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王府用膳进食都有规矩,身为临王世子的林江年,待遇自然也与众不同。
王府内的厨子都是从天下各处请来的名厨,厨艺自然没的说,不仅如此,王府内每日山珍海味,花样不断。
但吃多了,也就那样
对林江年而言,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饭香气息弥漫。林江年看了看饭菜,又抬眸看了一眼桌旁。
纸鸢静静立于一旁,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
“过来坐”
林江年冲着她招招手。
纸鸢抬眸,又低下“奴婢不能。”
府上的丫鬟,自然不能僭越与主子同坐而食。
纸鸢在临王府内虽说地位极高,但并忘记自己的身份。
“本世子说你能你就能,哪有那么多破规矩”
林江年可没管那么多,摆手“过来坐”
纸鸢抬眸看了林江年一眼,还是没动。
“怎么要本世子亲自请你吗”
见状,林江年作势要起身请她。
纸鸢眼眸微跳,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沉默了一会,这才有些不自然的靠近。
又犹豫沉默了片刻,方才在一旁桌前坐下。
动作很轻,姿态优雅,端正笔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像是极为不情愿那般。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放松点,不必紧张。”
林江年又瞥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开口。
房间内的其他下人已被他遣散下去。眼下房间里,只剩下林江年和纸鸢。
纸鸢神色依旧如常,瞧不出半分情绪来。
紧张
波澜不惊的神色,略低垂眼眸,似有些疑惑涌现。
殿下想做什么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林江年又看了她一眼“吃点”
纸鸢没动。
“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林江年最后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
爱吃不吃。
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请她吃饭。
林江年自顾自开始用膳。
来王府的这段时间,这府上的饭菜也吃了不少,虽说味道不错,但终究还是不合林江年胃口。
没有那种特别的欲望。
林江年暗自叹了口气,他这算不算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对于这个年代绝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填饱肚子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大宁王朝建国百年,如今正是王朝鼎盛时期。临州境内,这十几年来在林恒重的治理下倒也蒸蒸日上,经济繁荣。
但这天底下依旧还不知有多少饿着肚子的百姓,一日三餐没得着落,流民乞丐依旧数不尽数。
对绝大部分百姓而言,能填饱肚子便已经算得上是盛世,哪还有挑剔的资格
如今身为临王世子的林江年锦衣玉食,不用为生存奔波,已算得上是人生巅峰了再挑这饭菜不合胃口,是不是多少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想到这,林江年轻微叹了口气。
吃饱喝足,抬眸,却见坐在桌旁的纸鸢依旧一动不动。
摆在她桌前的碗筷饭菜,没有动过。
“你不饿吗”
林江年见她如此神情,嗤笑“还是说,让你跟本世子吃顿饭委屈你了”
纸鸢低头“奴婢不敢。”
“那又是为何”
林江年反问。
纸鸢还是没说话。
不过,吃饱喝足后的林江年,此时倒是有了闲工夫,目光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纸鸢。
清冷的脸庞,高傲的气质。哪怕身为侍女,都难以掩饰她似乎与生俱来的那股清高。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注视着面前,不知想着什么。
沉默。
终于,林江年摇了摇头,开口“你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女。”
纸鸢微微一怔,抬眸,眼眸中有疑惑闪过。
“身为本世子的侍女,你不听话就算了”
林江年略有些遗憾“还没有半分该对本世子应有的谄媚和讨好。”
