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悬见状,顷刻从先前的情绪中抽离,眉目正色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许时悬的手机响了一声。
点开一看,发现是那位吴院长亲自发了一份鉴定报告过来。
报告中显示的鉴定样本是贾银落和裘虹二人的血样,而鉴定结果与之前相同,显示二人就是生物学上的母子关系。
看来那吴子云没敢从中作梗糊弄瞒骗,原原本本地照办了下来。
至此,这件事经过多方佐证,已经没有再质疑的余地。
许时悬神色凝重,可他看着怀中的程愿,心像被一把藤蔓紧紧缠住了,心疼得无以复加。
即便程愿看起来并没有如何的怒火中烧悲痛欲绝,他似乎只觉得诞妄不经。
为他自己,更为江如蓝,为他们替别人亲手做的嫁衣,让别人光鲜亮丽了那么多年。
原来不甘的背后,还有那么多呕人心血的意难平。
“愿愿,你长大了。”许时悬抱着身上微僵、一动不动的程愿,轻拍着他的脊背,给他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事情却没有结束,一切都还来得及。”
程愿的眼睛越过许时悬的肩头,片刻的出神之后,眸色越发平静而翻涌。
他抬手攥住许时悬的衣角,呼吸轻轻的,说出的话却并非如此“许时悬,我不要放过他们。”
许时悬想也不想地应“好。”
“我忍不了太久。”程愿说,“我要他们不得安宁遭上报应,越快越好。”
许时悬继续答应“好。”
程愿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微抖“许时悬,短时间内我做不到,你帮我。”
许时悬轻吻着他的侧脸,似在安抚,再一次应道“好。”
许时悬从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相反,对于程愿的任何请求,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践行,然后把满意的结果捧到程愿面前。
于是在当天下午,一切的行动便开始得猝不及防。
程愿把贾秀成的定位给了许时悬,原本他是打算遛一遛贾秀成搞搞心态,现在便直接收网,叫人过去把他逮了个正着,因涉及刑事案件,直接对人采取了拘留措施。
而崇华医院那边,也不再留贾银落安安稳稳地住院,连人带物一并请了出去。
与此同时,裘虹娘家那个货运公司,因着原本就是受着蓝成的照拂,大部分的运输线路都由蓝成的物流供给,此时便一并都收回了,剩下的合作方审时度势,亦是飞快地切断了合作供应。
并且这个公司的货车司机等员工,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被许氏和蓝成旗下自有的物流公司以更高更好的待遇挖走了大半。
那个货运公司几乎转瞬之间就被切成了一个空壳。
变故来得实在太快,打了那个货运公司的负责人、也就是裘虹的侄子裘雨一个措手不及。
致使他慌乱之下露了马脚,也不知道心虚什么,竟想直接卷款跑路,叫许
时悬的人逮了个正着。
而他们在搜查这个货运公司的账务时还发现了一件更为重大的事项之前有关蓝成那套不翼而飞的假账本,竟就混在这个货运公司的账目之中。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贾秀成和裘虹这么多年来,私下挪用蓝成的资金竟然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目
所涉用途和开辟的渠道也不仅仅是这个货运公司,拔出萝卜带出泥,竟一连查出了相关的器材厂、服装厂等各项产业。
全都是由裘虹的亲戚朋友在操持,而裘虹和贾秀成则是背后真正的持有者。
简而言之,他们源源不断地吸着蓝成的血,供养着他们羽翼丰盈盆满钵满。
而之所以这笔账被隐藏得这么好,正是因为裘虹曾在江如蓝去世之后,和贾秀成里应外合,掌握了很长一段时间蓝成财务的实权。
相比起贾秀成这么一个自大窝囊的草包,更不如说裘虹才是背后的主心骨。
但有一件裘虹做得很巧妙的事情是,挪用资金、职务侵占等罪名重大的行为,她几乎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大部分都是以贾秀成或者第三人的名义办的事。
当然要查肯定也能查出蛛丝马迹,裘虹贪心不足,多年来越发猖狂,她最终肯定是跑不掉。
只不过许时悬看着递上来的报告,嗤笑道“看来还真是亲儿子啊。”
程愿看不太明白,许时悬向程愿解释了一下。
关于贾银落,裘虹只在他名下划了一些固定资产,其余的什么都没让他沾手。
也就是说,贾银落除了从小到大一直享受着这偷来的福利还养成了一身媚上欺下刁蛮跋扈的脾性之外,手上还真没什么把柄。
程愿眨了眨眼,对此并不意外,他说“没关系,一无所有就足够让他难以承受了。”
贾秀成和裘虹这些年的金钱大多来路不正,最后被收缴查封的可能性极大,他们二人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而贾银落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没了父母没了金钱,他受不了这种落差。
最后的境遇可想而知。
不过程愿说这话时,眼眸淡淡垂着,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沾沾自喜的情绪,甚至还可从中窥见一丝意兴阑珊。
许时悬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走到他身前,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他们这些年的好时光本就是偷来的,如今的下场也不过是应得的,宝宝,不用觉得心里不舒服。”
程愿仰头望着他,片刻后,他对许时悬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没有,我道德感没那么强。”
见他不承认,许时悬也不多说,只站着将人搂住。
只眉眼渐次深沉,若是单纯换了他来,势必还要更加赶尽杀绝,叫他们悔恨交加抱恨终天。
