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酒后之言谁要是真的当真,那谁就是个傻子。顾晓回去睡了一觉之后,便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毕竟,跟李氏这种没太多城府,近乎是个浑人的女人计较,搞得都像是将自己的水平也拉下去了一样。
原身的死有着多种原因,主要是产后失调,又一直辛劳导致心力交瘁,像是这等妻妾相争的心病只占了一小部分。她只会觉得郁闷,但是并不会将李氏当做是仇人。所以,轮到顾晓,也犯不着对李氏下手。在这个年代,府里头没个男人,哪怕跟圣上血缘稍微远一些,也难免要被欺负。也亏得死了个徒宏远就算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但是死得却“正是时候”,圣上可以自己忽略这些皇子皇孙,却不能容许别人欺侮他们。
顾晓上辈子摊上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这辈子算是白捡的,她又不是斗鸡转世,明明在府里可以一家独大,给别人一条活路,何必非要玩什么东风压倒西风的把戏,逼得其他人活不下去。
李氏别的也就罢了,她有句话却是说对了,她其实也是没办法。她从小家里就说她可以嫁给徒宏远这个王爷表哥,根本就没想过,以李家的身份,根本不配当王妃,因此,进府之后,就忍不住将原身当做是敌人。但事实上,她折腾多年,除了在徒宏远耳边说些坏话,叫徒宏远不多亲近原身之外,并未给原身带来实质意义上的伤害。祖宗家法在那里,徒宏远再如何宠妾,也不能灭妻。他可不希望自己这一支因为没了嫡系,最后在宗室里面沦为末流。
所以,他宁愿给李氏,乃至宫里的李才人,宫外的李家各种补贴,也不会真的动摇原身在府里的地位,还得先跟原身生出个嫡长子来。
原身终究是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才一直有些郁郁,实际上,换作是后人,只要你给钱,也不干扰我的正常生活,顶个丈夫的名义,一辈子不露面,也行啊徒宏远又死得早,她想要问一句为什么都不行,还得跟着操持丧事,搞得月子都没坐安稳。换做是顾晓,听到死讯,就开始装晕装病,摆出一副悲伤过度,连床都起不来的样子,难不成圣上还得逼着这样的儿媳妇给儿子扶灵不成。
所以啊,任何时候,人都得先爱自己,其他的事情,那都是细枝末节。
虽说顾晓直接将徒宏远的事情当一个那个给放了,但是府里其他人却不敢,只当是顾晓又想起了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暗地里头对李氏埋怨不已,却也都不敢在顾晓那里冒头,只得先沉寂了下来,只等着什么时候正院那边消了气再说。
李氏第二天醒来,听到玉梅她们说起自己昨晚上说过的蠢话,也是懊恼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起从前那些事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她早就巴不得顾晓将从前那些不愉快都忘得干干净净,结果竟是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着这事,徒嘉泽想要去找兄弟玩,都被她拉住了,叫他等明儿个去前头念书的时候再去找末儿一块玩。为此,还吓唬徒嘉泽,小心他大哥又查问他的功课。徒嘉泽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被李氏
一吓,顿时歇了这份心思,只待在西院里头折腾。
实际上,徒嘉钰和末儿压根什么也不知道,毕竟,顾晓早上起来,照常饮食玩笑,还跟徒嘉钰说,来年叫他画了花灯的样子,让下人扎起来。又说到元宵节的时候,城里解除宵禁,宫里和街上都会用花灯堆成鳌山,那才叫气派。可惜的是,一方面过于奢靡,另一方面就是风险挺大,弄得不好,就有可能失火,所以,不是熟手,还是不要这般为好。
“元宵节的时候,外头人太多,要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出去看灯会”顾晓叹道,她想到红楼开篇就是甄英莲被下人抱去看元宵灯会,却被拐子给抱走了的事情。后世那等人流量比较大的景区,尚且一大堆丢孩子的,以至于往往广播里面叫个不停,如今孩子丢了,再想要找回来,那可不容易。