纸鸢“”
“你看看府上其他那些丫鬟侍女哪個见了本世子不得毕恭毕敬,小心伺候,生怕惹恼了本世子不高兴”
林江年瞥她“再看看你这像话吗”
“”
正常的侍女丫鬟,见到自家主子哪有不害怕恭敬的
这年头的侍女丫鬟可不值钱,作为主子的私有财产,是可以随意处置的。惹主子不开心了,运气好点的挨打受罚,运气不好的直接活活打死丢出去喂狼。
整个临王府的侍女几乎都对林江年毕恭毕敬,哪怕是脑筋缺根筋的小竹,在面对林江年也异常的畏惧。
她都清楚,得罪了世子殿下下场会很惨。
但偏偏眼前的纸鸢,是个例外
听到林江年的话后,她似乎愣了下。抬眸对视上林江年的眼神,片刻后,又低下了头。
半响后,方才轻声开口“奴婢与她们不同。”
“有何不同”林江年追问。
纸鸢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平静道“王爷让奴婢好好照看殿下,以免殿下再惹事生非”
“若殿下希望奴婢像府上其他侍女那般对殿下言听计从奴婢办不到。”
平静而又轻柔的话语。
办不到。
瞧瞧,这是一个侍女该说出口的话吗
林江年扬眉“你很讨厌本世子吗”
纸鸢低眸“奴婢不敢”
“不敢这么说来,你果真很讨厌本世子”
林江年眯眼看她“但因本世子的身份,不敢表露”
纸鸢沉默,没说话。
这是承认了
“你真的讨厌本世子”
林江年盯着她的眼眸,追问。
纸鸢平静道“奴婢只是殿下的侍女,没有这种想法。”
“当真没有”
纸鸢微微抬眸,目光清澈而又平静,没有半分情绪。
“既然不讨厌,为何不愿与本世子一起用膳”
林江年又突然问道。
纸鸢眼眸眨了眨,再度垂落“奴婢不能与殿下同食”
“谁说的”
纸鸢道“王府的规矩”
“这王府的规矩,是谁定的”林江年继续追问。
纸鸢一怔。
谁定的
下人不能与主人同食,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尊卑有序,至于谁定的规矩,这
见她犹豫,林江年就知道她答不上来,当即一挥手。
“说不上来是吧”
“本世子是这王府未来的主人,本世子说的规矩才是规矩”
“今天这顿饭,本世子就硬要你陪你答应不答应”
“”
面对林江年那故意找茬的神情和语气,纸鸢依旧还是沉默。
许久后,她才又抬起头,静静注视着林江年。
目光依旧波澜不惊。
“既然殿下要求,那奴婢自然照做。”
“”
夏日的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叶,投落在青石板上细碎的影子。
王府,后院花园。
林江年漫步院中,略有些惬意的扫视着王府花园内的景色。直到不久之后,缓步出现在日月潭边,眺望着波澜壮阔的湖面。
他的身旁,伫立着一袭白衣的纸鸢。
撑着一把荷花伞,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江年身旁,替殿下遮阳。
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时不时目光落在身旁林江年身上,眼眸中会多几分疑惑和异色。
但更多的,依旧还是沉默。
“本世子听说,这日月潭底葬身着许多的高手,是吗”
林江年眺望着前方平静湖面,突然回头看向身旁的纸鸢。
纸鸢似乎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冷不丁林江年突然开口,微微吓了她一跳。
对视上林江年的眼眸,又很快转移开,望了一眼平静的湖面,微微点头。
“曾有不少高手试图闯入如意楼,无一例外,都折在了这里”
林江年似乎有点感兴趣“那死在这里最厉害的高手,是谁有多厉害”
纸鸢默然道“十年前,剑道有位天才高手想进如意楼内窥探一二,被王爷拒绝。恼羞之下,愤而想强闯入,被王爷出手阻拦,命丧于此”
“那人,二品天玄境”
林江年眼皮一跳。
二品天玄
这等高手都陨落在此
不过联想起红衣女子提起,林恒重的武功至少是当世一品,甚至是宗师就又合情合理了。
“二品天玄”
林江年思索片刻,又瞥了眼她“那你呢”
“你如今又是何境界”
纸鸢沉默。
“怎么不能说么”
纸鸢轻声道“奴婢的武功只是是用于自保,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林江年眯眼,他知晓纸鸢会武功,并且武功应当不弱。但眼下听她遮遮掩掩,怎么感觉似乎并不厉害
林江年突然想起,先前在如意楼内得知李老是纸鸢的师傅时曾提起过,纸鸢习武不过几年。
如此想来,她的武功应当不会太高吧
依红衣女子所言,寻常之人努力习武几年,能有七品已算是天赋相当不错了。
武学境界品级之间,差距并不小。
那么
“武学嘛,每个人天赋都不同,这不能强求”
林江年反倒更好奇了,打量着眼前的纸鸢“你是本世子的侍女,难道还没资格知晓你的武功实力”
纸鸢低眸道“殿下自然有。”
“那为何不说”
“”
