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还没有醒,医生判断没什么大碍,只是吸入有害气体,造成了短暂昏迷,不过具体情况要等病人醒了之后再看,他们也不能百分百保证。
火灾牵连了许多人,事故起因是一家海鲜加工店的煤气罐突然爆炸,店主当场去世,在他店里的顾客也不约而同受了重伤,闻永益就是其中之一。
医院里被送来许多受害者,有一些伤势严重的,烧伤面积高达百分之四十。
走廊里悲怆的哭声接连不断,听得让人揪心。
闻永益的胳膊被烧伤了,不过跟大脑比起来,这算小事儿了,毕竟皮肉伤危及不了生命。
沈承耀也来得很快,他给闻溪打电话是出租车司机接的,得知他把手机落在了出租车上,先去找那位师傅拿了手机,然后才来医院。
关键时刻能有人帮自己一把,真的很好。
“谢了。”闻溪感激说完,给他递个眼色,小声道“你去安慰下我妈。”
从他来这儿之后,他妈就强忍着没掉眼泪,估计是不想当着他的面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让他也跟着难受。
闻溪知道,虽然医生说没大碍,他妈的心里还是后怕的,总是不由自主去想,万一呢
沈承耀这张嘴会说,也只有他才能哄得人心情放松。
闻溪无意识扣着手机壳,想起自己给霍清越打过电话,连忙解了锁。
他没点通话记录查看,并不知道霍清越曾回过来一通电话,是让出租车司机给接了,看到他在微信上发来两条消息,眸光稍暗了些。
刚刚我在谈合作,现在可以打了。
你怎么不接
他好像特别平静地在问他,没表现出着急。
霍清越应该了解他,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耽误他工作的。
反正医生也说了没大碍,那就让他安心出差吧。
想到,闻溪打字回复道没什么要紧事,我爸出了点意外,我想告诉你一声。
他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不想让霍清越太过担心。
“给你老公发消息呢”沈承耀坐过来,无意瞄到,皱眉道“你啊就是太客气了,总是不想麻烦别人,无论多亲近的关系都是这样。”
“天生的,没办法。”闻溪耸耸肩,“如果给别人造成困扰,我心里会很别扭。”
“你老公是别人吗结了婚不该把他看做一个整体”沈承耀挑下眉,“勇敢告诉他,我需要你,这很难吗”
“你现在可是谈恋爱了,还教起我来了。”
闻溪这话刚说完,看见屏幕上跳出了新消息。
已到机场,等我回国。
霍清越这才去了两天,时差都还没倒过来,怎么就要回来了
就算是他告诉他爸爸出了点意外,也不可能速度那么快,直接就要登机了。
闻溪很
聪明,赶紧去翻了通话记录,果然看到一个多小时前和霍清越通话过。
联想到沈承耀给司机打的电话,霍清越应该也是从师傅的口中得知他急匆匆赶到了医院,放心不下他,所以第一时间回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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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自己主动发现比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更加震撼。
“承耀,霍清越要回国了。”
闻溪怔怔对旁边的人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我觉得他好爱我。”
看他的状态像傻掉了似的,沈承耀无奈摇摇头。
“看来你之前是低估了他对你的爱。”
“不,我知道他爱我,但我没自信能胜过他的事业。”
闻溪的心里五味杂陈,被爱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不需要他主动提出要求,对方就可以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
然而,霍子尧紧接着打来的一通电话却让闻溪的心又坠落谷底。
“嫂子,我哥他发什么疯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为ns这个项目筹备三个月,他说放弃就放弃了是不是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在岚城,我可以帮你。”
霍子尧的口吻焦躁不安,对闻溪说话不似平常那客气,听得出已经火烧眉毛。
闻溪从感动的情绪中骤然抽身。
对啊他怎么能不制止
霍清越在第一时间推掉项目,为他回国,已经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他这边并没有什么大事,爸爸的情况由危转安,不需要他回来陪他了。
他应该告诉霍清越的,怎么能放任他为了他不顾公司利益和员工的心血呢一个集团的掌权者绝不能丧失威信。
想到,闻溪顾不得和霍子尧说什么,赶紧给霍清越打了电话,结果传来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这代表他已经登机,准备起飞了。
没有回旋的余地。
闻溪很抱歉,给霍子尧回了电话,霍子尧沉默半晌,很无奈地说了句“算了,我哥这么多年都是以公司为重,难得任性一次就随他去吧。”
听得出他也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闻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霍子尧又道“嫂子,看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为哪件事置公司利益于不顾,从来都是其他事给他的事业让路,你可以的。”
虽然这话听着应该高兴,但却有种无形的压力朝闻溪笼罩而来。
他是一个很容易愧疚的人格。
书上说这样的人是因为道德感太强,所以闻溪也曾尝试让自己降低标准,不要太内耗,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自身,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可听完霍子尧的一番话,那种失落感又如潮水般涌来,堵在胸口里,非常窒息。
两小时后,闻永益终于醒来,看他讲话清楚,思维逻辑也没混乱,大家才放下心。
已经晚上了,闻溪看他妈承受了一天的巨大压力,催促他