那些拐子很多时候其实更喜欢拐骗富贵人家的孩子,因为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长得好看,几率其实是比较低的,一方面是穷人娶妻都不容易,何况要娶到长得好看的妻子。另一方面就是生活条件的问题,营养不良,饮食粗糙,父母照料也很难周全,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先天底子再好,往往也是又黑又瘦,牙齿也不会整齐,骨骼发育往往也会存在一定的问题。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卖,也只能是当做劳力卖,但问题是,谁家要这种年纪还小,也干不得什么活计的劳力呢
而富贵人家就不一样了,看得出来的细皮嫩肉,又白胖可爱,就算是将来长残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能拐走,那么,最多就是少赚一些的问题,根本就不会亏本。
顾晓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宫中太后还在,为庆祝太后圣寿,千秋节的时候京中解了宵禁,大肆庆祝,火树银花,彻夜不息。京中百姓乃至城外许多人家都拖家带口分享太后的福气。结果那年顺天府差点没炸了锅,不光是普通百姓,许多富贵官宦人家,孩子都被拐了不少。
最后找回来的也只有一部分,后来消息传到宫里,太后为此自责不已,有人还私底下说这事伤了太后的福寿,以至于太后原本身体挺好,之后便凤体违和,那一年深秋就薨逝了。
因着这事,即便圣上这些年愈发好大喜功,喜欢排场,也再也没搞过这等普天同庆的事情。只是每年元宵灯会,这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传统了,总不能因为怕了拐子,就干脆不办了。只是硬逼着顺天府加紧巡逻,饶是如此,年年元宵灯会,也免不了要丢孩子,只是丢的多半是小户人家的,富贵人家是宁可在家自个看,也不带孩子出来了。
徒嘉钰不知道这些旧事,还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咱们早早找个酒楼,包上一层,在楼上看不就行了”
顾晓也不跟徒嘉钰说这等龌龊的事情,只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如今年纪大了,不想凑这个热闹了”
末儿在一边听得却是心动,抱着徒嘉钰的腿,说道“大哥,妈妈不看,我想看”
徒嘉钰想了想,说道“这也不难,等回头宫里有鳌山灯的时候,哥哥看看能不能带你一块进去
”
顾晓瞧着小哥俩亲亲热热,不由也是一笑,她却是没想到,自个才想起拐子的事情,京中就出了事,克俭郡王府的小世子竟是丢了。
克俭郡王算是圣上的侄子,他父亲是圣上的弟弟俞王,俞王其实年纪比圣上小足有七八岁,但是却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而且还男女不忌,在宗室里头,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这位那真的是一天都离不得美色,府里头一堆姬妾莺莺燕燕,竟是还不满足,外头还包粉头,养戏子,甚至还从青楼里面赎了好几个当红的花魁回来。
圣上一开始还说几句,到最后只当这个弟弟不存在。俞王最后死得也像是个笑话,他玩得太花,竟是染上了花柳病。这年头也没什么抗生素,中医药对这种病症其实没太多办法,尤其他还藏着掖着,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据说最后死的时候,下头几乎没一块好肉。
俞王府里姬妾众多,孩子也多,圣上觉得这个弟弟给皇家丢了脸,因此,除了给王府世子封了个克俭郡王之外,其他人只几个年长的封了镇国中尉和奉国中尉,其他人连个爵位也没有,一年只能拿个五十两银子作为生活费,俞王多年骄奢淫逸,府里入不敷出,自然也别想有多少私产,不给儿女留下债务就算不错了,这些人可谓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克俭郡王对这些异母兄弟也浑然没有半点好脸色,他生母俞王妃也是大家出身,结果摊上这样的丈夫,俞王是个混账,竟是拿着妻子的嫁妆养女人,硬生生将发妻给气死了。在克俭郡王看来,生母之死不仅是俞王混账,也是因为那些姬妾庶出的缘故。分家之后,就立马将人给撵了出去,连同府里那些姬妾,一股脑儿送到了城外的姑子庙里。
按照如今的宗法,俞王死后,克俭郡王就是这一支宗室的宗主,要为这一支宗室的生活负责。就像是荣宁二府那些旁支,都要靠着荣宁二府过日子一样,谁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上门打个秋风,求个差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本这些人都是这样想的,哪知道克俭郡王却根本不管这许多,他自个也没能继承多少家产,当初在府里又被恶心得够呛,哪里肯平白养着这些异母弟弟,因此,甭管是谁,他都是紧闭大门,你就算在门口唱大戏,他也不带理会的。
