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夸自己的好皮相, 骆衡之脸都红了。
尤其是和三弟那张再精致不过的玉面相比,三弟的未婚妻竟然认为他更好看
骆衡之心道退婚好啊,退婚妙啊, 这样好眼光的女子,合该被他娶回家。
床上躺着的男子,意识清醒了些, 脸色依旧是迷醉的红。他并没有因为苏阮夹枪带棍的话而生气,微微歪头, 视线逐渐下移, 最终落在刺入手腕内测的一根银针。
男子久久没有说话。
苏阮故意问他“你现在醒了, 银针要拔出来吗”
萧昀轻轻摇头, 无声笑了,意有所指道“你的医术又精进了。”
他的这个滥好人未婚妻, 竟然能用银针固定住蛊虫的位置, 真是令他意想不到。
女子一双美眸恍若冬雪后的湖面,透着自然而然的冰寒。她戴着面纱,平静道“你身为风啸山庄的少庄主,被人暗害, 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萧昀倒不意外。
毕竟苏阮以前住在风啸山庄时,便时常给山庄众人义诊, 除了药材的钱,看诊费分文不收。
若遇连药材费都拿不出的年迈下人, 她甚至连药材费都免了。
这种完全游离在他世界之外,俗世意义的“好人”, 本不该与他有所牵连,却偏偏成了他的未婚妻。
萧昀收起思绪,眼瞳如墨般乌黑, 他定定地看着苏阮“就只是少庄主吗”
“前未婚夫。”小狐狸给他换了个称呼。
这句话,仿若戳到萧昀奇奇怪怪的笑点,他眉眼弯起,笑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提醒她“苏阮,我们还没有退婚。”
“很快就退了。”小狐狸拿眼睇向那根银针,自顾自地嗯了一声,“权当是救命之恩罢。”
床上的白衣少年郎并未多言,只是言笑晏晏“好。”
他恍若迷醉的通红脸色消退了些,轻轻支着身体起来,露出一点可怜“我被那魔教害了,前未婚妻可不能不管我。”
“不会不管你。”苏阮平静地嗯了声,“在医好你之前,我不会回天医谷。”
萧昀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看来你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
“有,只是对症的药材缺少。”
旁人只以为他们是在说三日醉的毒。
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是指埋藏在萧昀身体里,几乎无药可解的嗜血蛊。
闻洲站在那里,看看苏阮,再看看眼神里充斥敌视的白素素,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谁能想到遇上个能救命的天医谷医女,竟还是表弟的未婚妻。
他立即打圆场道“眼看这天色也晚了,三弟的毒也有了解决的法子,苏姑娘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小狐狸面纱底下露出一点狡黠的笑靥“不是二弟吗”
闻洲“”
将闻洲堵得说不出话,苏阮转头看向靠在床头,一直在关注她的白衣少年,解下当初定亲的龙纹玉佩,递给他“退婚书。”
萧昀没有犹豫,他扶着床下来,避开旁边人的搀扶,脚步有些凌乱地走到桌前,冲苏阮虚弱地笑了笑“烦请苏小姐给我纸笔。”
茯苓接收到小姐的眼神示意后,立即兴冲冲地准备笔墨纸砚,最后几乎是将东西摔在萧昀的面前。
小狐狸“”
太莽了。
她连忙将茯苓唤回来,茯苓转身前,还用力地冲萧昀哼了一声。
小狐狸“”
这还有救吗
她怀疑男主会半夜暗杀她的侍女。
萧昀举止平常,因为右手腕刺入银针,无法施力。他转而用左手提笔写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将一张退婚书生生写出了流传大作的感觉。
少年强撑着站在那里,身似松竹,即使是中了毒,也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模样。
很难让人将他联想到杀人如麻的魔教少主。
落下最后一笔时,萧昀将笔搁在砚台上,等字迹干透,方才拿起来,连带着那枚凤纹玉佩,一同递给苏阮。他似乎有些话想说,但最后也只是全数咽下,露出愧疚的笑“苏小姐,原以为你会是我的妻子终是我耽搁了你。如今还要劳烦你替我的身体费心,我欠你的,都不知如何还得清。”
狗男主又在打小可怜感情牌。
小狐狸一点都不上他的当,只是淡声道“医者本分。”
“今日即便不是你,换做路边的乞儿,我发现了这样的病症,也会尽全力去救的。”
萧昀倒不怀疑其真实性。
天医谷少谷主是出了名的好心肠,天医谷一带的百姓,受她恩惠极多,都称她为活菩萨。
看到被魔教暗害,下了嗜血蛊的自己,即便知晓危险,其好心肠也会占了上风。
更何况,萧昀也不怕她说出去。
在那之前,她会先变成一具尸体。
少年感受着身体的轻松,一点没有计较她将自己与乞儿相提并论,反而笑了笑“遇到苏小姐,实乃萧昀一生的幸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边站着的白素素,看着萧昀对别的女人笑,即便双方退了婚,也恨不得立即将苏阮给赶出去。
看两人婚事已退,骆衡之连忙给闻洲使眼色。闻洲看自家表弟摇摇欲坠的身形,上前两步去扶他。
而骆衡之则是身形敏捷地跃至萧昀和苏阮的中间位置,很是诚恳地道歉“苏姑娘,刚刚不好意思啊,让你错认了人,我才是骆衡之。”
说完,他又迅速将锅甩在闻洲的头上“这件事要说错,闻洲要付一大半的责任。都是他提前征用了我的名字,害得我与苏姑娘见的第一面都闹得不太欢喜。”
