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峰塔上。
花晚晚不忍直视地瞅了一眼桌上那坨肉球,然后回过头来,一脸无言。
这两个月以来,这只小傻鸟大多时间都跟着某位体体贴贴的杨管家,天天被伺候得舒舒服服,顿顿被投喂得圆圆满满。
花晚晚诚恳发问“杨管家,我能问下你是怎么喂的吗”
狄飞惊是这样,杨管家也是这样。
怎么,你们汴京城的人都是什么养猪小能手吗
她不过就是一转眼没注意,这坨鸟就跟海绵泡水似的又又涨了一个码,现下都比她的肩膀还要宽了不少。
以后它可别想待在兔的肩头了。
兔是真怕被压成高低肩。
但这都还不算什么大问题,问题是等到她回去主世界百花楼后,她该怎么才能跟七哥解释,为什么短短一晚上时间,这只傻鸟就完全胖若两鸟了呢
莫名被动当了几个月的杨管家,杨无邪脸上的表情可比某只兔子更加无言多了。
提醒也提醒过了,纠正也纠正过了,再怎么童叟无欺的杨总管,也永远叫不醒一只假装没听到的兔子。
但对于她此刻诚心诚意的发问,杨无邪当下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它是自己吃成这样的。”
他最多也就只是没控制住喂鸟的手而已。
花晚晚一脸怀疑地瞄着他。
杨无邪的目光顿时更加飘了。
他面色微僵的干咳了一声,甚至于为了移开某位正牌鸟主人此时的注意力,还用上了声东击西之法转而说起了正经事,就是语气有那么一点生硬
“关于先前那摊下作买卖的幕后东家,以暗线探查到的情报来看,已能确认是雷损无疑。”
某只兔子满满一脸都是“你是不是当我好糊弄”的瞄着他。
杨无邪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当日晚姑娘所看到的那场跑马卖解,亦是有人刻意设置而成。”
“这我倒是知道,毕竟”
说到此事,花晚晚也不由得跟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她的目光又移到了某只瘫在桌上肚皮朝天的胖鸟身上,“若不是因为狄飞惊,也不会有人能够轻易从我身边引开这只傻鸟。”
当日她原本是带着这只缺德鸟航出的风雨楼,但却在准备回来时才蓦地发现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某只被点名的傻鸟立即发出抗议“鸟才不傻鸟聪明着呢鸟还立功了”
“是。”
杨无邪点头笑道,“多亏了小鹦鹉的误打误撞,我们才能在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之前,及时挖出了莫北神这个潜伏极深的卧底。”
小胖鸟立刻骄傲挺胸。
花晚晚目光幽幽的瞟了它一眼。
什么叫误打误撞,那是某统开的外挂。
而且若不是这傻鸟业务不熟练被时空乱流劈中后,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回系统空间数据,兴许你们还能挖出来更长一大溜呢。
苏梦枕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对于此番莫北神的背叛,虽说不会为其而从此因噎废食,但现下其实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
他抬手抵唇轻咳了几声,转而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雷媚虽已应下合作,但也不能对她过于掉以轻心。”
杨无邪点头应道“昨日已经通知过薛西神,近来多加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金风细雨楼五大神煞之一,那位西天神煞薛西神早已潜伏在六分半堂内,化名赵铁冷,不久前刚被提拔为堂内的十二堂主。
接连听到两方神煞之名的花晚晚“”
不是她说,花东神真的好难听。
但再想想也算了,反正不论哪个都好,路痴兔子也搞不清楚什么东南什么西北什么中。
更别提,她估计在这个世界也待不长久了。
她在来此之前算好了时间,最多也只能停留大概十二个月左右,也就是主世界的三个时辰后,必须赶在天亮前就得回到百花楼里,否则以七哥那异常灵敏的五感就该发现她人不见了。
算一算她已经在这世界里前前后后也待了四个多月,而主世界此刻约莫处于夜半丑时,想来现下应当是七哥睡得正安稳的时候。
某只在公司里天天摸鱼打混的打工兔,在上班开会的时候再次走神开起了小差。
然后立马就被某位苏大老板抓住了。
苏梦枕沉沉咳了两声示意她回过神来之后,当即面色就变得异常认真肃然,他看着她说道“你的扶光伞其实是火器一事,在汴京城此番势力斗争落下帷幕之前,切莫让第四个人知晓。”
“我知道了。”花晚晚点头应道。
汴京城中这几日以来纷纷扬扬刮起的大风,皆是出自于某只夜兔的手笔。
正如各大势力所探查到的情报资料,造成迷天盟二圣主闵进、六圣主张纷燕此二人之死的,确是火器。
而每个夜兔的专属武器,正是一柄伞。
这柄伞不止是能挡住天下间任何攻击的盾器,更是一把火力极其猛烈的热武器。
但在当下这个世界里,花晚晚的扶光伞其实是火器的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除了一兔一鸟,也仅仅只有此刻身处玉峰塔上的苏梦枕、杨无邪二人知晓而已。