纸鸢沉默犹豫了下“殿下当真想知道”
“那是自然,你说吧”
林江年摆手“放心,本世子又不需要你的保护,自然也不会嫌弃你”
纸鸢沉默了下,方才轻轻开口“问道。”
林江年脸上刚浮现的笑容,随之一僵。
问道境
三品问道
四周寂静,微风吹拂。
林江年沉默了许久,愕然的盯着眼前的纸鸢。
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似说着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然而,却直接把林江年干沉默了
直到片刻后,脸上那愕然神色依旧没有消退。
他知道纸鸢的武功不弱,但如何都没想到,身边这个柔柔弱弱的侍女,竟会是三品高手
就在刚才某一刻,林江年还想着会不会哪一天武功能超越纸鸢,到时候轻易将她拿捏
眼下,彻底梦碎了
见殿下沉默许久,纸鸢抬头看了一眼,又低眸道“奴婢早说了”
“殿下硬要问。”
“”
林江年揉了揉脸,这么说来还是他自找的纸鸢刚才不想说,是怕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是不是还得感谢她
纸鸢也没说话,她似乎永远这般喜欢沉默,无言。
“你师傅呢”
直到沉默许久后,林江年才恢复过来,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如意楼,突然道“李老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想必应当来历不俗吧”
纸鸢顺着林江年的视线同样看去,轻轻点头“师傅虽不会武功,但通晓天下武学精髓,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家”
“你可知李老的来历”林江年扭头看向她。
纸鸢怔了下,轻轻摇头“不知。”
“他没跟你提起过”
纸鸢点点头“师傅从未提及过。”
林江年有些意外,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如意楼。连纸鸢都不清楚李老的来历,这位李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沉默许久,终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还有”
林江年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纸鸢。
一袭白衣,精致的脸庞,清澈的眼眸,撑着那把荷花伞,站在林江年身旁。
如此之近的距离,林江年甚至能嗅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纸鸢微微抬眸,见殿下突然转过身,略有些疑惑,对视上他的目光。
林江年似不经意的问起“你听说过,玄阳图吗”
纸鸢脸上的表情似乎一怔“玄阳图”
“殿下从何听说的玄阳图”
“如意楼内。”
林江年早准备好了说辞“本世子在如意楼内翻阅武学秘籍时,无意间翻到有关玄阳图的消息听说,玄阳心法与玄阳图有关系,是吗”
纸鸢沉默片刻,点头“玄阳心法,算是玄阳图其中的一部分。”
“你知道”
“奴婢略有所耳闻。”
林江年很快眯起眼睛,看她“那你可知,玄阳图在哪”
“奴婢不知。”
谁料,纸鸢轻轻摇头。
“你也不知道”
林江年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意有所指道“这玄阳心法是我林家的家传心法,如此说来,那这玄阳图想必应该在我爹手上吧”
纸鸢默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何意”
“奴婢并未见过玄阳图,也并不知晓它的下落。至于它是否在王爷手上,奴婢也并不清楚。”
林江年注视着她“我爹没有告诉过你”
纸鸢轻轻摇头“王爷并未告诉奴婢有关玄阳图的下落。”
“真没有”
林江年盯着她的眼眸,想看她是否在撒谎。
纸鸢却始终淡然“若王爷将玄阳图交给奴婢,奴婢自然不会隐瞒殿下这玄阳图,奴婢的确不知。”
“殿下若想知道这玄阳图的下落,等王爷回府后,可以去问问王爷,便会知晓”
“”
林江年紧皱眉头。
连纸鸢都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如此说来,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林恒重
林江年心头一沉。
“我爹何时回来”
纸鸢轻声道“王爷如今已到中州京城,想必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赶回来。”
“我知道了。”
林江年心情略有些沉重复杂,摆摆手“行了,本世子还有些事,先走了”