两人静静搂了一会儿,许时悬问他“今天还跟我去公司吗”
这几天因着是他的事,程愿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能帮忙的地方他都尽力帮忙了,出于回馈,还又帮许氏调试了不
少软件,是以他还是每天都跟许时悬一起上下班。
程愿刚想开口说去吧,许时悬又先提醒了他一句“我爸今天去公司了。”
程愿那两个字便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他想到什么,转而有些紧张地问“是因为最近的事吗”
最近许时悬帮他的时候,并没有过多隐藏许氏的名义。
而裘家人虽已为砧板鱼肉,但大约在兵荒马乱乌云罩顶之际,也抱着垂死挣扎的想法,便四处哭嚎着宣扬许氏仗势欺人。
虽说造成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万一呢
老许总是不是兴师问罪来了
“别多想,这种小事我爸连耳朵都不会过。”许时悬说的是实话,许慕冬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点小事他连打电话过问都懒得,更别提亲自前来,许时悬笑着说,“应该是最近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
面对许时悬时,程愿尚且勉强学会自如,但对于长辈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更何况他利用人家儿子,自知理亏,实在很难不多想。
于是程愿到底是说“那我今天还是不去了吧。”
许时悬捏着他耳朵,倒没笑他胆小,只顺从地应“行,那乖乖在家等我。”
程愿点了点头。
许时悬便独自出了门。
他没告诉程愿的是,其实他知道许慕冬今天过来是干什么的。
准确地说,是他叫许慕冬过来的。
不过他两周前就叫了,但当时他爸陪着他妈在外旅游,直到今天才抽空想起过来。
而他叫许慕冬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他准备转给程愿一部分许氏的原始股,这需要老许总的同意。
不过老许总没道理不同意,不提程愿自己都准备把蓝成的全部股份转给他,就单提他们许家,他妈妈和他奶奶都有许氏的原始股,那凭什么程愿不能有
早就应该给了好吧。
但这件事他暂时不准备跟程愿说,反正他让程愿签什么程愿就签什么,悄悄办成这事儿没什么难度。
而许时悬走后不久,程愿便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一觉醒来发现许时悬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今晚要回冬澜山墅一趟,要晚一点回来,叫他先吃不用等他。
程愿不觉有异,今天既然许时悬都和老许总见面了,一道回家吃顿饭也很正常。
许时悬不在,他也没什么胃口,便随便吃了点晚饭。
待许圆圆也吃过之后,便照例拉着它出门溜达去了。
他们这几天忙着,都没有好好遛许圆圆,所以许圆圆今天出门之后异常兴奋,在小区开开心心地溜达了好几圈。
程愿被它带动得都放松了下来。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回家之前,程愿又想起许圆圆的水果好像没有了。
眼下又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干脆便直接牵着许圆圆去了外面果品店一趟。
许圆圆超级高兴,不过它很
乖,虽然最喜欢草莓,但还是乖乖被程愿牵着,没有直往上嗅。
程愿买了点许圆圆喜欢吃且能吃的草莓蓝莓和哈密瓜等,在一旁等着老板结账。
可就在此时,从来都不会对路人叫唤的许圆圆却忽然一改常态,也收起了惯常的笑脸,阿拉斯加大型犬的威吓力一下显现,对着程愿身后汪汪叫了两声。
程愿随之一回头,竟意料之外地见到了一个有些时日没见到的人。
居然是李常非。
程愿微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想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便见李常非忽然对他笑了一下,一如往常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对程愿笑了笑说“哥,我来还你钱。”
程愿拉了拉有些躁动的许圆圆,另一手接过水果店老板递来的水果,没多给正眼,冷淡道“不用跟我说,转给刘律师。”
丝毫没有问他钱是从哪儿来的意思。
李常非往前靠近一步,一脸苦笑,主动交代道“哥,钱我是贷的款,不然你的律师太厉害了,这事被学校知道的话,我就要被退学了。”
程愿脸色淡淡的,仍是不为所动的模样,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付完水果的钱,便牵着许圆圆转身往小区门口走去。
今天白栖园附近一个广场有一个什么趣味活动,附近有好些人都看热闹去了,这会儿小区周遭就没什么人。
这会儿还凑巧放起了烟花,烟花炸裂的声响吸引了余下为数不多的人的注意。
许圆圆有些害怕这动静,程愿安抚地摸了摸许圆圆的头,但这时却只听身后李常非的声音幽幽传来“哥,是你逼我的。”
此时他们刚好走到了一个外面店铺和小区门卫都看不见的夹角。
这夹角的路也就几秒,可就这几秒时间,程愿感觉身后猛然有人靠近。
他下意识松开了许圆圆,同时回肘防击,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干脆放弃防备,直接拿一张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在意识昏沉之前,从眼眶的缝隙里他又看见街边一辆车上下来了两三个人。
一边防备疯狂吠咬着要扑上来的许圆圆,一边将程愿往车上拖。
那辆车很快便消失在了车流当中,徒留下一地摔得碎烂的水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