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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南瓜
    茶都没喝几杯, 沈安和就匆匆告辞离开,看着这位出身不俗的举人老爷狼狈而逃的背影,江沉白差点笑死。

    不过外人一走, 院内气氛却显得尴尬起来, 江沉白也不好意思笑了, 左右打量两位当事人,真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的时候。

    温云舒主动道“劳累大人得罪此人, 实在愧疚。”

    罗非白把对方喝过的茶杯随手递给江沉白去洗净, 淡淡道“一个年过四十无望官途的举人,算什么得罪。”

    年少功名望春山,俯首闲庭轻看云。

    这些个手下败将, 的确不值得她客气对待,哪怕摊上沈家,从年少前途来说,她一个年轻县令也远胜于走青黄不接的沈家官运。

    所以,的确谈不上得罪。

    江沉白看着自家大人,眼底有光, 而温云舒跟陈氏又怎会不知道眼前人的灼灼光辉呢

    儋州翘楚, 查案如雷霆之势,如斯风采。

    陈氏心中有些惋惜,但还是走了过来,代尴尬的温云舒行礼致歉。

    “大人,我们的确知此事,当年公公也是碍于知晓那些人有心为您牵引婚事,他那会以此婉拒,免得您被那些人拖入彀中,后来归家, 他也怕我们在外听说此事而蒙在鼓里,特意知会。”

    “那会,他说这些人提前欲榜下捉婿,不过是想趁着您家势单薄,孤苦无依,提前签下入赘协议,未来不管您如何功名进益,总归是受制于人,他又不好直接拒绝得罪人,既出此策略,虽是好意,但如今被人提起,想来也是对您的冒犯,实在是”

    罗非白起身回礼。

    “温叔于我恩德大于一切,如再生父母,晚生惭愧非常,怎敢当真。”

    “何况年少时既如温姑娘兄长相称,本就该照顾一二。”

    “日后若有人再提起,既可回兄妹血亲之约,绝不相负。”

    这么一件事,既如此轻飘揭过了,一切淹没于兄妹之约,温云舒不言语,但也行礼受纳,并无异相。

    接下来既是正事了。

    因为院子里人多,何况现在人人都知道温家有案子,不会碎嘴,陈氏也不必拘于礼节,便跟温云舒一起在院中配合罗非白今日前来的询问。

    那份案宗,罗非白拿出来了,“看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温云舒看了看,神色变幻几下,道“父亲若是为这个案子劳心调查,第一必会察觉到自己为人设计,染病有异,但他未曾告知我们,也未放弃喝药或者去查永安药铺,说明他很可能知道敌人是谁。第二,这药污很可能是他特意留下的。”

    江沉白惊愕,陈氏亦疑惑。

    果然还是掌上千金最了解其父。

    罗非白“温叔素来有条理,好洁,不管从家中特意赶去衙门查案宗还是将案宗带到家中,都不至于把药汁落在案宗上。”

    “我想,他那会应该已经准备好赴死,但又留了后手,若有巡察使复查案宗,这一封案宗很可能被注意到,也算是留一颗种子吧。”

    温云舒知道这话的意思背后之人官位高到自己父亲连查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选择赴死以圆局面。

    她心里疑惑自家父亲刚正不阿,哪怕是应对上官也是素来秉正不退,这般选择显然不止对方官职太大的缘故,倒像是有什么把柄或者不得不妥协的软肋在对方手里。

    但罗非白今日亲自到来,应该不是为了告知这种事。

    “大人,您是想看父亲留下的所有遗物”

    冰雪聪明。

    罗非白应了声,“如此,还得征得老夫人同意。”

    虽然张叔从老夫人那得知了温县令的确去了好几次青山学院,但这位一直抱病的老夫人似乎对罗非白态度淡淡,这点,连姑媳两人都察觉到了。

    “不必,东西都在我这。”温云舒果断,带着罗非白几人进了一间地窖。

    “我也怕父亲有什么重大的案情线索留存在遗物中,若有带人来行窃,我们几个女人拦不住,就藏在了这里。”

    地窖里面埋了坑,挖开,里面有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后,里面有不少书籍跟藏品画作。

    罗非白看得很快,最后收手,显然没有需求的案情线索。

    陈氏跟江沉白微微失望。

    “等下,还有这里。”

    罗非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这人带着他们出去,指着了下鸡圈。

    “鸡屎坑下面还埋着一个箱子,里面多为父亲亲笔册子。”

    “温妹妹真是蕙质兰心,为世间女子聪慧之楷模。”

    温云舒忍不住多看这人两眼,有些郁闷。

    这人,跟少年时真的很不一样。

    而罗非白这边有些欢喜,看向江沉白,目光灼灼,暗含威胁。

    江沉白“”