“”
纸鸢依旧立于湖边原地,撑着那把荷花伞,一袭白衣长裙随风飘舞。
她静静注视着殿下离去的背影,美眸依旧波澜不惊,但神情却似微有了些许变化。
殿下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察觉到什么,纸鸢轻嗅了嗅鼻息。
隐约间,她似乎从殿下身上嗅闻到了一股酒香气息。
很淡,但却的确有。
纸鸢依旧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来人。”
不远处,一名侍女小心上前靠近。
“让小竹来见我。”
纸鸢目光清冷,淡淡开口。
“是。”
“”
另一边,在离开日月潭之后,林江年并没有返回房间,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小院。
“殿下。”
林江年刚踏入院子,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院中正站着一道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正是林空
林江年目光落在林空身上,淡淡道“如何了”
林空低着头,脸色略有些沧桑,少了几分年轻气息,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苍老。
他低着头,沉声道“殿下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
“不出殿下所料,李乾林在临江城内,果然暗中跟不少人有过往来联系”
林空缓缓说起他所查到的消息。
“这一次李乾林出现在临江城,的确是冲着王府来的。至于目的暂且不明,而他背后的人不出所料应当是朝中那位三皇子”
“李乾林此次在临江城内所图谋的目的不明,但应当与王府的阴谋有关先前纸鸢小姐让属下不要打草惊蛇,待到合适时再将李乾林以及背后的人一网打尽”
“”
林江年静静听完,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上次刺杀本世子的,也是三皇子的人”
林空摇头,“不一定”
“王爷在京中树敌不少,不少人对王爷恨之入骨,不排除他们会将报复目标放在殿下身上”
“所以”
林江年目光玩味“至今为止,还没查到上次刺杀本世子的凶手”
破庙遇袭一事已经过去有段时间,王府一直暗中调查此事,但似乎还没有查到幕后之人。
“对方此次有备而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来王府顺藤摸瓜,但却并没有查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最有嫌疑刺杀殿下的只有两个人”
“哪两人”林江年抬眸。
“京中的那位三皇子,以及”
林空深呼吸一口气“北方许州的那位许王”
“许王”
林江年一怔,思索起了什么。
北方
那位与林恒重合称南北王的许王
也是大宁王朝目前仅有唯二的两位异姓王
他也想临王世子死
许多念头从林江年脑海中浮现,又很快消失,他面色如常,瞥了眼面前的林空“你这次办的不错,本世子还算满意。”
林空依旧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谢世子夸奖。”
此刻的他,没了半分昔日那桀骜不驯的姿态。
自上次被林江年戳破得知了苏姑娘的存在,他的弱点也被彻底拿捏在林江年的手上。
林空这个人,对林江年来说很有利用价值。
如今林江年在王府内几乎没有自己的根基势力,他对整个王府内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整个王府的事务都掌握在王府的管家以及纸鸢手中,林江年想要打探情报,除了去找红衣女子之外,再无其他任何途径。
因此,这才是林江年留林空一条命的原因。
林空是临王收养的孤儿,也算是临王看中的一员,武功不弱,能力也不差
留着他,也就意味着林江年在王府内多了一条情报渠道。他能利用此人,去办一些事情。
只要苏璐还在林江年的掌握当中,林空就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林江年停顿了下,突然开口“去查一下许家。”
“许家”
林空一怔,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哪个许家”
“你说呢”
林江年瞥了他一眼。
林空似乎想到什么,心头一惊“殿下,你的意思是临江城许家”
“去查吧,查查许家这两年的来往的人脉势力”
林江年淡淡开口“顺便,连许秀鹏,本世子的那位许叔叔,一同查一查”
