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装氅衣都宽松,只要长短合适,十福晋也能穿舒舒的衣裳。
倒是鞋子,为了舒适度,舒舒的鞋子都是合脚的,就算有不少富裕的新鞋子,这也跟十福晋的脚差着肥瘦。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她的不合适,九格格的就更不合适。
她带了无奈,吩咐小松道“去三福晋处,没有上脚的鞋子先借一双。”
她原不想麻烦三福晋,可总不能去跟太后求援。
太后上了年岁,又是守寡身份,鞋子都是黑色、蓝色的平底旗鞋。
先不说合适不合适去借,就是借了这也不搭衣裳。
小松应声去了。
十福晋不好意思道“是我带的东西太少了。”
舒舒道“没事,明天就有了。”
这边虽是织造府,却不是她能直接吩咐裁新衣裳的地方,舒舒就又打发小棠去见惠妃,跟惠妃禀明十福晋的难处。
少一时,小棠回来时,还跟着惠妃身边大宫女,与这次南巡随行带着的针线上人。
“娘娘已经吩咐下去,叫织造府这边预备料子,打发奴才带人先过来给福晋量身。”
大宫女道。
十福晋带了几分新奇,起身叫人量了身量。
身高四尺九寸,腰围两尺二,肩宽一尺一寸五分,胸围两尺八。
舒舒在旁听着,看着十福晋的胸围,带了羡慕。
就算人瘦了一圈,小了一号,可是胸围没有缩水的样子。
哪里有比这更好的减肥成果
十福晋为了准备大婚的缘故,年前年后量了几次身量,听了结果,笑着对舒舒跟九格格道“个子比年前高了一寸,腰围小了两寸”
舒舒听了笑了,她也是成亲前后长了一寸多“好好吃饭,还能再长两年。”
九格格在旁,则是心中诧异。
这样说来,原来十福晋的是两尺四的腰
她强忍了,才没有变脸色。
她身量消瘦,是一尺七的腰身。
据她所知,九嫂比她腰粗些,可也没有超过两尺。
怪不得之前有传言,说未来十福晋体态不雅的。
作为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真没有见过那样的。
等到量好了,那大宫女与针线上人要走,舒舒就叫小棠塞了荷包。
十福晋看着,等两人离开后,问舒舒道“平日都要赏荷包吗”
舒舒耐心道“分人,要是咱们自己身边的丫头,不用这个,既是麻烦了旁人,赏个荷包也省事。”
十福晋有样学样,道“那九嫂也多借我些荷包,一会儿九嫂的几个丫头也当赏了。”
从她进来,这几人就没闲着,又是服侍梳洗,又是往各处跑腿。
舒舒点点头道“嗯,那回头叫她们谢你的赏。”
说话的功夫,小松从前院回来,三福晋跟着来了。
舒舒少不得又介绍一回,两位新妯娌也见了面。
三福晋拉着十福晋肉乎乎的小手,上下打量了一遍,道“跟说的还不一样,长得可真好。”
十福晋笑着,舍不得移开眼,道“三嫂也长得好,打扮的也好。”
三福晋“咯咯”笑道“这小嘴儿也甜,十阿哥有福了。”
经过之前的一场闹剧,那场婆媳争斗中,三福晋隐隐的站了上风。
如今婆媳俩虽还是同船,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三福晋心情也好起来,开始打扮。
因到了苏州,今天也见了诰命女眷,她今天妆扮的也仔细。
头上戴的是个满钿,上头是掐金丝镶嵌了红宝石的团花,还有口衔着红宝石流苏的偏凤,手上还戴了配套的掐金丝镶红宝石手镯,看着雍容华贵。
跟舒舒与九格格相比,完全不同的风格。
真要说起来,有些太过郑重。
十福晋所在的阿霸亥部,崇尚红色,看着三福晋的打扮,自然是觉得好,脸上的赞美也是真心。
三福晋见了,心里舒坦许多,将鞋给出去也心甘情愿了。
是一双缀了珊瑚流苏的新旗鞋,鞋面也是红色宁缎,倒是正合十福晋新嫁娘的身份。
这会儿功夫,小椿已经改好了衣裳。
十福晋就换上舒舒的衣裳,三福晋的鞋子,头上戴的金冠是她自己的,是个镶嵌了红蓝宝石的黄金花冠,足有一尺来高,上头的宝石拇指盖大最中间的那个有鸽子蛋大。
之前三福晋的红宝石满钿看着富贵,可是跟十福晋这点花冠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宝石也太小太碎。
三福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揉了帕子,道“这金冠的样子看着倒跟京城的不一样。”
十福晋笑着说道“可沉了,十来斤,是我额赫的陪嫁,额赫让我大日子的时候穿。”
可是宫廷里的大日子,都要穿固定的衣裳,戴固定的帽子。
十福晋觉得,今天就是她的大日子了。
晚上就能见到天可汗,还马上就要见太后与太妃。
三福晋听了,看着舒舒道“十阿哥怎么还没过来,不是还要带着十弟妹去行礼”
舒舒道“听说在御前,应该快了吧”
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虽还挨着何玉柱,却没有跟方才的狼狈模样,脸上看着从容多了。
“爷”
小松正好站在门口,看了个正着,惊讶出声,连忙转身往屋子里去“福晋,福晋,爷来了”