他这般作为,痛快倒是痛快了,在宗室里头也落得个刻薄无情的名头。只是,对于克俭郡王来说,名声又不能当饭吃,他老子给他留下二三十个弟弟妹妹,妹妹还能随便一副嫁妆打发出去,甚至不要脸一点,找那等新荣之家,多要点聘礼,还能找补回来一点。横竖他这一脉的名声早就被俞王给败坏得差不多了,想要将妹妹嫁个好人家也不容易,还不如找点实惠的。
但是这些分出去的兄弟就不一样了,在府里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为了点份例斗得乌眼鸡一样,因着分家的时候没能分到什么财产,直接就将自个屋里的各种家具摆件都给搬得干干净净。克俭郡王当时想着以后就不往来了,便不说什么,哪知道这些人简直是得寸进尺。
宗人府倒还是
给他们安排了宅子,但是他们这等无爵的宗室能捞到什么宅子,不过就是内城的几处民宅,最大不过是两进,如此还不是他们的,还得按年给宗人府交租金,你不交还不行,直接从你年俸里头扣。
他们如何肯干,就跑到郡王府,想要克俭郡王给他们将宅子买下来,甚至换个大宅子。克俭郡王又不傻,他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何况,他其实也没钱,总不能拿自个的俸禄和产业来养活这些只想坐享其成的混账,自然是严词拒绝。
这之后,这些人就愈发无赖起来,郡王府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在门口骂骂咧咧,指指点点,甚至造谣生事,弄得王府众人烦不胜烦。
克俭郡王倒是撑住了,如此过了两年,这些人也明白捞不着什么便宜,便不再来了。
只是,克俭郡王也是个倒霉鬼,前年痘疫,郡王妃之前却是不曾种过痘,不慎染上了天花,没能撑得过去。克俭郡王与俞王不同,他受够了俞王的贪花好色,荤素不忌,俞王临终,他捏着鼻子给这个父王侍疾,又亲眼看到了俞王肌肤溃烂的模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对男女之事,简直有些避而远之。府里也唯有一个王妃,等着夫妻二人生下了嫡子之后,就几乎没了床笫之欢。
如今郡王妃一死,就有许多人盯上了继妃的位置,他那些个异母弟弟也是蠢蠢欲动,纷纷从自己母家或是妻族里头找了合适的人选,指望着多一层关系,能从郡王府多捞点好处。只是,克俭郡王本就对女色敬而远之,可以说是清心寡欲得跟和尚一般,横竖他已经有了嫡子,嫡子也熬过了天花,以皇室的医疗条件,也不用担心半途夭折。他在宗室里头名声也被父亲和那些弟弟祸害得差不多了,人际往来也比较少,本就没有续弦的心思,更别说找那些麻烦的角色,因此,便放出话去,表示自己与王妃鹣鲽情深,不会另娶。
克俭郡王府里的小世子年纪比徒嘉钰小一岁多,之前瞧着一众皇孙上折子要入弘文馆读书,克俭郡王琢磨着自己与一众宗室关系不亲,但是轮到自己儿子,将来顶多就是个镇国将军,最好在宗室里头还是要有几个相熟的靠山才行,要不然之后分府分产难免要被人欺负,因此也上了折子请求让儿子入学。
圣上对俞王没有半点好印象,但是这个侄子却是可怜,虽说心硬了一些,但是对圣上来说,倒是没什么想法,他自己也厌烦俞王生的那一串儿子,真要是克俭郡王将人都养起来,他只会觉得这个侄子就是个烂好人。而且,郡王世子本身也有资格入弘文馆读书,圣上便朱批准了此事。
这位小世子如今与徒嘉钰便是同窗,他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人也长得好看,小孩子嘛,也不知道长辈那些事情,一个个很快就混熟了,徒嘉钰与他关系还算是不错。
结果中秋假期刚结束,小世子就不见了。
小世子是在去弘文馆的路上失踪的,他照常出了府,结果王府的马车根本没有如同以前一样停到弘文馆门口,半路就消失不见。弘文馆那边,虽说对于考勤要求不严,但是你要是不来
,怎么着都得叫府里的下人过来说一声6,给个理由才行。结果小世子没到,也没人过来说明理由,弘文馆这边的教习就叫人去克俭郡王府询问究竟,克俭郡王赶紧命人去找正常送儿子上学的车夫,发现车夫竟是在自个屋里呼呼大睡,身上还都是酒气,将人一盆冷水浇醒,才知道,这位昨晚上就喝了个酩酊大醉,早上根本就没起来。再一问门房,早上送小世子出门的马车也一直没有回来。
克俭郡王简直是暴跳如雷,他就这个儿子,对他儿子下手,那就跟对他下手没有区别。他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车夫、门房乃至伺候小世子的一干下人都给拿下,直接大刑伺候,即便这里头有冤枉的,也只能怨他们运气不好。
