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酒醉醒的第二日,不记得自己寻曜灵要温酒,更不记得后面说的那些话。
除了前一夜独自守在山洞口,吹了许久的寒风外,曜灵一如往常,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那些负面情绪仿佛随风消逝般,留下来的,全是与苏阮的亲昵,以及对她的爱护。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依旧每日亲亲抱抱蹭过来的小狐狸,深吻得热烈。
苏阮觉得他越发粘人得厉害。
加上山洞里的日子虽然过得清闲,但缺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住了一段时日,便有些受不住了。
这日夜里,曜灵半靠在身后的洞壁,小狐狸趴在他的胸膛位置,用手指勾绕着他散在身前的一缕墨发,嗓音绵软“曜灵,我们何日回府呀”
提到回府两个字,曜灵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只是刹那的功夫,他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顺着少女身后黑亮如绸缎的发轻抚至背部,掌心的温热,让苏阮觉得很舒服。
她将双手交叠一起,按在青年的胸口处,下颌抵着手背,趴在那里,清亮的琥珀眼睛宛若漂亮的星子,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在等他的答复。
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双期待的熠熠眼睛,让曜灵心口蓦然钻出数不清的疼痛。
似乎是察觉到青年的不对劲,苏阮疑惑地关心道“曜灵,你怎么啦”
她还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颌。
用那种亲昵的啄吻姿态,一点一点地亲,温温软软的,好似在触碰什么极喜爱的珍贵之物般。
曜灵闭了闭眼。
他几乎是受不住,抚着苏阮后背的手,不知何时揽住了她的细腰,将趴在身上的少女深深搂入怀中,不断收紧力道,用尽全力地亲吻她。
像是要夺尽她口中所有的气息,苏阮觉得难受了,腰也被勒得疼,想逃开却又像是被铺天盖地地压住,最后只得用力拍打他的胸口。
“疼”
小狐狸刚要生气,一滴水珠突然啪嗒落在脸上。她愣了愣,摸着侧脸处的湿润,看向眼前阖着目,眼眶微红,墨黑眼睫粘湿一片的青年。
泪珠沿着眼睫积聚,有的晶莹跌落,有的顺着脸庞淌下来。
这还是曜灵第一次在苏阮面前袒露出这般脆弱的情态,他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伤心的事,阖起眼睛时,眼泪都止不住。
小狐狸甚至都忘了生气,她有些慌乱,用手抹着他的泪,哄着他“曜灵,不哭,不哭。”
“我原谅你啦。”
她想起小时候眼里进沙子流泪不止,被狐族长辈吹眼睛时,便也学着轻轻吹他的眼睛。
“曜灵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不哭,不哭。”
“曜灵好乖。”
少女耐心哄人的声音绵软动听,没有任何攻击力,那样容易心软,又那么心狠。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与他在一起。
曜灵突然抱住她。
那一声声的担忧轻哄,就好似甜蜜的穿肠毒药。
她喜欢他,担忧他。
但也会再次抛弃他。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青年暗暗捂了下眼睛,用力眨了眨,除了眼周稍微红了些,与平常模样并无不同。
他甚至还露出一个轻松的笑“高兴小姐会喜欢我,好像做梦。”
小狐狸探究地歪头看他,捏他的脸。
“真的吗”
“真的。”曜灵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小姐想出去了,那我们过几日动身可好”
小狐狸点头“好哦。”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曜灵知道娇小姐有时候也特别好哄,譬如现在,承诺她之后,便不再提,扒着他要睡觉。
