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蓝年轻时忙于打拼事业,是四十来岁才怀上的程愿。
但自从报告里看见她肚子里有这么一个小生命之后,江如蓝孤寂劳累的生命就像被注入了一汪春水,她满心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那时候和贾秀成的感情已经不好了,分明事业蒸蒸日上,对方身上固执自大又胆小自私的缺点却日益凸显。
江如蓝懒得和他动气,只想着自己养这个宝宝。
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孩子跟她姓江,她生的孩子凭什么不能随她姓
名字她也认认真真地选好了,银落,江银落。
江平星云阔,银汉落人间。
只不过贾秀成得知她这个决定之后生了大气,还说什么她要让他老贾家绝后。
有病,你老贾家有皇位继承
江如蓝不理他,贾秀成总是这样无能狂怒。
她却没想到,贾秀成会这样丧心病狂。
孩子出生带回家后,江如蓝发现,自己看见他居然远没有在孕中时那样的期待和欢喜。
她一开始只是不想抱他,后来却似乎连看他一眼都懒怠。
所以贾秀成给孩子上户口上成贾姓时,江如蓝也就没管。
江如蓝还曾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产后抑郁,请医生调理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没有这个问题。
不过医生和身边人也跟她说,孩子虽然小,但她这样抗拒的行为会对孩子有不好的影响。
江如蓝想想也是,既然她把孩子带来这个世上,便还是要尽力负起责任。
于是她也有在尽力对孩子好。
可无论如何她心里总像是隔着什么一样。
直到后来她发现,眼前这个居然真的不是她的孩子。
她费尽心思把程愿找回家之后,即便四年不见,但她的心才像是一下子踏实了下来似的,空缺了四年的母爱好像突然间便找到了倾注口。
此外因为感念程树生搭救了程愿的性命,她也没有把程愿改回姓江,原本姓名都是身外的代号而已。
程愿现在的名字也很好,遂心如愿。
而在那两年,江如蓝几乎给了程愿她所能给的全部。
却不知,这一切都被年仅四岁的贾银落全部看在眼里。
贾银落从有记忆以来,江如蓝就一直不喜欢他,他想方设法地装乖卖巧也没有用。
他一度以为江如蓝就是这种严肃冷淡的性格,对争取江如蓝的宠爱基本就呈放弃的状态,反正爸爸他们都很喜欢他。
直到程愿的到来。
那时贾银落还不懂什么抱错什么假少爷。
他看在眼里的,只有江如蓝面对程愿时那温柔慈爱的笑容,她还会时常抱着程愿,亲自教他读书认字。
这些都是江如蓝不曾对他展现过的一面。
就是从那时起,嫉妒的种子便彻底根植在了贾银落心中。
他未曾得到而
程愿曾经所拥有的江如蓝的宠爱成了他心底永远不能搅动的一根刺。
这让他讨厌极了程愿,他觉得程愿就是个来和他争抢一切宠爱的强盗,他讨厌极了程愿。
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他心底深处,潜意识里其实是害怕程愿的。
因为在争夺江如蓝的关注这件事上,算是他和程愿的第一次交锋。
可江如蓝偏爱的结果很明显,贾银落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从此都无法再忽视。
所以后来贾银落什么都要跟程愿抢,他不允许程愿沾染一分一毫他的东西。
也不允许程愿再一次赢过他。
所以前两次李常非的倒戈和梁易的反水才让他那么怒不可遏。
不为别的,只为对方是程愿。
有时候或许贾银落自己都分不清,他在乎的到底是那些人本该在他身上投射的关注,还是就是程愿本身。
反正直到这次就连许时悬都再一次选择了程愿时,贾银落的情绪便彻底失控。
而现在,程愿这一句话更是杀人诛心。
贾银落脸上原本因为中伤他而露出的快意笑容彻底消失,他怒瞪着程愿,甚至费力从地上撑了起来“你放屁谁没有名字这名字就是你妈取的,给我了就是我的你休想抹杀我,程愿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逃不开我的阴影”
程愿无心再听他发言,更无意再和他多费口舌。
从此以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正巧这时外面的助理小姐听见动静,已经叫了保安赶上来。
马云山和余年也着急忙慌地跟在后面。
见到此情此景,不禁都愣了一下。
毫发无伤的程愿嫌恶似的拿手绢擦了擦手,一边往办公桌后走一边说“丢出去。”
保安得令,立刻便将挣扎着又大叫的贾银落抬了出去。
马云山见状,马上又十分谨慎地对身边的余年说“去把进楼的面部识别改一下,再升级一下安防,快去。”
余年立刻领命去了,助理小姐收拾完凌乱的茶几之后也退出了办公室。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马云山和程愿两个人。
马云山想起这两天听说的一件事,跟程愿交代说“愿愿,贾秀成似乎不见了。”
其实是周五那天晚上贾秀成匆匆收拾完细软去往机场时却被海关拦了下来。
理由是他现在涉嫌刑事案件,不能出境。
贾秀成当即便知道要遭,只能转头离开机场,那之后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是他的夫人裘虹没有离开。