舒舒脑子有些空,脚下却立时动了,快步迎了出来““爷来了”
九阿哥已经推开何玉柱,看着舒舒,扬着下巴,带了得意道“没耽搁吧,明儿就带你逛苏州河去。”
舒舒见了,却是心疼够呛。
又瘦了一圈,脸色泛白,身子站着都勉强。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说什么。
见九阿哥额头有汗,身子也有些晃,她就上前一把,扶了九阿哥的胳膊,道“先梳洗一下,再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九阿哥并不想倚靠她,可耐不住脚步发软,就握了她的手,轻咳了一声道“嗯,等请了安,咱们就要挪院子了,住到前头去,出入也方便些。”
舒舒柔柔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夫妻俩人眼神黏糊糊的,谁也插不进去。
九格格早见过他们相处的情形,倒是不稀奇。
十福晋还好奇的看着,被十阿哥拉扯两下,才移开眼。
三福晋看着,心里犯酸,摸了摸鬓角道“那十阿哥先梳洗,我先回了”
说罢,她对九阿哥与十阿哥颔颔首,就扶了丫头离开。
谁没有过少年恩爱时呢
可是这世上的情爱虚的很,跟一阵烟似的,来的时候劈头盖脸,走的时候全无痕迹。
最难把握。
九格格知趣,笑着跟九阿哥、十阿哥打了声招呼也回西厢去了。
十阿哥则是看了眼上房方向,又看了看妻子身上的新衣裳,道“咱们去给皇祖母磕头”
十福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做了个两手空空的动作,可怜巴巴的,道“给太后娘娘的礼没带”
十阿哥笑了,道“没事,事出有因,皇祖母会体谅的。”
九阿哥已经在榻上坐了,看着十阿哥道“汗阿玛的那边的朝见礼放在晚宴,皇祖母这边你直接过去,不换衣裳么”
十阿哥道“都到了院子里,不过去不恭敬,回头再补全礼。”
九阿哥就也不啰嗦,任由他们夫妻俩往太后处去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了,九阿哥才贼兮兮的小声道“说,想不想爷”
舒舒去年北巡时也骑过马,晓得骑久了滋味儿销魂,就直接推了九阿哥,道“爷先趴着,我给伱揉揉腰。”
马背上久坐,不仅屁股颠得疼,腰也都要僵了。
九阿哥嘴欠道“还大白头呢,你就不老实,动作可要轻些。”
舒舒在他腰上揉着,并不与他犟嘴。
九阿哥舒服的叹了口气,不再嘴硬了,开始诉苦,道“之前坐马车又累又颠,路上熬的时间还长,中午就打个站,路上要走四、五个时辰,原想着换了骑马会好些,倒是每天熬的时间短了,可是也太遭罪”
舒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不是中间有个万寿节,他们路上还能从容些,到时候直接赶到杭州去,跟着圣驾一起回銮也正好。
偏生有个万寿节,要是就差了几日没赶上,让康熙怎么想
现下父子关系还算和谐,不会在这个上头挑剔,等过几年疑心重些,这就是不孝。
如同康熙二十九年,御驾亲征,太子那次探病。
当时太子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会想的那么周全
就算身边有人鼓动他,他自己也晓得斤两,不会真的去盼着皇父早死。
康熙当时心里不舒坦,可是埋怨的也是赫舍里家的人,并不曾真的怪罪太子。
可是,等到康熙末年的时候,帝王老去,当年的嫌隙就越来越大,那次的探病就成了太子不孝的佐证之一。
九阿哥觉得身上极乏,可精神还亢奋着。
他转过头望向窗户,这还不到晌午。
“什么时候天黑啊”
九阿哥小心嘀咕着。
舒舒轻声道“爷先眯一眯,时间过的就快了。”
“可是爷舍不得”
九阿哥伸手揽着的她的腰,看着她的脸,道。
好像跟出发的时候变化不大,依旧是浓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细长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让人见了心里发痒。
可是这个院子,上面住着太后,对面住着九格格
舒舒只能跟哄小朋友似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我也舍不得爷,就在这里坐着,哪也不去。”
九阿哥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道“那爷就眯眯,咱们就换院子”
舒舒轻声应着,指了指香炉,给小椿使眼色。
小椿就蹑手蹑脚的点了安眠香。
九阿哥累的狠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十阿哥与十福晋给太后请安回来,见了九阿哥睡着,就没有进来。
正好织造府的管事过来禀告,前头的院子收拾好了。
十阿哥就小声跟舒舒说了一声,带了十福晋过去。
九阿哥这一睡,从头晌睡到下晌。