青年越说,脸越红,连带着看苏阮那张被面纱遮盖的脸,都竭力躲闪。
身后被人扶着的萧昀,浅红的脸上还残留着先前的笑意。
她哪里是错认了人
分别是对他有怨,故意那样说。
可见即便是再清冷淡漠的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在萧昀的记忆里,苏阮一向清冷端庄,对任何事的情绪都是淡淡的,像一碗平平无奇的白开水。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生气的表现,意外地觉得挺新鲜。
“无妨。事情已解决,骆少侠不必挂怀。”苏阮说完,有些饿了,让茯苓去车里拿些吃的。
骆衡之立即毛遂自荐,跟着茯苓一起去。
他恨不得蹿上蹿下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完全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昀虽然在笑,眼底却是黑洞洞地冷了下来。
谁都可以娶苏阮。
但骆衡之不行。
骆衡之是他要杀的人。
萧昀好不容易将骆衡之与闻洲聚到一起,结拜兄弟,就是想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死在魔教手里,除去对手的同时,还能进一步激化武林正派与魔教的矛盾。
似乎是想到那个画面,少年微闭着眼,有些兴奋,连带着手指都开始轻微颤栗。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疼痛席卷全身,蛊虫挣脱了银针的固定,再次在经脉里游动,饿了便吸食一点血液。蛊虫吸食血液时,成倍的疼痛加诸在他身上。
萧昀唤她“苏小姐。”
苏阮走过去,低头轻巧地拔掉了银针,并没有再施针的打算。
萧昀睁着那双黑里透红的眼,疑惑地看她。
“三天一次。”苏阮意有所指,“否则你承受不住。”
“好。”他微微闭眼,颤着眼睫,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劳烦苏小姐了。”
小狐狸提醒道“情绪不要有过多波动。”
萧昀说了声好。
一旁的白素素都嫉恨得红了眼。
情绪波动
是因为看出了骆衡之的心思吗
难道主人当真喜欢这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女人
屋里气氛逐渐压抑的时候,骆衡之抱着一大袋食物进来。
昨晚宿在路边客栈时,苏阮买了好些饼子和肉干。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跟茯苓一起,稍稍掀起面纱,吃了牛肉干和咸甜口味的饼子,也顺手给了骆衡之一些。
骆衡之自然是欢天喜地。
闻洲想让他留点给萧昀,对方直接推了推他的手,指向屋外顺手捉的野鸡与野兔。
萧昀命令道“四弟,你去。”
白素素连忙称了是,并没有再遮掩的女声,让茯苓转身看去,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到白素素做好饭,苏阮和茯苓也蹭上了一口热食,并且茯苓还率先拎出两条鸡腿和两条兔腿,一半给小姐,一半留给阿九。
她喜滋滋地摇头晃脑道“也省得阿九去找吃的了。”
“你”白素素立即拍了筷子。
“四弟,不想吃饭就出去。”萧昀冷着脸再一次出声。
白素素默默忍下了这口气。
等到晚间睡觉的时候,这对主仆更是过分。
茯苓叉腰道“我家小姐在谷中都是最好的吃穿用度,你不会还想让我们小姐睡地上吧”
白素素隐忍着怒气“我三哥中了毒,身体余毒未清,极其虚弱,难道你还想让他睡地板”
“那我不管,反正不能委屈了我们家小姐。”面对这个女扮男装的婢女,茯苓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知道我家小姐肌肤有多娇嫩吗连睡觉都要足足垫上三床真丝被怎么受得了这硬邦邦的地面以为谁都跟你这个粗使丫头一样皮糙肉厚吗”
白素素气得恨不得掐死她。
萧昀虚弱地靠在床头,脸上的浅红还未褪去,三日醉的毒素犹在,以及身体的疼痛欲裂,让他低低出声,有些气喘地问道“苏小姐,你要睡这里吗”
小狐狸眨了眨眼,丝毫没有顾及对方是个病人,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诉求“我要睡床。”
“不睡床我会不开心。”
“我觉得少庄主应该会想让我开心点。”
完全没有被体恤到的萧昀,只能让闻洲扶着他起来,又咳嗽两声,说“那,苏小姐睡得开心。”
苏阮点点头。
最后的卖惨也以失败告终。对方让出了床铺,茯苓欢天喜地地将带来的真丝被铺上,而原本的破旧被褥,被她卷了卷,让骆衡之盖着。
没了床,也没了被子的萧昀“”
换成别的时候,他一剑过去,便能掉落两颗人头。
但体会过那种沉疴消失的轻松感觉,萧昀忍了忍,连带着将苏阮侍女的造次也忍了下来。
好在骆衡之还有点良知,知道屋里还有个病人,将那床被子留给他,便抱着剑,和闻洲出去守着。
萧昀闯荡江湖,不是没有受过风餐露宿的苦。但第一次经历有床,他还得睡冷地板的滋味。
三日醉的毒,混合着嗜血蛊的游动,疼得他后背都汗湿了。
如今苏阮在这里,他有三日醉的解药,也不敢吃下。
少年一夜辗转难眠。
小狐狸抱着侍女取暖,睡得快活极了。
哪里管萧昀的死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