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不信自告奋勇,愿为前部。
但公孙青却对田穰苴方才所说的话不甚其解。
“既为夜袭,其势也险,其节也短,以一军突进便已足矣,只需得毕其力于一处,却如何能够分兵”
只见田穰苴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并在沙盘上比划了一下。
“阳虎之前为了围住郓邑,区区三万人马,竟分四地驻扎,可谓兵势分散。虽说在他在得知了郓邑有了增援后,已将四处聚为两处,且两处营地之间亦可互为犄角。这阳虎,倒也算是个知兵的,他知其围势已不可为,所以围城是假,伺机策应才是真”
“所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亦是兵分两处,分别攻其两处大营所在。与此同时,另只需三千人,以牵制围兵,阻其回援。如此,韩将军方有一击成功的可能”
孙武听得此言,不由是点了点头。
“田老将军此计甚妙,当可为之”
公孙青说道
“既如此,那我们这就下达军令,明日便去”
田穰苴却摇头道
“不,凡三军,人戒分日;人禁不息,不可以分食;方其疑惑,可师可服。”
这句话的意思是,三军之中下达的号令,半天以内就要执行;对个别号令,甚至不等吃完饭就要执行;要乘敌人尚在疑惑不定的时候,用兵袭击,就可击败敌人。
孙武闻言,亦是当机立断道
“既如此,那末将马上下达指令,午时之前,立刻出城奇袭”
于是,当下孙武便传令各处,令各部是各司其职。
除此之外,孙武、田穰苴和韩不信还议定了一番具体细节。
尤其是田穰苴,他还格外注意各个兵种之间的配伍。
他所秉承的战法“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
所以,他对于长兵器短兵器之间的契合,以及锐器和钝器的利弊,都可谓是心知肚明的,而孙武对此亦是颇为受益。
大军开拔,按照孙武和田穰苴之前所谋定的,他二人是突然开得城门杀出,而韩不信也是作为其中一把“尖刀”,轻率兵马而出。
而阳虎,尽管对城中可能采取的主动出击已是有了一定的准备。
但也没有料到他们的行动竟会如此迅捷。
主要是这三拨人马,尽管是才聚在一起的。但是,因为都是由各路名将所各自统领的精锐之师,而且本就都是能征惯战之师。故而,就谨遵号令这一条来说,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军队行动快速时,就如狂风骤至;行动缓慢时,就像漫山的树林;进攻敌人时,似燃烧之烈火;驻守时,宛山岳不动;隐蔽时,及阴云蔽天;动作起来,就是万钧雷霆。
阳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韩不信这把“尖刀”,在激战过程,在得知了阳虎所在后,便立即带领一千人奔袭而至,阳虎亦是手提出大剑迎敌。
阳虎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韩不信一眼便见得此人。阳虎虽是也穿着均服,但奈何其甲胃在身,且身材魁梧,故而相较他人是更为显眼。
而且见此人手持一方长剑,便知此人绝非一般的士兵。于是,韩不信当即冲将过去。
阳虎看到韩不信杀到,大剑斜刺,韩不信格挡,只觉得此人力大无穷,脚下一弯卸力,这才支撑住,接着身形一绕,到了阳虎身后。
阳虎反应没那么快,头也不回挥剑刺去,韩不信一个矮身避过,同时欺身上前,想要以快对付阳虎。
然而阳虎力大,尽管不够灵活,每一剑却又让韩不信不得不回招格挡,而一旦兵器相交,韩不信反倒是会被震的往后退一步,如此一来,反倒是直接僵持住了。
韩不信见阳虎率领的季氏大军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却也是慌而不乱。
韩不信又是深入敌阵,若是此时不能及时将其擒获,久陷于此,恐怕对于局势将大为不妙。
于是他也顾不得许多,倏忽间使了一个虚招,然后身形一窜,到了阳虎面前。
阳虎见他欺身,反手一把想要抓住他的肩膀,韩不信却是不管,大剑横挥,却被阳虎格挡住,韩不信的肩膀被阳虎的大手抓住,索性抛下大剑,一手按住阳虎的大手,另一只手勐然压住阳虎的胳膊,一跃而起,往下压去。
阳虎的胳膊吃痛,拿着大剑的手再也难以转头刺向韩不信,韩不信控制住阳虎的一条胳膊,几乎就要卸下来,阳虎怒吼一声,忍痛另一只手的大剑划向韩不信。
韩不信反脚一踢,将大剑踢飞。
阳虎一口气没缓过来,腿弯一矮,被韩不信彻底压制了下去。
