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辄看到侯犯如此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我的马正大人啊公南他都已经出奔了,你若是此刻再向叔孙氏献城,你认为叔孙氏会留大人一条活路吗”
“还有,令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大人真要献城,却又为何迟迟不杀郈荦难道大人就不怕此人反咬一口,向叔孙氏告发于你”
侯犯一只手握住剑柄,并是沉声道
“叔孙大人,我之所以铲除公若藐,本也是为了我叔孙氏着想。我侯犯行的端,坐的正,又有何惧还请大人莫要在此搬弄是非,颠倒乾坤至于郈荦,我杀与不杀,自有分寸,还不需叔孙大人来此指教”
叔孙辄见侯犯对他似乎也已经动了杀心,却又是嗤笑一声,依旧不慌不乱的说道
“马正大人,难道你是觉得,大人的地位是比公南在叔孙氏的地位还重要吗”
侯犯当然也知道公南已经出奔的消息,而且,要说起来,公南还不过是教唆犯罢了,而刺杀公若藐之事,他可是首犯
而现在,身为教唆犯的公南都已经选择逃走了,那么他的处境就又能好到哪去
叔孙辄见侯犯在那已是有些狐疑不定,便又是进而说道
“如今郈邑的兵马可都在马正的手上,又有固墙为御,只要大人能笼络住民心,又有何患”
“既然公南已出奔,马正大人更应当机立断,占据郈邑而与叔孙氏相抗公若藐既能做得,那大人又为何做不得”
侯犯眨了眨眼睛,却是不置可否
“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叔孙辄提醒道
“马正大人切不可再如此犹豫下去,一旦叔孙氏真派人前来接管了郈邑,那大人可就悔之晚矣”
侯犯又勐力的挥了挥手,让叔孙辄先行退下。叔孙辄无法,也只能是暂且离开。
侯犯来回踱步,要说起来,现在对他而言,占据郈邑也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叔孙氏的马正公南出奔,他也正好可以拿这件事来做点文章
公若藐矜矜业业,不曾有过半分叛意,且一心为郈邑百姓着想。却最终还是被你叔孙氏无端暗杀了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所以,要说起来,如果他当真是以此来扇动郈邑的军民之心,这对他来讲,还真是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侯犯随后便是又来到了关押郈荦的牢狱之中,只因郈荦上次说了那些话之后,侯犯虽是一时不决,但也还是留了他一命,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个后手。
郈荦见他这几日都没有对他动手,也明白其心思已然动摇。
但见侯犯再来,郈荦则是嗤笑道
“呵呵,大人可是想明白了”
侯犯抬了抬手,让狱卒尽皆离开,而他则就坐在栅栏外面,长叹了一口气
“荦,以你之见,郈邑真能抵挡的住叔孙氏的进攻吗”
郈荦咧嘴笑道
“呵呵,以叔孙氏如今的实力,论其钱粮辎重,仅郈邑一处便是占去了一半而我郈邑如今可谓是兵精粮足,固若金汤,别说是区区一个叔孙氏,便是三桓齐来,又有何惧”
“自古以来,守城之术贵在深沟高垒,今日郈邑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只需运用得当,便可以一挡百大人戎马半生,难道还不懂得如此浅显的道理吗而至于郈邑的城池究竟能不能守,大人只怕是比荦还要清楚吧”
“再者说,若实在不济,也还可向外界求助。譬如齐国,齐国早有介入我鲁国的心思,到那时,他们又岂会不动心”
侯犯本就举棋不定,而经过郈荦这么说,竟不由得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说得这些,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如今郈邑的兵马虽由我掌控,但唯恐城内人心不稳,百姓们无有抵抗叔孙之决心这又该如何是好”
郈荦却又是嗤笑一声,说道
“这有何难这些年来,郈邑百姓本就是只知公若藐而不知有叔孙氏,只要散出消息,乃是叔孙氏不容公若藐,故意使人杀之。而叔孙州仇又为人刻薄,若是让他接管了郈邑,肯定会对城中百姓增加苛税,届时郈邑百姓们的日子也只会变得愈发的艰难”
“公若藐这些年,对郈邑百姓们也都还算不错,甚至年年都给百姓们减少了该给叔孙氏的赋贡。其实,百姓们最怕的便是这些个苛捐杂税,大人只需将此言论传出,届时定能让郈邑军民是上下齐心,与大人一同抵御叔孙氏”
侯犯一听,不由是缓缓点头赞赏道
“嗯,此计倒也是极妙”
郈荦的这一番话,顿是让侯犯下定了决心,占据郈邑,反叛叔孙氏
接着,他便是放出了郈荦,让其代为传播消息。
而百姓们在受到散布的消息后,也果然不出郈荦的所料,对叔孙氏是充满了仇怨,进而是支持起了侯犯来。
