿给他看。
顾争渡看望,嗤笑地说“一点诚意都没有。这么多年,看来是真没在你身上下一点功夫。现在知道找顾太太,早干什么了。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聂培芬眉毛一立“不能便宜他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