林空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脸色徒然变的苍白“是”
待到林空消失之后,林江年目光如常。
许家
与北方那位许王同姓,有什么联系么
以许岚那傻妞的智商以及心机,不像是能做出害死临王世子的行径来。
并且,她与临王世子也并无深仇大恨,两人自幼一同长大,不至于结怨颇深。
那么
唯一的可能大概跟许家有关系了
这许林世交几十年,难不成这其中发生了点什么
林江年不清楚只是猜测,不过
眼下倒是可以查一查了
夜幕降临。
房间内。
林江年如往常般盘腿练功。
勤奋
今日白天,算是被纸鸢给刺激到。
没想到这个他身边的小侍女,竟无声无息的成了问道境高手。
这让林江年多少有些受到打击
算一算年纪,纸鸢似乎还要比林江年小上一些。
从时间上倒推,纸鸢从入王府拜李老为师,也并没有几年。
如此年轻,已是三品高手
虽说林江年一开始并未想过要成为多厉害的高手,但今日被纸鸢这一刺激,倒有些不服气了。
因此,回到房间后的林江年,愈发开始勤奋练功。
当玄阳心法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感受到那磅礴的气势在身体里面翻江倒海。气流顺着身体各个部位缓缓流淌,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般,顺畅无阻。
直至许久后,林江年缓缓收功。睁开眼时,已是浑身大汗,黏糊糊的格外不舒服。
起身看了一眼外面夜色,推门出去。
“来人。”
院子外,一道身影方才走近“殿下,有何吩咐”
“备热水”
“是。”
等到痛快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衫后,林江年浑身舒坦的回到房间。
当才刚踏入房间时,便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抬眸。
不远处视线中,一袭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前,似乎等候他多时。
林江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
“你,怎么来了”
声音,似有些心虚。
视线中,坐在桌前的那道熟悉身影,自然就是柳素。
柳素正静静坐在桌前,等候着他。清冷的脸上不喜不悲,瞧不出半分情绪来。
但林江年心头一跳,眼皮微跳。
来者不善
“我不能来吗”
柳素盯着林江年,目光淡然。
“能,当然能”
林江年深呼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昨晚的事情已经过去,昨晚她没报仇,总不能今天再报复吧
如此一想,林江年倒是逐渐放下了心。
转身关上了门,以往习惯性反锁的动作今晚也没了
他缓步靠近,浑身紧绷,一旦有任何意外,他第一时间也能跑路
就这样缓步靠近桌前,看着坐在桌旁的红衣女子,轻咳嗽了一声。
“你今晚,有什么事吗”
林江年问起。
柳素缓缓抬眸,盯着他,面无表情“你说我有什么事”
林江年试探“我猜你没事”
柳素依旧盯着林江年,见他此时那略有些心虚,但强自镇定的神情,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但一想起昨晚的事,那羞怒的情绪又瞬间涌上心头。
他,竟真的敢给自己下药
昨晚,差点中招
幸亏最终还是没有倒下,没来得及教训这家伙,匆匆离开。
等今日恢复的差不多,体内的药效被彻底排出之后,恢复正常的她,自然要来找他算账
下药一事,岂会如此轻饶了他
心中盘算着什么,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有些渗人
瞧见这一幕的林江年,当即感觉有些不妙。
这女人,怕不是要秋后算账
林江年眼角余光开始往身后的门口瞄
“你很怕我”
似乎注意到林江年的反应,柳素淡淡开口。
“怕”
林江年镇定摇头“怎么会怕”
“那你为何脸色不太好看”
林江年依旧镇定“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是吗”
柳素眯起眼睛,似乎有什么危险的光芒闪烁“既然如此,我帮你看看”
“不,不用了吧”
“你过来”
柳素冲着林江年勾了勾手。
动作很轻,似乎还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你过来,我帮你瞧瞧”
“不用了”
林江年摇摇头“我突然觉得我已经好了”
“过来”
红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脸上的笑容没了。目光盯着林江年,逐渐没了表情。