一时郈邑上下可谓是同仇敌忾。
远在曲阜的叔孙州仇得知侯犯反叛的消息,自然也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他们叔孙氏的大军,齐攻郈邑
然而,令叔孙州仇没想到的是,郈邑深沟高垒,军民又是同仇敌忾,且公南出奔后,叔孙州仇身边也几无可用之人,自然是敌不过郈邑的守军
叔孙州仇得知前线竟不能取胜,便只能是找到了司寇孔丘,向其禀明原委。
孔丘听闻,不由一阵暗喜,他知道,这段时间里,李然在其背后所运筹的一切皆已成功了
但孔丘在表面上,却依旧是故作叹息言道
“叔孙大人,丘之前已经跟你说过。郈邑日后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出丘之所料啊”
叔孙州仇则是连忙说道
“其实司寇的话,州仇早已是铭记在心的。只是,当时只想到公若藐即将为祸,却不曾想,小小马正,竟也胆敢据我郈邑为乱实是可恨”
“而且公南也不知为何,竟也是直接弃我而去”
“而我那不成器的兄长,竟也是伙同侯犯,意欲反客为主,以图谋我叔孙氏哎,我叔孙氏如今可谓是多事之秋啊”
“还望司寇大人能够不计前嫌,助州仇攻下郈邑”
叔孙州仇确实长大了,说话也多了许多的技巧。
孔丘闻言,却是说道
“叔孙之事,那便是鲁国之事,郈邑之叛,我孔丘既为大司寇一职,那自是责无旁贷待丘明日禀明君上,自当是会和叔孙氏一起,共讨郈邑”
叔孙州仇闻言,也就此是放下心来。
“如此,便多谢司寇大人了”
他知道,鲁侯宋眼下对于孔丘可谓是言听计从。
如果孔丘既能“不计前嫌”,替他们叔孙氏在君上面前“讨回公道”,那他叔孙氏的胜算自然也就要大上许多了
于是,孔丘便在鲁侯宋的授意支持下,集结了三桓之师,浩浩荡荡的向郈邑是兴师问罪而去。
只不过,让所有人都不曾意料到的是,郈邑的坚固竟是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孔丘号令三军,一齐攻打郈邑,接连攻打了数次,竟均是无功而返
而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孟氏和季氏的队伍渐渐的对此也是愈发的不上心起来。
只觉得这毕竟是叔孙氏自己内部的事情,他们本不该如此的来此大费周章。
第633章这个侯犯也太勐了
叔孙州仇见孟氏和季氏之师都渐生退意,而郈邑又久攻不下。
于是,他心中一横,当即就派人是去往齐国求助。
而齐侯杵臼在得到叔孙州仇的求助之后,尚还在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派兵前往相助。
他且让叔孙州仇的使者先行退下,随后便是向身边的田乞问道
“田卿,此事你看如何”
田乞却当即说道
“君上,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啊郈邑城墙高大而坚固,如果我们能将其据为己有的话正可以此进逼中原”
齐侯杵臼斜眸道
“田卿,前段时间阳虎提议灭鲁,你与鲍国却皆是竭力反对,此刻怎么又作如此想”
田乞却是微微一笑,并是言道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啊之前灭鲁之事自是不可为的,只因若是灭鲁,则寒天下诸侯之心而如今,乃鲁国求我,当可为之”
“而且,鲁国如今有孔丘为之秉政,恐为鲁国的第二个曹刿是也君上难道是希望有一个强大的鲁国与自己比邻吗如此,岂不成我齐国的心腹大患”
齐侯杵臼闻言,不禁是在那点头称是。
而田乞,则是进一步继续言道
“君上可派兵将,助叔孙氏攻下郈邑待我齐师攻入城中,届时可再借故不还,并就此驻兵,将郈邑强行夺之鲁国叔孙氏必不敢言”
齐侯杵臼听罢,又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又是点头道
“好田卿此计甚妙便依此计而行”
田乞下朝之后,便是回到了自家府中。
竖牛急忙上前迎接,而田乞则是将在朝的事情一说,竖牛略加思索了一小会,便是说道
“大人,公若藐乃是我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却不料其人优柔寡断,反而被人所杀,实是可惜了好在如今郈邑尚未失手,否则这些年在郈邑所运筹之事,可就都要白废了。”
田乞点头道
“正是,所以本卿已劝谏君上,可协助叔孙氏攻打郈邑,然后再借故由我来执掌郈邑”
竖牛闻言,不由赞道
“大人英明,此计实是大妙”
随后,只见田乞又叹息一声,并是说道
“之前,公若藐实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以至于最终事败身死。而如今这个侯犯,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其实,竖牛虽然对天下局势都有所了解,但是对于侯犯,却也是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如今乃是以郈邑马正的身份,掌控着郈邑。
