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安门,七阿哥就叫停了马车。
他的侍卫牵着马在后头跟着。
七阿哥怕九阿哥性子急,道“圣驾月底前就该回宫了,没有几日了”
九阿哥点头道“我才不着急呢,又不是从我荷包里掏钱,多了少了的也到不了我口袋里”
这是真心话了。
刚开始晓得会计司铁板一团,将他这个顶头上司当大傻子湖弄,他确实挺恼火的。
可是回头捉摸了一下这时间,也就平和许多。
他挂内务府总管,说是三年,实算才一年半。
那边贪习惯了,也不是说湖弄他。
他们要湖弄的,是这个位置上的人。
宗室里,恭亲王早年也曾监管过内务府,想想也晓得,肯定是一样的湖弄。
等到回到皇子府,去后罩房看了一圈孩子,九阿哥有些心痒痒。
老二缺个爵位
要是自己就封个贝勒,那老大直接降袭贝子,老二就要考封,“三优”才封二等镇国将军,连个不入八分公都轮不上。
他叹了口气。
舒舒见他蔫耷耷的,道“还想着会计司呢”
九阿哥痛快摇头,道“不想了,没意思”
内务府这里的功劳,他有些看不上了。
他前头折腾出来好几摊来,什么“御药”、内造金器跟羊绒场什么的。
结果呢
第三个还没有看到进账,前两个累积加起来小十万两银了。
可是跟内务府包衣贪墨下来的相比,算什么
简直是笑话。
幸好鸡血石是自己的买卖,就是让皇父分个红,不让内务府的人过手。
小汤山那个也是。
“爷在琢磨,还有什么可以越过内务府直接换功劳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
“就是那种实打实的,掩不下的功劳,还不让旁人占便宜的,能将贝勒换成郡王的”
九阿哥目光烁烁,琢磨开来。
舒舒听着,心下一动。
望向后罩楼方向。
京城的天花可是一波一波的。
现在皇家子嗣已经开始习惯种人痘。
可是人痘的危险性要高很多。
舒舒不能拿孩子们的安全做实验。
天花这个可以着手了。
只是九阿哥现在情绪也不大对。
好像很沮丧,又好像很亢奋,不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还有就是,舒舒存了私心。
她现在不是自己个儿,还有了三个孩子。
她不能将全部指望都放在九阿哥身上。
那样的话,有一日夫妻情澹,那她这个九福晋在皇家长辈面前还会像现在这样如鱼得水么
不会的。
在长辈眼中,她的好,是因她对九阿哥好。
夫妻情薄的时候,这个好就只有尴尬了。
至于“祥瑞”,也是空中楼阁。
她是女子,夫贵妻荣,不需要锦上添花,可是这功绩可以封到她儿子身上。
舒舒一下子精神了。
自从生了三个孩子,她都有些迷湖,觉得混沌度日,找不到方向。
这就有方向了
海淀阿哥所,百望山陪嫁庄子
然后农庄里有牛
舒舒没有说其他,只道“爷问北花园的阿哥所了么咱们端午节过后能住么”
九阿哥道“叫孙金过去看了,按照工期,现在差不多了,就是让那边烘干屋子,省得反潮。”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婆妈了。
即便之前她盼着去海淀园子,省得在京城闷热,可是想着三个孩子,还是担心有不方便的地方。
九阿哥望向舒舒,等到看清楚她的脸,吓了一跳,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舒舒脸上细细密密的都是小汗珠。
舒舒拿了帕子擦拭,道“有些畏暑”
归根结底,还是气虚。
说是畏暑,实际上腰腹部还冒着凉风。
九阿哥顾不得建功立业,道“阿哥所还是狭窄,旁边有不少现成的园子,要不咱们打听打听,看哪家闲着,多花些银钱租一年”
舒舒听了,不由莞尔。
能在畅春园周围的,不是这个王府的,就是那个国公府的。
他们是小辈,压根就没法开口。
再说了,宗室勋贵,谁差钱呢
提钱这个,跟“啪啪”打脸似的,怕是更没人搭理他们。
九阿哥说完,也想到这个,道“要是讷尔福还在就好了”
那是族侄辈,当时讷尔福将北花园那块地“献”了,另外置换了一块地,就在畅春园东北角五里外的地界。
那成了平郡王府的新园子。
这两年,太后的北花园建着,那边也建着,差不多的时候完工了。
可惜王园建成,讷尔福薨了。
留下个讷尔苏养在内廷,九阿哥反而不好开口了。
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盯上平郡王府的私产。
“不能再耽搁了,回头让曹顺四下里打听打听,看看怎么置换块地,实在不行,先在百望山修建个,对付着用”
九阿哥道。
舒舒想了想,也觉得可以在百望山简单修一个。