曜灵抱着她,缓缓收紧力道,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有点紧。”苏阮闭着眼睛咕哝。
曜灵不得不松了些力道。
他睡不着,视线一寸寸掠过苏阮那张入睡时的娇憨脸蛋,尤其是喜欢用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想要找一个最舒服温暖的位置。
每每这时,曜灵便任由她蹭。
有时候,他被蹭出了火气,实在难以自持时,便会一点点啄着她的脸,娇嫩的唇,以及白腻的颈项,突起的漂亮锁骨,落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红。
他喜欢看她身上留有他的痕迹。
小狐狸不明白他这种占有欲,只觉得被什么大型狗狗缠上,时常睡到一半,会下意识推着凑在自己颈侧的脑袋。
在极尽亲密的四五日后,曜灵将苏阮带出这个住过一段时日,可以算作临时“家”的山洞。
山中严寒,这日下了点初雪。
苏阮穿着鲜红袄裙,被曜灵背着,她伏在他背上,仰起脸去看漫天飘扬的细小雪花。一片晶莹的雪花粘上她眼睫时,引得她不住地眨眼,发出泠泠的笑声。
山林也像是落进了冰雪世界里,地面铺满雪白,树枝上挂着雾凇。
小狐狸都耐不住地要下来玩。
今日没什么风,苏阮像是山林中最鲜亮的一抹红色,她往前跑几步,便蹲下来,笑着捧起碎雪,便往曜灵身上撒过去。
做了坏事,还怕被捉回去,就立即往前跑两步,气喘吁吁的,蓬松雪白的狐狸尾巴在身后得意晃动。
对于身娇体弱又人菜瘾大的小狐狸,曜灵简单几步跨过去,便能将人拥入怀中。
“冷不冷”
他从后面抱着人,一双手捂着她被冻红的手。
“不冷。”苏阮回头看他,露出欣喜的笑靥时,宛若冰雪里开出的一朵秾丽之花。
似乎是觉得曜灵不让她玩雪,小狐狸顺势亲了亲他的脸,眼眸亮晶晶的“还要玩。”
曜灵顺从地松开了她的手。
等到反应过来时,又被小狐狸泼了一脸雪,耳边还回荡着她泠泠的笑声。
少女已经往前跑了几步。
他抹了抹脸上的雪,也露出一个浅笑。
等苏阮玩累了,曜灵让她将冻红的手塞进自己的衣领里,背着她回家。
一路上,曜灵捉了几只想要扑杀他们的小妖怪,趴在他背上酣睡的小狐狸一无所知。
等到苏阮睡醒时,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
早些时日出关的白绒,此时正候在床边,以一种极为警惕的眼神看着被驱至不远处的曜灵。
苏阮摸摸自己没有收回去的狐狸尾巴,也知道白绒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笑着唤“阿绒。”
闻声,白绒忙不迭地转过脸,扑向床面,泪眼汪汪道,“小姐,小姐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苦这尾巴怎么就”
“没有受苦。”苏阮摸摸小兔子的脑袋,“曜灵将我照顾得很好。”
白绒提着的心放下不少,抓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面露迟疑“他何时知道您是”
“知道之后,也在悉心照顾我。”
小兔子提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回原地,连带看曜灵都顺眼不少。
主仆二人多日未见,又亲昵地说了一些话。
苏阮没有唤他,青年便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他早已做好出了山崖,离开那个仿若与世隔绝,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便被苏阮疏远的准备。
曜灵木木地站着。
等到耳边响起苏阮唤他名字的声音时,曜灵一度以为是幻觉。
“曜灵”苏阮又唤了一次。
他的声音有些发飘“小姐是在唤我”
靠在床头的苏阮轻轻颔首。
白绒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苏阮支使他“冷,过来抱我。”
曜灵还有些不可置信,但脚步已经更快地走过去,将柔软的少女抱在怀里。
直至怀里被熟悉的香气与温热塞满,他还像是在做梦,喉结滚了滚,痴痴地问“小姐,你不是”
小狐狸疑惑“不是什么”
曜灵止了声,摇摇头。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苏阮改变了主意,是因为突然不舍得也好,因为冬日贪恋这样的温暖也好,亦或是出于其他原因,他都不愿去想了。