而有士兵的长矛,也不失时机的抵住了阳虎的喉咙,令阳虎不敢再动弹分毫。
韩不信将其捆绑住,大声喝道
“尔等主帅已经被擒,还不束手就擒”
韩不信又捡起旁边的大剑,斩断了一旁的帅旗,季氏大军见到如此情形,纷纷往后逃窜,就此溃逃而去。
而韩不信此时亦是谨遵田穰苴的嘱咐
“逐奔不过百步。”
也就是所谓的追击遗逃的敌人不能超过一百步,正是“穷寇莫追”之理。
所以,他也只追击一阵之后,韩不信便带着被俘的阳虎回到了郓邑。
阳虎傲然而立,见到李然等人,也是不肯服软,这阳虎身材高大,和孔丘相彷,甚至眉目间和孔丘也有几分相似。如果是陌生人观之,或者从远处观望,确是很容易把他二人认错。
上次李然在适历也是见过阳虎的,只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送鲁侯稠回国这件事上,所以就没有格外注意到此人。
至于孔丘,与这个阳虎却算得已经是老相识了,所以也不出奇。
但是,架不住现场有许多人,一会会是看看阳虎,一会会又看看孔丘,场面倒是十分滑稽。
此时,只听得孙武是大声怒斥道
“阳虎季氏无道而你身为季氏家宰,却领兵前来冒犯自己的国君,该当何罪”
阳虎环顾四周,却看到孔丘,冷笑一声
“哼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此乃天理阳虎即为季氏家臣,只服从家主之命,不闻国君”
“更何况,尚有不孝之人端立在此,尔等又有何脸面立于此处审问于我”
众人不解阳虎为何针对孔丘发话,孔丘倒是面不改色,沉默不语。
这时,阳虎又环顾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不由嗤笑一声道
“呵呵,虎还以为跟随鲁侯的都是些什么人,没想到尽是这些个鲜耻之人呐”
“司马大夫,大人既身为田氏小宗,却为何背得大宗而来此司马大人此举难道可谓知义至于韩大人,韩氏一族世受晋侯之恩,如今却也为何背君而行”
“二位既不闻君命,却来此擅自干预我鲁国之事,可谓不义”
“李子明,你本一届布衣,却也是个不知天命的。竟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左以楚灵王和王子朝,但其结果又是如何呵呵,就更不提这位孔丘孔仲尼了”
“不过是一群鲜耻之人,却又在此拥一不明事理之君。呵呵,倒也算得是相得益彰啊”
第525章纵虎归山
阳虎这一通输出,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指责了一通,而且要说起来倒也算得是有理有据,令人难以反驳。
孔丘这时走了出来,只见他反倒是朝着阳虎行了一礼,并是澹然道
“兄台对于丘的指责,丘甘愿领受。丘少也贱,家母离世之后,始得再造。只不过,彼时不通礼仪教化,得闻季氏飨xiang士,丘便是冒然前去,幸得兄台一番提醒,说丘乃是要绖而仕,丘至今以为耻也。”
“只因少时,不通人情,事后亦知是丢尽了颜面。而丘也因此事,日后发愤,拜师学礼。所以,若要说起来,兄台亦为丘之良师啊”
孔丘当时母亲新丧,虽是因此而得了贵族的身份。彼时却又迫不及待的去往季氏求职,这件事说起来,也确实是孔丘当年欠了一些考虑。
阳虎见孔丘这人竟是这般谦卑,他一时倒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而李然此刻,一边听着阳虎的一顿输出,一边是上下打量着阳虎,又听得孔丘所言,只觉得这阳虎倒也算是个知礼之人。
李然思索了一阵,开口道
“阳虎,你当真认为鲁侯今日之局,乃是咎由自取”
阳虎昂着脑袋,很是不服。
“那是自然,家主在被鲁侯攻打之时,一再退让,各种请求皆为鲁侯所拒。家主也实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直至叔孙氏与孟氏亦来助我季氏,最后鲁侯大败,家主却也未曾说过要赶走鲁侯,此事皆由鲁侯自己意会罢了。最后竟还带着叛臣一起离开了曲阜,难道这也能怪罪得家主吗”
“至于后来在乾侯所发生的一切,你李子明好歹也是当事之人。当时的情况,你李子明难道还不清楚鲁侯如此偏执,又如何怨得家主”
李然闻言,不由是呵呵一笑
“你说得这些,也许是当局者迷,亦或是因你是替季氏办事,故意如此言说,这倒也并无不可。不过,我且问你,昔日季氏施苦肉计,季亥与季氏反目,并反出季氏刻意接近鲁侯,最终便是此人怂恿鲁侯攻打季氏。这难道,果真不是你家主公的安排”