那晚裘虹听闻贾银落出了事,着急忙慌地去往医院,结果却又被贾银落逮着好一通吼。
还说他们不是都不要他了吗,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总而言之,现在贾家哪还有当初的威势,一夕之间便是一团乱麻。
程愿闻言点了点头“嗯,知道了,没事。”
如果真按许时悬所说,给贾秀成钉上了被告的席位,那么贾秀成无论如何也跑不远。
如果他铁了心要东躲西藏地过一辈子,那也无话可说,不过程愿认为贾秀成没有那个脑子。
甚至于程愿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追踪软件。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他在贾家一家几口手机上全都装了定位。
到了需要的时候,只要他想找,那么他就能找到。
且让他再自在几天吧。
倒是程愿想起了今天来的正事,他回过头,径直向马云山解释说“马伯伯,我手里的股份已经转让出去了。”
他早就给马云山打过很多次预防针,马云山对此并不意外。
只不过此刻马云山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还是要淡定多了,就好像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或者谁提前跟他说过了什么一般。
马云山说“嗯,愿愿,一切你处理就好。”
“马伯伯,您都不问问我转给了谁吗”程愿对他这波澜不惊的反应倒有些意想不到,如此反问了一句。
马云山笑得儒雅“愿愿,我早说了,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程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到底只是说“嗯,那谢谢马伯伯。”
程愿说“眼下贾秀成新去,公司正好可以换人接手,我手上也没有业务,所以没什么要交接的,至于马伯伯您,您还和从前一样就可以。”
“你放心,董事会那边我来说。”马云山知道程愿大约是不愿意做那些无谓的交代,便主动揽下了这个责任,说完他望了望窗外,笑道,“我本来也就快退休了,现在心病已去,更没什么强留的必要,蓝成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未来一定会更好。”
程愿同他一并站在落地窗边,遥望着这座朝阳下日新月异的城市。
他分明也还年轻,却发出了行将就木一般的感叹,他笑着说“是啊,他们会越来越好的。”
马云山偏过头,拍了拍程愿的肩“愿愿,你也会越来越好的。”
程愿笑弯了眼,到底是接过了马云山这个话题“嗯,我也会的。”
两人说到这里,纷纷不再赘述。
不过马云山临走之前,程愿又问了他一嘴“马伯伯,公司的车今晚能借我用一下吗”
马云山没问他要做什么,如果程愿要说的话一开始就会告诉他。
马云山便直接应道“行,待会儿让余年拿把钥匙给你。”
程愿点了点头。
事情既已交代完毕,剩下的事他便也都搭不上什么忙了。
只不过程愿拿到钥匙之后还是没急着走,而是在公司安安稳稳地待到了下班。
至于这剩下的时间他便在想许时悬。
其实他想再给许时悬打个电话,他想跟许时悬道一个歉。
也想解释一下,那只是他曾经的想法。
这是真的。
其实自从林家宴会事
件起,程愿已经感受到了许时悬的想法,至少如果不是许时悬言语间表现出了对他的不一样,方艾和林思为不可能没见他两次便这样维护他。
程愿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他这都是沾了许时悬的光。
为此,他也似有若无地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总不能既要又要、占了便宜还要乖,所以他那时便开始觉得许时悬想怎么样都行。
上次他因为蓝成的事主动求助许时悬之后,这样的想法更是已经落地生根。
只可惜那天表现太差,许时悬先一步发现了他曾经的动机。
可程愿迟迟按不下拨号键。
他不知道许时悬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是在冷处理他吗
是不是冷着冷着,就凉了。
如果是的话,那他们之间凉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可程愿又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就像他们的程序即便运行错误,也会得到错误的反馈,总不该是这样无声无息的。
下班时间刚一到,程愿便拿着手机和车钥匙一路下到了停车场。
一路上手里都攥着手机,在犹豫今天到底要不要打这个电话。
直等找准对应的车,程愿才侧身坐了进去。
他驾照倒是拿了很多年,只不过因为没买车,便一直没怎么开过,但他技术其实还行。
上车后程愿便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准备办完正事回去再接着想这个问题。
于是便摸索着将车开出了停车位。
他看了看左右,选准一个方向往出口去。
可谁知就在此时,出口方向竟然迎面开过来一辆跑车,远光灯晃得程愿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并且对方明知前面有一辆车,那车开过来时竟完全没有减速停下的架势,像完全就是冲着程愿这车来的