回家,晚上有他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沈承耀也一直没走,忙前忙后为他们准备东西,听闻溪那么说,立刻表示“叔叔阿姨,我可以和闻溪一块在这儿陪着,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这话听得病房里的其他病友都感动了,问闻溪是不是他朋友,在闻溪点头之后,竖起大拇指夸赞“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那可不,我俩是患难之交。”沈承耀的胳膊搭在闻溪的肩膀,“行了,咱俩谁跟谁,你就甭客气了。”
闻溪点点头,没拒绝他。
朋友不就是关键时刻拿来应急的吗
闻永益伤势不重,医院里说打两天的针,观察下情况就可以出院,但他第二天上午就待不住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真没什么事儿。”
他眉宇间写满了烦躁,不知是不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任谁也不可能平静。
闻溪和妈妈商量一番,心想回熟悉的地方能让心情更平和,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沈承耀昨晚上几乎没怎么休息,到现在还没走,听他们说要出院,赶忙去办理手续。
孟娇感慨着“我看我认承耀当干儿子算了。”
闻溪撇嘴,有些吃味地说“您自己又不是没儿子。”
“那不一样。”
“行,干儿子对您更好更客气是吧”闻溪好笑回了句,“您想认就认。”
收拾一番回到家,孟娇顾不上喘口气,赶紧钻进厨房做饭。
沈承耀倒在沙发上,困得实在不行了,一眯眼就睡着了。
闻溪去给他拿了条毯子盖上,打开微信才看到霍清越刚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哪儿。
去阳台拨了电话,闻溪挠着头,想起自己耽误了他那么重要的工作就忍不住懊恼。
但他也不能对霍清越说抱歉,那太生分了。
“我爸出院回家了,我妈在做饭,你过来吃吧。”
“这么快就出院了”霍清越俨然有些诧异。
闻溪连忙解释“我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以为很严重,当时害怕得脑子一片空白,没想那么多。”
“你不需要说这些,打给我就对了。”在电话里,霍清越也不想说太多,只道“我一小时后到,不用等我吃饭。”
“我妈做好还得一个多小时呢。”闻溪抿抿唇,想想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低声道“霍清越,谢谢你为我回来。”
“嗯。”对面的他只应了这一声,随后道“见面再说吧。”
挂了电话,霍清越吩咐司机去明湖别苑。
紧接着,他打电话给霍子尧,交代他一些事务。
霍子尧正满肚子气无处发泄呢,昨天给闻溪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埋怨他,一直忍着。
他虽然没霍清越那么工作狂吧,但对于自己倾注心血研发出的产品,还是很狂热的,不想它受到
丁点儿的损失。
所以,电话一接听,霍子尧便脱口而出“哥,你可真行啊我没想到你这么恋爱脑,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值得你专门跑回来”
“你看新闻了吗”霍清越莫名问了这样一句接着说“昨天云玺便民服务中心发生火灾,死亡两人,十几人受伤,而闻溪的父亲就在其中,你说我该不该回来”
霍子尧一下子沉默住了。
他真不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电话里,闻溪也没告诉他啊。
“是该回来,不过咱们的产品也很重要啊要是ns不引进,伦敦那边的市场就扩展不开,我们也无法进入欧洲,到那时该怎么办”
“急什么”霍清越让他沉住气,“该愁的是他们,你对我们的产品就这么没信心”
“我是着急,这多耽误一天就要浪费一天的钱,经费在燃烧啊”
“没关系,我用钱换感情,挺好的。”
“”霍子尧无语至极。
你是换来感情了,而我换了一肚子的气。
来到闻家,霍清越带了些补品。
沈承耀给他开的门,揉着眼睛,状态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睡醒。
“霍总,下午好。”
“下午好。”霍清越走进来,带上门带了句“你一直在帮忙”
“可不嘛承耀昨天守了一晚上,要不这么困呢。”孟娇从厨房出来,接了一句。
她没别的意思,但听的人难免多想。
“抱歉,我出差了。”
霍清越这么一说,气氛有些凝固住了。
孟娇很尴尬,她可真没有责怪人家的意思啊
沉默几秒,孟娇连忙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吃饭吧。”
“我先去看看爸。”
霍清越走进了主卧,不巧,闻永益正在睡觉。
见状,他便不再打扰,转身走了出去,小心关上门。
闻溪站在身后一米处看着他,表情很复杂。
霍清越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为他回国这事儿感到内疚。
走过去,霍清越将人搂入怀里,耐心地说“我失去过父亲,所以很理解你那一刻的心情,况且,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我,不是证明在乎我吗”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这下一定有不小的损失吧。”
“本来这个合同就难谈,我先晾他们几天。”
“这么说,你还要再飞伦敦”
“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闻溪光是听都觉得头大了,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已经够难捱了,更别说短时间内来来回回。
“霍清越,其实”闻溪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
怕他不好意思,霍清越把人拉进了他之前睡的房间,“怎么了”
“我透过这件事情发现,你好像也没那么事业狂嘛。”闻溪的耳朵红得近似充血状态。
他有话不说的话,实在憋得难受。
不如痛痛快快得到一个答案。
话在舌尖兜兜转转好几番,闻溪才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问出来,“现在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排第一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