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见状,林江年知道她果然翻脸了,叹了口气“你说话不算数昨晚不是说了,下不为例了吗”
“你今天怎么还翻旧账”
柳素冷笑一声“本姑娘喜欢不行”
昨晚翻脸
若不是昨晚身体不舒服,差点倒下,她昨晚就翻脸了。今天身体恢复后,越想越气,自然要来找他麻烦。
“我觉得,你应该先冷静冷静”
林江年摇摇头“昨晚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误会”她冷笑。
当她是傻子
这家伙昨晚分明就是想对她不利。
“要不,我向你道歉”林江年决定能屈能伸。
红衣女子只是冷笑,“你觉得有用吗”
“那你想怎么样”
林江年一摆手“你想弄死我不成”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你过来。”
“不去。”
林江年摇头。
这可不能过去。
红衣女子此时的脸色分明就有问题这要是过去,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呵”
她冷笑“你以为,你不过来就有用吗”
话音刚落,她赫然起身,一身红裙随风飘舞。刹那间,房间内似乎有风起。
林江年眼皮猛然一跳“等等”
“你不想知道玄阳图的下落了吗”
下一秒,房间内的风又骤然平息。
红衣女子冷着脸,压抑着心头的那一丝怒气。
“有下落了”
“你先冷静,听我慢慢跟你说”
林江年摆摆手,见她还没有反应,又提醒道“正事要紧”
柳素“”
知道这家伙在转移话题,但听到有关玄阳图的下落,她还是又冷静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将那羞怒的情绪暂且压下,冷眸瞥了他一眼“暂时先放你一马”
“说”
说罢,她重新坐回桌前,盯着林江年。
林江年也微松了口气,这才开口道“今天,我去找了纸鸢”
“按照你之前说的计划,从她口中想办法打探玄阳图的下落”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纸鸢她竟是三品问道境的高手你敢信她果然很危险,怪不得临王会重用她”
柳素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林江年的喋喋不休“说重点”
“重点就是”
林江年这才轻叹了口气“我问过她了,她也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
柳素眼眸骤露凶光“你耍我”
“真没有”
林江年摇摇头,正色道“我今天试探从她口中询问玄阳图时,她不像是在说谎,应该真不知道玄阳图的下落如此一来,知晓玄阳图下落的人就只剩下了”
“林恒重”
林江年看了她一眼“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
柳素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也将要找林江年算账的念头抛在脑后,俏眉紧皱。
这个消息,让她意料未及
连纸鸢都不清楚玄阳图的下落
如此一来,想要找到玄阳图只剩下了两个办法。
要么是林江年继续漫无目的在如意楼内翻找,要么就是去找林恒重
他一定知道玄阳图的下落。
只是
红衣女子皱眉,深深看了眼前的林江年一眼。
这是她最后的计划,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希望看到的计划
如今的林江年,已经逐步在临王府内站稳脚跟。现在的他越看越跟真正的临王世子没有两样。整个王府内也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即便是最有可能识破林江年身份的纸鸢,也似乎对于林江年没有太多的怀疑。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她的功劳,她几乎将那临王世子的性格生活习惯,乃至于一言一行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了林江年,而林江年也不负众望,精湛的演技和心理素质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当然,这也跟那位临王世子本身性格孤僻有关
这临王府内没有多少跟他亲近之人,因此一般人也难以察觉。林江年才能如今在临王府内站稳脚跟,如鱼得水。
可是
林恒重不同
他是临王世子的亲爹,是那临王世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如今想要拿到玄阳图,就只能靠林江年去找林恒重打探,不过问题是林江年若见了那位临王,能蒙混过关吗