    不用看,我自然得去挖,大人何必如此。

    再臭也得挖。

    第二个箱子显然小了很多,里面的小册子却也厚厚一叠,拿到后一时半会也翻不完。

    温云舒跟陈氏没有打扰,后者去看孩子,前者则是进了主屋照顾母亲。

    老夫人年迈,头发昏白,但其实没有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此时是清醒着的,也能日常吃食了。

    她,只是不愿意出门。

    门一关,温云舒揉了毛巾给她擦脸。

    老夫人却低声一句,“小舒,会后悔吗”

    “婚约明明是有的”

    温云舒“母亲,他当年自己签下的婚书,但是那会年少,为父亲所救扶持,感恩而已,多年过去了,不说父亲这边有所后悔,他那边应当也如是,所以忘记了此事,当不认得我。或者,未免伤我,故作不记得,这样也挺好。”

    连巧儿都记得的婚事,那人一概不记得了,刚刚沈安和提起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对方神色表露的隐意。

    仿佛惊讶。

    老夫人低叹,“那会是我不同意,这孩子估计也是怕重提此事会尴尬,才不认的,不过你们若是有缘,有情,岂不是”

    温云舒失笑,“母亲真是糊涂了,当年我才多大,只把他当哥哥,他亦把我当妹妹,谈什么旧情,如今这样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我一直不解您当年为何如此抗拒,明明您也是信他人品跟才华,为何”

    老夫人神色沉闷,却是不语,只是跟温云舒低语道“他这次来,应当不止为了查你父亲留下的遗物,也是要找其他的关联他的东西,给他吧。”

    “那东西就放在”

    罗非白走的时候,温云舒让巧儿一起搬运了些蔬果,但眼神示意,似有私语,于是罗非白特地走到树下跟她说话,旁人也特地留了空间,不曾窥听。

    “母亲感恩大人您为父亲查案奔走,这些是小小谢礼,不值几个钱,望请收下。”

    罗非白一眼瞧见那些竹筐里的瓜果,眉眼含笑,对着老屋那边微抬高了音量,“还得是老夫人蕙质兰心,为世间女子聪慧之楷模,远胜于温姑娘你。”

    屋内老夫人跟屋外的温云舒“”

    这郎君怎么这样。

    不过罗非白也听得出温云舒说话间刻意加重的“母亲”,眉眼微敛,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些遗物,所有的都会搬运上车,外面的人会瞧见,此后,就没人再会盯着温家了。”

    “有时候,没有价值才是真的安全。”

    “这个案子,也不会拖太久,还请温姑娘耐心等候。”

    温云舒看眼前人进退得当,体面周全,心里浮上微末的异样,在罗非白欲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声一句。

    “大人,您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这话似乎很自然,似是询问年少接触的过往,又可能是某种隐晦的试探。

    也是奇异,她来了这阜城县多日,接洽了差役仵作跟一干人等,办案雷霆,张信礼也曾怀疑过她是否为罗非白,最终确信,因为没有纰漏。

    但真正拿捏到她身份悬疑的人,是一个姓温的年轻姑娘。

    记忆,的确是最难作假的伪装。

    若是反馈不对,对方既能确定她的虚实。

    罗非白半侧身,槐树树叶斑斓黛绿,斜影落半身,她心里闪过温云舒跟温家人的怪异表现,心里有个猜想得到了验证。

    那婚约,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是口头的,还是真正签下了婚书。

    但最后肯定默认无效,可能是老夫人不愿意,也可能是别的。

    前尘往事,能执着于此的有几个呢

    问迹问心问时间,也问生死。

    这么多年没怎么联系,显然“罗非白”当年就该知道一些秘密了,担心连累温家,所以果断斩断过往。

    罗非白反推当年情况,静默些会,轻轻道“记得一些,只是觉得我这人生来带着一些不详,出身是改不了的宿命,当年得温叔庇护,已是幸事,若是一场姻缘早已预见未来颠簸,祸及妻女子孙,应当及时止损。”

    “但始终始终希望温姑娘及你的家人平生喜乐,福气相依。”

    但凡温云舒再深入问了他们儿时过去,罗非白未必能应答如流,可她没有,只屈身行礼送别。

    罗非白暗暗叹一口气,回礼“告辞。”

    温云舒默默看着这人大摇大摆带着一堆东西离开温家,心头紧绷的情绪一时松懈,回到屋内,却是拉开抽屉,里面有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小泥偶,底下还亦有红底金纹烫自的婚书。

    婚书上的另一端名字,的确被划去了。

    那人也的确否了婚书,它其实是已经无效的契约,留之无用。

    但她看了良久,脑海里却想起那日这人初次登门看墙上画作的样子。

    那画作,是那人指点她画的。

    罗非白回到屋中,拿着一个南瓜,剐蹭底部,看到了下面的封口,取出,里面装着一个瓷罐,罐子亦是密封。

    外壳自然被南瓜内部瓤汁所染,洗净后,再解封,里面既是一枚玉佩。

    这个玉佩关联了一个身份。

    “罗非白”的身份。,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