“直接修个小别院得了,园子先放放,等到上头的哥哥们修了再说,说不得过几年皇上直接赐园呢”
康熙是个慈父,早年的时候,或许他将一半的宠爱给了太子,一半的宠爱给了前头年长的一波儿子;随着年迈,他还是博爱。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太子有西花园,其他的皇子阿哥也会有赐园的,就是还要等几年。
等到午饭的时候,膳桌还没有摆上,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打发王平安过来送菜。
王平安手中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菜,一道是水煮鱼片,一道是鱼籽炖豆腐。
舒舒看着这菜眼熟,这是二所的菜式。
后来他们在前门开酒楼,就上了不少辣口的菜。
王平安道“我们爷说了,百味居火了,现在内城的馆子也开始流行百味居的菜式了”
舒舒示意核桃给了赏。
天热,食欲不振,她正想要吃着重口的。
水煮鱼里的辣椒并不多,比较符合京城人的口味。
毕竟在京城地界,原本只有酸甜苦咸鲜五味,压根就没有辣味儿。
这种微微辣的口感正好,就是九阿哥也能吃。
鱼片底下垫的不是豆芽,而是玉兰片,如此一来,整道菜的档次都上去了。
不仅水煮鱼片味道好,鱼籽炖豆腐也好吃,里面放了肥瘦相间的火腿肉,味道就添了特殊的咸香。
夫妻俩将这两碗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见舒舒胃口好,九阿哥道“要不明天就打发人去外头各个馆子叫菜得了也换换口味,多吃两口也是好的。”
舒舒摇头道“好菜还是吃个火候,回头也出了月子,咱们下馆子吃去。”
去年是五阿哥夫妇下馆子,今年变成十阿哥夫妇。
舒舒觉得自己不应该叫“舒舒”,也没苏起来了。
提及京城美食,她只想着开个馆子,赚几个小钱钱,生活的不够松弛。
探店打卡,才是美食世界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样想着,她就对九阿哥道“等咱们从畅春园回来,也该出伏了,到时候咱们去南城转转吧听说那边有很多会馆,周围就有些专营外省风味的馆子”
那就是驻京办餐厅的前身了。
三百多年后,舒舒可是川办的常客。
蜀中,花花、香香、福宝
谁不想有个滚滚呢
只是国宝现在大名还是叫“貊”,俗称猫熊,还没有退居秦岭跟四川,长江流域还零星有分布。
舒舒微微心动,就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那是熊,不是猫。
真要引到京城圈养,驯化的过程,伴随着就是血腥跟杀戮,还是彼此安好吧。
等到下晌的时候,十二阿哥的哈哈珠子又送了四条活鱼过来。
两条草鱼,两条黑鱼。
晚上继续吃鱼,吃的就是烤鱼了。
做了两条,一斤多的叫人送了宁安堂,做的是紫苏口味的烤鱼。
两斤左右的他们夫妻俩吃了,是蒜蓉口味的。
“十二弟不错,回头爷多带些吃食过去,五所那边膳房不齐全”舒舒道。
九阿哥想着十二阿哥那个省钱的劲儿,若有所思,道“好奇怪啊,同样是抠唆,怎么三哥就扣的人尽皆知呢十二这里,也够扣的,五所那边,没有从过其他阿哥所的例,从没有全赏过,可是早先在宫里也没听人挑剔十二”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十二弟身边有苏麻嬷嬷安排的老人,能震慑得住,没人嚼舌头。”
九阿哥点点头道“应该是了,之前咱们挨着住着,也很少听到五所消息。”
等到晚上歇下,九阿哥再也憋不住,跟舒舒抱怨道“爷寻思了两天,想着那高家到底是哪家的人,毕竟开了那些年了,就往几个老牌子王府琢磨来着,剩下就是上三旗的几个公,没想到居然是乾清宫的人”
“爷早先想着知足常乐,在内务府当着差事,隔三差五开个源,功劳不大,可集腋成裘,汗阿玛心里有数,今儿这一看,简直是笑话,感情爷给包衣老爷们当掌柜去了”
九阿哥闷闷道。
舒舒抚摸着他的后背,思绪却是放开了。
九阿哥看到的,只是内务府。
她想到了前朝的部院衙门。
那就是放大了的内务府。
八旗军功最重,可是转了文职的那些人,指望不上军功了,剩下的就是捞银子。
包衣糜烂初现,就是八旗腐败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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