舒舒也没有吵他,眼见着到了申正,人还不醒,才推了推九阿哥,唤道“爷醒醒,晚上还有宴呢”
九阿哥睁开眼睛,看着舒舒,还迷迷糊糊的,伸手在舒舒脸上掐了一把,道“爷这是在做梦么”
舒舒抓了他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哎疼”
九阿哥呲牙。
舒舒笑道“那就不是梦”
九阿哥看着自己的手上的齿痕,轻哼一声,磨牙道“这是新账,等到晚上新账旧账一起算”
时间不多,舒舒就不跟他逗闷子,道“还要换院子呢,别耽搁了。”
九阿哥立时精神了“赶紧换,这个不能耽搁”
行李什么的早上才打开,收拾起来也容易。
舒舒就道“爷去给皇祖母请安吧,等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道“对了,珠亮也来了,还有黑丫头的爹,跟着侍卫们去侍卫下处了。”
舒舒大吃一惊道“阿玛让来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之前要留他在济南跟着行李慢行,他也不干,非要逞强。”
说起来,那才是孩子,才十五岁,还没有成丁。
舒舒想着方才十阿哥的状态,对于珠亮倒没有那么担心了。
即便比九阿哥小两岁,可是真要说起来。还是珠亮更结实些,应该不比十阿哥差多少。
黑丫头的爹
“黑叔也来了那阿玛还真是疼爷。”
那不是寻常的勋贵护卫,要不是户下人的身份限着,都是可以记几轮军功的人。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不解道“八旗户下人因军功也可以开户为另户,脱了户下人身份,怎么黑护卫没开户”
身高六尺,有勇士之力,只做家奴可惜了。
舒舒道“早年我也问过阿玛,好像是黑叔家没有男丁了,他也在战场上伤了身子,断了续弦产子的念头,才没有离了董鄂家。”
九阿哥想着小松的大致年岁,猜测道“也是乌兰布统那回,岳父当时也去了”
那是三藩之乱后最大的一次战事了。
舒舒摇头道“阿玛没去,当时刚升参领,并没有轮到点兵,是公府那边堂伯父过来跟阿玛借人,借了黑叔过去。”
九阿哥唏嘘道“之前的时候没留意这个,现下回头看看,从那以后宗室与朝廷的格局都变了。”
当时的议政王、议政大臣废了大半。
在那之前,皇父对勋贵与宗室更优容些,在那以后却苛严起来。
舒舒觉得,是因为八旗兵露怯了,王公与勋贵露怯了。
大清的天下,跟历朝历代得天下的模式都不同。
并不是开国皇帝带了猛将谋臣打天下,而是太祖皇帝带了兄弟子侄与满洲旧勋打天下。
又因为八旗人少,要是分裂,就有外患。
皇家对这些实权宗室与旧勋不仅不能跟其他王朝的开国皇帝那样“卸磨杀驴”,还要继续安抚拉拢。
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乌兰布统之战,八旗兵马折损好几成,算是打破了宗室王公与勋贵的武力神话。
加上康熙这个时候已经在发展绿营,手中有了三倍于八旗兵马的绿营兵,底气就十足了。
对于王公与勋贵,他才改了安抚拉拢,变成疾风骤雨似的打压。
结果算是见了成效,有了现下的乾纲独断。
太后房里。
听说九阿哥来了,太后就传了进去。
九阿哥立时伸手上前,左膝着地,带了孺慕,道“皇祖母,孙儿想您了”
早先的时候,他对于太后这边就是走个过场,尊敬是尊敬,可是因为没有接触,也不大亲近。
可是去年北巡一次就熟了不少。
今年又是在妻子的每封信里都能看到太后的消息,晓得她的慈爱与对孙媳妇的偏爱。
九阿哥原本的五分亲近,就成了十分。
太后见了九阿哥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慈爱的笑了笑,没有避开九阿哥的拥抱,反而俯身跟他贴了贴脸。
这就是满洲的“抱见礼”,也叫“抱腰接面大礼”,是亲人久别重逢时的大礼。
行了礼,九阿哥才看着太后,仔细打量了好几眼,道“皇祖母气色好,这脸色儿看着比在宫里都好,年轻了好几岁啊”
这还真不是奉承,太后脸上的细纹看着是少了些。
太后笑道“吃的好,这边还不像京城那么干,脸上是细发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就算是上了年岁的女人也不例外。
九阿哥又看太后身上,不赞成道“衣服太素,跟您这脸都不配了,回头孙儿给您画几个衣服样子,到时候鲜鲜亮亮的,看着不像皇祖母,像是皇姑母”
说到这里,他想起去年在端敏长公主那边受的气,道“等到再去科尔沁,让端敏姑姑羡慕去”
太后被逗笑了,道“什么都敢说,仔细皇上罚你。”
九阿哥听了,带了不满道“汗阿玛是不是又想纳庶妃了做什么缺银子,怎么老惦记着儿子们的俸银”
康熙走到门口,刚要让人禀告,正听了这一句,脸一下子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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