他抱着怀里的珍宝,试探着亲了亲她的脸,见苏阮没有任何回避的神色,仿若被命运眷顾的惊喜,他忍不住贴着她的面颊,缠绵地亲了又亲。
苏阮笑他“你好粘人。”
曜灵没有说话,只是吻住了那张娇嫩如花的唇。
妖与捉妖天师。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起。
苏阮难以变化的半妖之身,泡了回后院的温泉,方才收回那条蓬松雪白的大尾巴。
可惜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原文女主再次找上了门。
清月当日受了重伤,重返仙宫后,集结众仙之力,方令即将溃散的仙灵稳固。而解封仙身的流烨,被锁于天罚台下,接受天罚,伤得宛如一个血人。
仙灵稳固之后,清月已经想明白了当日师尊坠崖的因由
是为了那个弱不禁风的低贱凡女。
清月无法容忍,每日都像是有毒蛇在啃食她妒忌的心,于是伤好不久,便再次偷偷来到凡间。
她是仙尊唯一的徒弟,即便是被仙侍发现离开仙宫,后者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回清月并没有因为师尊日后恢复记忆,会责备于她而选择旁观。在这屡次的冷待,以及险些死亡的刺激下,她的思绪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冷静。
所以她私自打开镇妖塔,释放恶妖出来,再打着师门有难,寻师兄回去的幌子,直接找上苏府。
女子如一株清冷的雪松般,傲然立于苏府门前,视线掠过对面好奇的白绒与隐隐不耐烦的曜灵,理所当然地痛心斥责道“曜灵师兄,你是捉妖天师,怎可与妖物为伍镇妖塔被破,师门如今危在旦夕,你却在这里与这样的低贱妖物生活在一处,如何对得起养育你的师门”
听见捉妖天师四个字,白绒脸色煞白,在极度的惊惧下,身体都直愣愣地僵在原地。
曜灵同样脸色微变“师门出事了”
大抵是对这个“师妹”的脑子不好有一定的认知,他顿了顿,又道“维护镇妖塔的阵法,即便是几位妖王联手也无法破除,怎会轻易被破更何况天师门有护山大阵,山门固若金汤,除非”
清月沉痛颔首“第六层的怨妖”
“不可能。”曜灵下意识地反驳,“那是掌门与几位长老合力布下的禁制,并以灵宝镇山石镇守,若不击碎镇山石,如何能开启镇妖塔第六层”
“镇山石,当年几大妖王联手都不曾碎其分毫。”
清月流着眼泪摇头“大抵是妖物们筹谋已久镇山石固然是灵宝,但并非真的无法被击碎。师兄若再不回去救师门,将来见到的,便只会是一片废墟”
曜灵不知清月所言是真是假,但面对师门有可能的灭门危机,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看一看。
他转头看向被吓得浑身僵直,甚至露出一对竖直兔耳朵的白绒道“我去与小姐说一声。”
大抵是顾及清月,他顺手将僵硬的小兔妖提起,快步踏进苏府后,又随手关紧朱红大门,布下一层金光防御。
这样不言而喻的警惕与防备,清月明了他的意思后,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险些扭曲成可怕的形状,变形的眼睛里几乎要喷薄出怒与恨。
得知清月找上门的消息,苏阮正倚着一张用皮毛绒毯铺就的椅子,她一手摸着精致手炉,一手执筷,不时吃着热锅里的炖菜。
曜灵随白绒出去解决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曜灵回来,与她说了有关天师门危机的来龙去脉,并且提出辞行后,苏阮这才放下那一双玉箸,搁在青玉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用帕子擦了擦沾到红油的唇,微微偏头,露出真切的笑。
少女声音温柔而绵软,像是冬日迎面而来的暖风,带着送别的意味“曜灵,你走吧。”
“捉妖天师,理应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那日你跳崖救我,又照顾我多时,便算是还了当日我救你的恩情。”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仆从。”
“我希望你,平安顺遂,不要再回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