在汴京城这盘棋局收官之前,若是有个万一,此事被人有所察觉
虽说他们的谋划部署便会就此被全盘打乱,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计划,计划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苏梦枕向来只要有六成把握的事就会去做,他相信自己不论处于何种情形下都能足够冷静,也随时都能因势利导从而调整计划部署。
真正让苏梦枕担心的,是那两头相争搏斗的猛虎,会因此而一道调转利爪对向她。
若是如此
苏梦枕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
他低头沉吟了小半晌,随后倏地抬头看向了杨无邪,即刻间便雷厉风行地下了决定“无邪,准备一下,我要出楼。”
“是。”
杨无邪对自家公子向来都是令行禁止,他问也不问点头应下后随即旋踵转身,肩上还扛着只小胖鸟就片刻不停的疾步走出了玉峰塔。
这二位在倏来忽往间行动迅速又果断利落,花晚晚一时间脑子都没能转过弯来,更别说什么及时反应跟上他俩的步调了。
她一脸懵的眨了眨眼,问道
“啊去哪儿”
怎么好好的开个公司会议,大老板却开到一半说散会就散会了。
苏梦枕低头垂眸静静看着她,眉目微敛,眼神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看得花晚晚整个兔都快麻了,才听到他开口轻声说道“去为风雨楼寻个盟友。”
同时,也为她多寻一层安全庇护。
苏梦枕以金风细雨楼时任楼主之名,向诸葛神侯府递了拜贴。
这是无情第二次见到花晚晚。
不同于此前那般戾气丛生的模样,她跟在苏梦枕身边缓步走进来时,那张容色昳丽的脸上,端的是一副乖乖巧巧的表情。
像极了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若非无情曾亲眼见过她杀意猎猎的样子,就算是他,或许此时也完全都看不出来,她竟是与先前那般是同一个人。
当下又是好一番见面寒暄的应酬流程。
诸葛正我仍是端坐在主位上,他目光慈和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初露风华的小辈,问道“苏公子今日亲身前来,是寻老夫有何要事”
苏梦枕坐在客位,温和有礼的颌首道“苏某这里确有一事,须与神侯商谈。”
对于这位年高德勋尽忠为国的老人,苏梦枕不吝于以敬贤礼士的姿态来谦恭相待。
“哦”
诸葛正我抬手抚着颌下胡子,神色不变。
苏梦枕亦是举止自若“两个多月前,我曾在市肆上与无情捕头不期而遇,此事神侯应当知晓。”
诸葛正我点了下头应道“是。”
苏梦枕继续说道“我亦是知悉神侯府时至今日,仍未曾放弃追查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
对聪明人而言,有时候仅是短短一句话便能从中解析出许多内容。
无情眉头微微一动,问道“看来苏公子是已经知道了”
苏梦枕颌首道“今日方才确认。”
他说完这句话后,旋即稍一偏头看了眼立于身后的杨无邪。
杨无邪立即会意,抬手从袖中取出几张笺纸,走近前去将其交到了无情手上。
无情手上拿着这几张薄纸,即刻便已低着头细细查看了起来。
正堂内一时间静默无言,只除了偶尔有一两声轻咳响起之外,再无人开口说话。
等到无情再次抬起头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诘问“金风细雨楼为何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苏梦枕仍然面不改色“若大捕头想问的是获取消息的途径,恕苏某无可奉告,这已是我风雨楼的要密。”
“但大捕头也不必明知故问,帮派势力之间安插几个线人而已,这应当不足为奇才是。”
关于这点无情当然清楚,但这薄薄的几页笺纸中,竟能详细记录到每个成员的上线是谁,上线的上峰又是谁,上峰最后又是听从于谁的命令
若要获得这样环环相扣、紧密相接的成员名单并不容易,那个从苏梦枕手中安插进六分半堂内部的卧底,想来地位应当不会低,更甚于兴许就是那位雷总堂主手底下的十三位分堂主其中之一。
无情自然也明白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问出来的事,于是他转而开口问道“这上面说的,那些低级成员上线的上峰,是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雷滚和九堂主霍董,而此二人,又皆是暗中听命于大堂主雷损此消息是否能确认完全无误”
杨无邪当即应道“杨某可以保证确实无误。”
无情颌首道“以杨总管童叟无欺的名号,看来这几页笺纸里所言,确是千真万确无疑了。所以”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随即又侧过头看向苏梦枕,目光中带着昭然若揭的探寻
“所以苏公子此番亲自前来,目的为何”
苏梦枕咽下喉中咳喘之感,淡定从容与他对视,道
“结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