府里这些下人又不是死士,冤枉的自然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胡乱攀咬,而那车夫却半点也不冤枉,他也算不得什么硬骨头,吃了几道大刑之后,就撑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事情给交代了。
那车夫之前染上了赌瘾,前些日子每每送小世子去上学,回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赌坊赌个几把,这才是门房瞧着马车一直没回来,不觉得有问题的缘故,因为这是他的正常操作。
这沾赌的人,从来都是输多赢少,这位也不例外,只是他之前心中还算是有数,月钱输完了,也就不赌了,等到下个月领了月钱再去。但是这一次,有人做局,他先是赢了一大笔,只当自己运道正旺,便不肯下场,结果不仅将赢的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不少赌债。
有人这时候出面,帮他还了赌债,当然,欠条还是要写的。他只当是市面上那等放印子钱的,压根不放在心上,毕竟,他怎么着也是郡王府的下人,谁还敢跑到郡王府要债不成。
哪知道,人家却不跟他要债,回头就撕了欠条,说是要跟他交个朋友,经常请他吃酒耍子,结果那一日,两人喝酒的时候,又叫了个妇人过来陪酒,他还当是个娼家,喝着喝着,便动手动脚,那位也是欲拒还迎,后来自然便滚到了一起。
结果直接被人堵在床上,说那妇人是他的媳妇,要告他女干污良家。这年头,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强上有妇之夫,那就是死罪,按律判绞。
这车夫哪里敢承担这等罪名,只得老老实实写了一份认罪书,然后对方就以此要挟,让他配合行事。
这车夫昨儿个就借口请家里表弟喝酒,将人带到了自个屋里,然后自个喝得大醉,与他喝酒的那人换上他的衣服,打扮得与他一般无二,带着去上学的小世子出了门。
那车夫被打得半死不活,这会儿还在讨饶,克俭郡王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你怕别人要你的命,难道我就要不了你的狗命吗
他直接喝问道“跟你喝酒的那人到底是谁”
那车夫哭道“他住在铜锣巷那边,大家都叫他林三哥”
克俭郡王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去查。
一个王府到了这个时候,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克俭郡王也不怕家仇外扬,直接叫人去顺天府那边
报了案,拉着顺天府的衙役们一块去找。
这些衙役实际上与街头那些地痞流氓都很熟,一旦地头上出了什么事,这些衙役都会先去找这些人询问。
像是这个所谓的林三哥,在这些衙役那里,却是个熟人。他因为在家行三,所以以前大家都叫他林三,后来他在街面上闯出了一些名声,街坊邻居便叫他一声林三哥,还有叫林三爷的。他主要干的就是在接头卖一些助兴的丸药还有给人放贷的勾当,原本与克俭郡王府八竿子都打不着,如今干下这般事情,后头定然有人指使。
郡王府和顺天府的人跑到铜锣巷,根本没找到,街坊邻居都说有两三天不曾见到人了,倒是之前被他拿来玩仙人跳的那个姘头还在,但她跟林三也不过就是露水情缘,她就是搞半掩门的勾当度日,为了省几个保护费,才跟林三混在一起。林三许了她二十两银子,她便配合玩了一出仙人跳,这会儿衙役们找上门来,只哭天抹泪地喊冤。
郡王府的人可不管她是否真的冤枉,直接就上来逼问林三的下落。
“奴家哪知道他在哪里,他到奴家这里也没个准日,有的时候天就来一趟,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来”那妇人吓得要命,忙不迭地叫道。
“他跟谁走得比较近,是不是最近又认识了什么人”一个衙役手里拿着铁尺,厉声喝道。
被这衙役一吓,那妇人更怕了,哆嗦着说道“奴家,奴家不知道啊”
忽然,她眼睛一亮,说道“前些日子,他到我这里,以前这死鬼简直是一毛不拔,那次竟是给了我一个银锞子”
“什么银锞子”金银锞子这种东西,真不是什么人家都会做的,这玩意正常不会放在外头流通,都是各家用来打赏走礼之类的,一般都会有暗记,因此,克俭郡王府的人立马就追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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