电光火石间,程愿半眯着眼看清了对面车驾驶座上的人,是吴子云。
贾银落的朋友,崇华医院吴院长的私生子,当初在盛世被他下了面子的。
并且与此同时,程愿还发现四周车缝间又陆陆续续走了好几个人出来,各个看起来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都是贾银落的那批上不得台面的二代朋友们,项敬亦在其中。
看来是为了早上他暴打贾银落的事,上门算账来了。
估计他是刚一进停车场就被盯上了。
思绪仅仅只有一两秒。
而在这一两秒间,程愿微压下眉毛,眼神竟瞬间比对面的吴子云还要嚣张阴郁。
接下来,他不但没有减速避让,反而右脚猛然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他竟是愈发加速朝着迎面而来的那辆跑车撞了过去
吴子云其实开得并不快,原本就只是奔着下马威去的,他们这种纨绔用惯了这种虚张声势恫吓人的手段。
却是完全没想到程愿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看着对面程愿冷静又疯狂的阴狠神色,在那瞬间,他丝毫不怀疑程愿想和他同归于尽、不、
是想撞死他的心
吴子云哪儿见过这种,脑子瞬间麻了,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叫他在两车相碰的前一瞬间,狠狠打开了方向盘,刹车的声音和地面擦刮出一道刺耳至极的响声,直叫人头皮发麻。
程愿的车毫发无损地直行通过,分明可以就此扬长离去,可他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吴子云下车时腿都是软的,身边目睹了方才这一幕的纨绔亦是心有余悸,但他们的感受到底没有吴子云那么深。
还在骂骂咧咧“我靠,他疯了吧想撞死人啊”
“他妈的之前银落说他是疯子我还不信,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吧”
“你们怕了”
“怎么可能”
“银落被他打成那样,今天怎么也要来找他算算总账”
“就是,蓝成有许氏帮忙又怎么样,那肯定是他求着上赶着把蓝成拱手相让,我不信这种私事许氏还会插手。”
“哦是吗”程愿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他随手甩上车门,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分明只有一个人,却骇得这群纨绔不由退了一步。
好在只有一步,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人多,立刻便站直了,并且嚣张惯了的人,也很快为自己刚才竟然感到一丝畏怯的情绪而觉得丢脸。
一行人复又重新带上凶狠的神色。
其中一个爱慕贾银落多年的人更是怒从中来,直接甩出了一根软棍,杀气腾腾地就要往程愿那边走去。
程愿脸上丝毫不见畏色,满是无所谓的模样。
甚至忽而生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饶有趣味地看向他们,好像突然之间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理由似的。
程愿顶着众人的目光,掏出手机,拨通了许时悬的电话。
其实程愿也已经做好了电话打不通的准备。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回不说让他等很久,甚至连等都没等。
电话刚拨出去一秒,只响了一声,对面便飞快地接了起来。
程愿一愣,下意识喊了一声“许时悬”
已经提着软棍走到程愿面前、甚至已经横眉怒目地抬起了手的那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那手忽然就这样硬生生地僵滞在了半空。
电话那面许时悬似乎仍有些气性,只不过到底是应了一声“嗯。”
见他应答,程愿顿时没心思再管其他人。
程愿忍不住直接说“我想你了。”
许时悬没想到程愿一上来会跟他说这个,他讶然片刻,到底是认了栽,前两天的气好像也随着这句话一并烟消云散,真就是欠他的。
还是回去再说吧,他也憋不下去了。
于是许时悬半笑着回“等我。”
说完这句,他那边便传来了文件合上以及起身的动静,他问“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停车场内安静,手机那头的声音似有若无地泄了出来,离得近的几个自然全都听见了许时悬的声音。
搞得大家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面相觑相当尴尬。
此时程愿听完问话,眸光淡淡地扫过眼前的一众货色,顺手还把面前这位手中的软棍接了过来。
“蓝成停车场。”程愿拿软棍在眼前人身前比划了几下,如实说道,“有人堵我。”
许时悬声音即刻冷了下来,脚下步伐愈发加快“谁”
“项敬、吴子云”程愿拿棍子戳了下面前的人,抬抬下巴问他,“喂,你叫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