田乞闻言,不由得一笑
“此子倒是有些胆识,但是郈邑毕竟是一座孤城,又能坚持得多久攻入郈邑,也是迟早之事”
竖牛附和道
“呵呵,大人所言甚是”
于是,齐国便在叔孙氏的说动下,亦是出兵两万,直逼郈邑。
只是,让田乞也出乎意料的是,他所派来的两万大军,协助鲁师一齐攻打郈邑,竟是连攻数日,依旧攻不下来
只因此举,竟更是激得郈邑军民上下齐心。而且侯犯倒也还真是一员勐将,面对齐国和鲁国的双线包夹,竟也能硬生生的将其扛下
几万大军围困一城,竟还久攻不下,这可让叔孙州仇是一筹莫展。
而季氏和孟氏,包括齐国在内,见此情形,自然也不会选择再在郈邑拼命。
对他们而言,成功了固然很好,但是如果失败,那不仅丢了面子不说,还要折去许多的人马,对他们而言也实在是得不偿失。
尤其是对于季氏和孟氏而言,当他们看到叔孙氏如今的窘境,又如何会想不到自己其实也是有着肘腋之患的
是以他们也都更不敢在郈邑拼命,只想如何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如此一来,三军不能齐心,想要从正面攻破郈邑的希望也就愈发的渺茫了。
其实,真正感到尴尬的,还不仅仅是叔孙氏。
孔丘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找到了李然,不由是叹息一声言道
“恩公,万万没想到区区郈邑竟已是如此难以拿下本想着公若藐已死,侯犯不成大器,怎料此人竟有此等能耐”
李然听了孔丘如此说,也是不由长叹一声
“哎,若是长卿在此,又何至于如此狼狈”
李然千算万算,倒也确实没有想到,这侯犯竟也是个擅守之人。
“这个公若藐,盘踞经营了郈邑十年不为建功,只为固守这一座郈邑,可谓是被他打造得固若金汤”
“我原本的打算,是由观从所举荐的那个圉人郈荦出手杀了公若藐,再怂恿其据郈邑叛乱,其所为的就是要让孟氏和季氏都能好好看看,何谓尾大不掉之势”
“只是,却不曾想到,这个侯犯竟也是如此擅守之人”
孔丘则是不无迷茫的低声问道
“他不过一个马正,怎会有如何大的能耐,竟能让其军民尽皆听命于他”
李然回答道
“侯犯作为马正,本就为军中要职,所以掌控军队倒也可以理解。至于城中的国人,恐怕是与征赋的流言有关。只因公若藐坐镇郈邑之时,民赋极轻,是以郈邑之人只知公若藐,而不知叔孙。侯犯恐怕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其尽皆奋起反抗”
“而眼下最为关键的,乃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夺取郈邑而且,还不能让齐国染指,否则,恐到时候反而要给田乞做了嫁衣”
孔丘又道
“只是如今郈邑固若金汤,却该如何是好而且,如今季氏和孟氏似乎也都萌生了退兵之意”
李然一边是习惯性的用食指轻轻搓衣大拇指,一边回道
“季氏和孟氏不肯尽全力,此乃意料之中的,这倒还不足为虑。只是齐国如今也是一同被搅了进来,我倒是对此甚是有些担心”
“如果齐国就此攻入郈邑,然后又不肯退兵,那鲁国岂不将白白丢了郈邑届时,恐怕就并非三邑之祸所能够比拟的了”
“如今,我方士气不振,兵力不足,而且又无长卿这般的帅才坐镇指挥。若想要凭借军势强行攻入郈邑,恐怕已是不成了。为今之计,唯有从内部寻得一些蛛丝马迹,方可将其瓦解”
孔丘闻言,不由双目一亮,赶紧是追问道
“哦恩公难道是已有了主意”
李然却只澹然道
“是有一法,或可一试我要见一个人,待我见过了此人后,届时再来与仲尼商议”
李然在送走了孔丘后,宫儿月这时也走了过来,并是问道
“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李然如今对宫儿月,虽是不防备于她,却也又不喜和她说得太多有关这些政务方面的事情。
所以,李然只是与她回道
“嗯,确是遇到了一些难事,月既然无事,就且随我去见个人吧”
李然言罢,便是率先出了门。而宫儿月也不多问,只手持佩剑紧跟其后。
李然出得杏林,却也没有进城,而是围着曲阜的护城河绕了近乎半圈,才在郊外的一处茅草屋外是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老农装扮的人,此时正在院子锄地,李然朗声道
“在下李子明,特来拜会郈邑工师驷赤”
那老农抬头看了一眼,却不理不睬,李然见状,倒也并不尴尬,又道
“是观子玉让在下前来与阁下相见的”
那老农听到这话,缓缓放下了锄头,并拱手道
“且进来说话”
于是,宫儿月上前,推开了篱笆门,李然则是抬步迈入。
那老农将李然和宫儿月是引入草屋内,三人坐定之后,老农这才开口道
“郈邑工师驷赤,见过子明先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