“况且,季孙意如他当时于鲁国可谓已是权势熏天,却反而与四面树敌。就连斗鸡这般的小事都可闹得这般的动静来。难道这些不是他蓄意为之的听你方才所言,理应亦是颇能识人的。既能识人,又如何独独不识其主”
阳虎闻得此言,一时低头不语。
李然续而言道
“至于乾侯之事,季孙意如这般的惺惺作态,纵是于晋国上下亦是无人不知的。既如此,以足下之聪明才智,又岂能看不出来阳虎,你虽为季氏家宰,但道义在你心中,不知又占得几分主若贤明该当如何但若是不肖,又该如何”
阳虎撇嘴道
“李子明,你也不必在此装模作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然却并没有放弃劝说。
“阳虎季氏祸乱鲁国也已久矣你即为季氏家宰,此前种种即为家臣之义倒也无可厚非。然则如今既知大义,为何还这般的执迷不悟”
阳虎闻言,不禁是大笑起来,并是朗声道
“哈哈哈,既知大义,那又如何你该不会是以为我阳虎是南蒯之流吧让我阳虎反叛季氏绝无可能我阳虎今日不慎落入尔等之手,便要以身殉主又何足道哉我阳虎不过区区一名家宰,死不足惜快些动手,莫要多言”
李然听到这些话,眉目一挑,令李然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阳虎倒还真是个硬骨头,不由暗叹其明珠暗投。
而一旁的公孙青,此时却亦是冷笑道
“呵呵,区区一个家宰,竟是如此嚣张看来,今日不杀你祭旗,是难抚我方军心了”
子路此时因其辱没师尊,亦是恼怒道
“公孙大夫所言有理此人便是不杀,也得要将其收监,以后再论罪处置”
李然闻言,却是立刻朝众人摆了摆手,并是摇头道
“不必此人尚不可杀,不如就此放他离去”
此语一出,倒是出乎在场的人意料之外,即便是孙武,也大惑不解。
韩不信更是急道
“先生此人擒之不易,还需得谨慎处理为妙”
李然却依旧是坚持己见
“阳虎不过是一季氏家臣,于此间也无足轻重,不如是直接放他离去”
阳虎听罢,却也不知李然究竟是何用意,此时又断然言道
“哼李子明你可听分明了,可莫要让某记你这一番不杀之恩你今日就算是放得一条生路,我阳虎也绝不会背主撤兵。我阳虎誓要与尔等再决一死战”
李然面不改色,竟是大笑道
“哈哈哈,那你便尽管放马过来就是然在此恭候大驾”
阳虎有些甚是奇怪的看着李然,随后亦是与之对笑道
“哈哈哈,真不愧是名誉天下的李子明如此气魄,我阳虎亦是佩服既如此,那我们便在战场上再见”
阳虎双手被绑在背后,此刻也不等有人帮他解绑,转身就要出了大营,可谓是目中无人到了极致。
然而,李然却是又挥了挥手,示意众将士不得阻拦。而阳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得城去。
韩不信对此可谓是大惑不解
“太史为何如此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呵呵,阳虎今日虽是被擒,但其大军尚存,季氏大军如今不过是被夺了帅,其志未消,可谓是败而不溃。更何况,后面或许还会有援兵到来,此刻即便是杀了阳虎,对战局亦是影响不大,不如索性放他回去邀其再战”
“而且,然观此人言行,绝非不识大义之人,或可加以运用,只是要辛苦诸位将军了”
田穰苴闻言,则亦是起身,对李然是躬身作了一揖,并是颇为赞同道
“妙哉甚是妙哉啊”
“夫灭厉之道一曰义。被i之以信,临之以强,成基一天下之形,人莫不就,是谓兼用其人。一曰权。成其溢,夺其好,我自其外,使自其内。”
这句话的意思是“消灭敌人的方法一是用道义。就是以诚信感召敌人,以威力慑服敌人,造成统一天下的形势,使人人心悦诚服,这就能争取敌人为我所用。二是用权谋。就是设法助长敌人的骄横,夺取敌人的要害,我再用兵力从外部向它进攻;最后再从内部将其瓦解。
孙武听得李然和田穰苴的这一番言语,亦是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了此刻杀了阳虎,对战局影响甚微倒不如是放他回去,若是再能擒他一次,必可伤其士气待其士气一溃,则必不能再有所作为如此,也好让他们季氏是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话虽是如此说,但毕竟这阳虎也是个颇为知兵的。而且,想来季氏的援兵也快到了。
后面战事,依旧是不容乐观。
商议过后,李然上得城墙,远眺前方。他继续思索着,这接下来的这一仗又究竟该如何打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