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柳说,“我和袁今一起守着。”
喻遐无措地抹了把脸。
这次并没有眼泪,他心里酸楚得正在下一场雨。
蒲子柳还买了菜来,她觉得喻遐这会儿肯定不想出门,干脆他们自己在喻遐家里做。
学姐厨艺不佳,切个菜差点切到手。袁今站在一边心惊胆战,实在看不过去了接过厨房的活儿,打发她陪喻遐下五子棋去。
集中精神,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这个小把戏对现在的喻遐还算管用。他连赢了蒲子柳3局,学姐嚷嚷着要换成跳棋。
门就在这时被敲响,轻轻的三下,带着犹豫与不安。
“我去。”蒲子柳站起身,“你坐着。”
她担心是闻风而来的八卦记者或者没底线的自媒体人,心想着,等下开门如果发现有任何镜头就直接说“找错人了”然后关掉。
然而,当她小心地掀开一条门缝看见外面的身影,蒲子柳愣住了。
那是个柔弱瘦小的中年女人,乌黑长发,鬓角藏着几丝花白,穿一件很体面的驼色大衣,局促地把提着的袋子把手绞在一起,在手指上勒出红痕。
“您是”
女人看见她时也诧异,但很快调整了表情“请问,喻遐在家吗”
蒲子柳垂下手,转过身看着客厅的方向。她不认识面前的女人,但她感觉得到对方和喻遐关系匪浅,更非什么此时蜂拥而至蹭热度的。
“喻遐,你来一下”蒲子柳问。
喻遐没有动,他的视线还落在快到结尾的棋盘“让她进来聊吧学姐,那是我妈妈。”
随着一声一声的“阿姨好”,孟妍挂着拘谨微笑,不太自然地坐在离喻遐最远的沙发上,快速又谨慎地把环顾四周房子没有太大变化,但新添了不少她没见过的东西,有点回到了最初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挤在这儿的氛围。厨房里的青年长相阳光俊朗,眼前的女生也活泼可爱,只有喻遐面无表情,并不看自己。
“喻遐。”孟妍叫了他一声,见不答是意料之中的,就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下去,“妈妈看了新闻,那个视频是谁拍的啊”
喻遐没说什么,但蒲子柳听见这句,以为孟妍只是单纯关心,啐了一口说“呸,就那些无良媒体呗傻逼,不知道怎么跑到我们学校里去了”
“学姐”厨房里,袁今探出一个头,“我这儿有个袋子打不开,你来帮帮我”
蒲子柳不疑有他,答着“来了”,起身进去厨房。
随后,袁今一把拉上那道门,将喻遐和孟妍隔离在客厅里。
挂墙上的时钟还保留着最早的那款,秒针走动,发出“咔”“咔”轻响,时间流逝在这些响声中仿佛有了真实的脚印。
喻遐静静地听了会儿,问“你还来干什么”
“我想我来看看你。”孟妍唯恐他多想似的,赶紧澄清,“我没让你姨妈知道,她不会管那些的喻遐,妈妈再婚了。”
“嗯。”喻遐应得冷漠,但没说更残忍的话。
你急着离婚不就是为了再婚吗他这么想,半点没为孟妍感到欣慰。
孟妍一口水也喝不上,只得尴尬地忍着,说“喻遐,我今早上看到新闻了,姜换和你”她深深地沉默半晌,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看向喻遐,“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但这次真的不是我”
耳畔立时炸开一声惊雷,比起惊蛰时分的春夜震响不遑多让,喻遐几乎是立刻明白过来,懵了。
“什么意思”喻遐嘴唇颤抖着,“你拍过我和姜换的照片”
孟妍不答,但喻遐已经知道这是承认的意思。
“你怎么能这样”他猛地站起身。
话音未落看他眼睛已经通红,孟妍的表情像挨了一耳光,连声道歉,带着哭腔辨别清白,说这次真的不是她“宝宝你别这样,我真的只拍了一次当时王庆仁和你姨妈都说做一次就可以了,他们只想要钱。后来他们也拿到钱了姜换是知道的姜换一定知道我就、我以为他真心和你在一起,姨妈再怎么劝,我也没再拍”
她赌咒发誓,失声痛哭,两只手捂住脸,那个一直攥着的袋子轰然坠地。
孟妍年轻时长得美,现在也依旧清隽秀丽,哭起来梨花带雨,很是惹人心疼。喻遐记忆里只看母亲大哭过两回,上一回还是父亲刚出事后,在派出所,孟妍听说对方家庭无意赔偿,民警只能无奈地和稀泥,不知所措,当即就忍不了了。
再就是现在了,喻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瘦弱肩膀撑不起大衣的廓形,这时抖个不停,嚎啕着战栗着,是异常撕心裂肺的绝望。
“宝宝,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影响你我们当时也以为姜换不会理的,姐姐逼我这么做的”
她一直道歉,颠三倒四地说多了,喻遐逐渐从她的语无伦次里拼凑出孟妍和姜换瞒着自己的事。
去年冬天,孟妍拍了他们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姿势亲密的照片,交给了姐姐孟娆与再婚丈夫王庆仁。后者打听到姜换正在本地拍银河渡口,便抱着要钱的心思拿到了酒店,原本没想过会很快有结果,但不出三天,王庆仁的账户上就收到了二十万,附言是“往来款”,打款账户姓张。
王庆仁是生意人,熟谙这些账目操作规则,知道对方的意思是息事宁人,更没有要报警,就坡下驴地拿了钱见好就收了。
而后孟娆尝到甜头,多次要求孟妍再去多拍几张,但孟妍不肯,她便自己去过一次。结果遇到了狗仔,对方还跟她打听了不少关于喻遐的事,孟娆拿了钱,又觉得反正离婚了和孟家无关,自然知无不言。
“妈妈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跟踪你这么久,真的,否则我一定拦着她”孟妍满面泪痕,眼睛肿得不像话。
喻遐漠然注视这一切,完全不再因为她的背刺或伤害而难过。
无论孟妍是不是有意的、有没有阻拦过,这些都已发生,根本不以她的意愿为转移。而她四十多岁的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喻遐一个字也不会信。
“妈,够了,你总是这样。”
哭声被按下暂停键,孟妍抽噎一声,胡乱扯了几张纸按住鼻子眼睛。
喻遐厌倦极了,问她“你想怎么样道完歉的话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见到你。”
孟妍忽地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着喻遐的手,提起那个袋子“喻遐,我把钱给你,都给你这二十万是我今天刚取出来的,现金,王庆仁发现不了。他生意周转过来了,短期内不会在乎这点,你拿着、你拿着”
“别烦我了”喻遐大吼着甩开她,后退两步,额角崩出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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