那位临王征战沙场多年,是如何精明之人,林江年这个假世子,当真又能瞒的住他吗
一旦露馅
柳素俏眉紧皱,陷入沉思纠结当中。
直至许久之后,她才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凝重的看着林江年“眼下,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了”
“你去见林恒重想办法从他口中,拿到玄阳图。”
柳素的话没有出乎林江年意料,这的确似乎是最后的办法了。
“你不怕我的身份暴露”林江年叹气。
柳素盯着他“你有信心吗”
林江年摇头“说实话,没有。”
“莪没见过林恒重,连他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再说了,哪有亲爹不认识儿子的我这假冒在他面前,恐怕真的瞒不住。”
“瞒不住,也得试一下”
柳素咬牙“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随后又想到什么,柳素目光明亮坚定“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林恒重常年在外,与他的这个儿子并不亲近,接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你面对他时的确可能会露出破绽,但只要掩饰的好,也不一定会出什么问题”
“那林恒重打死都不可能想得到,天底下会有你这样与他儿子如此相似之人,他也绝对猜不到临王世子被掉了包”
“所以,不一定真的会暴露”
在一通分析之后,柳素心中又逐渐多了几分底气。
是啊
谁说一定就会被发现
只要林江年伪装的好,即便有些异常但正常人谁会联想到林江年是假冒的
只要不露出原则性的的纰漏,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想到这,柳素微松了口气。
而林江年则是怔怔看着眼前斩钉截铁,很快就下定决心的柳素。
她还挺迅速的
“不过,万一我真的露馅了吗”林江年又看了她一眼,问道。
“露馅,你得死”
柳素面无表情道“从今天开始,有关临王世子的某些细节习惯,我必须要重新跟你好好讲一遍你有问题吗”
“我能有问题吗”
“不能。”
“那你还问”
“”
夜幕之下。
王府内寂静无声。
一道身影漫步在王府内,似漫不经心的走着。轻柔的步伐踩在地上,没有半分声响。
不多时,她出现在小院之外,抬眸,看向不远处院子里那亮着灯光的房间。
“纸鸢姐”
小院之外,站着的两个侍女微微一愣。
纸鸢姐今晚怎么来了
“嗯。”
纸鸢微微点头“殿下呢”
“殿下已经回房,应该快歇息了。”
纸鸢点头,又抬眸看着那还亮着光的窗户,沉默犹豫了下。
“我去看看殿下。”
纸鸢淡淡开口,迈步走进院子。
门口的侍女眼神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神中的那一丝震惊之色。
纸鸢姐来看殿下
大晚上的看望殿下
这,有些不对吧
虽说如此,但两名侍女却也什么都不敢说。
院中,清净。
纸鸢目光扫视院子,院中寂静,并无奇怪之处。而后,她又看向不远处的走廊,缓步,靠近。
当出现在走廊上时,纸鸢突然停下脚步,微微嗅了嗅鼻,神色疑惑。
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酒精气息,同时,似乎还伴随着一缕清香
疑虑神色浮现闪过,纸鸢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紧闭的房门上。
房间内,灯火摇曳。
“记住了吗”
在重新将有关临王世子的某些细节又讲述一遍后,柳素有些口干舌燥。
而林江年若有所思,将这些记了下来,点点头“差不多了”
“不能差不多,你必须全部记下,还有面对林恒重时,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柳素目光十分严肃“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她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是随时会丢了性命的大事
柳素十分重视,甚至都忘记要找林江年麻烦。
“我知道了。”
林江年点头,他当然很清楚假世子被戳穿的下场是什么。
“对了”
正想问些什么时,突然瞧见柳素猛然扭头看向门外。
“怎么了”
林江年一愣,便见柳素脸色一变,声音突然压低。
“院子外,有声音”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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