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的回答,康熙比较满意。
这是亲儿子,序齿靠前,他亲自盯着教养大的皇子之一。
即便这几年三阿哥表现有不好的地方,可多年的父子情分在。
康熙就沉吟道“你是内务府总管,统筹就是,敦促内务府御史衙门,严查此事”
三阿哥立时道“儿臣领旨”
皇父的犹豫与体恤都在他眼中,可是担心他顶在前头叫小人嫉恨,让他使唤御史呢。
还真是个不错的机会。
因为开罪了御史,九阿哥跟十阿哥俩往后没跑,这遭弹劾的日子还在后头。
对比之间,刚正不阿的他正好可以换个好名声。
怎么能叫“抠抠搜搜”呢
那是见贤思齐,随了皇父的节俭
这会功夫,太医也到了,给三阿哥请了脉,确实有些受惊、神魂不定的脉象,就下了安神的方子。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好好休息几日,什么也赶不上你的身体,过几日养好了再说其他”
说罢,他就吩咐梁九功,道“将内造办新呈的沉香给三阿哥拿一匣”
梁九功应声下去,取了沉香过来。
从清溪书屋出来,三阿哥捧着沉香,脚步都带了轻盈。
多久没捞到单独赏赐了
总要三、四年了。
这是意外之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话都是正理儿。
等到回到北头所门口,他才开始迟疑。
他望了眼北五所的方向。
刚才在御前做了报备,汗阿玛也没有为郭络罗家人说话的意思。
宜妃再受宠多年,现下也年过四十了,比不得章嫔跟和嫔年轻可心。
嘿嘿
那老九要是晓得郭络罗家的事儿,这个时候去求情,皇父应该会不喜。
三阿哥嘴角挑了挑,往五所来了。
早日让汗阿玛发现老九是个任性的也好,好好管教,也好让外头的人晓得谁才是真正的“爱子”。
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等到叫太监叩门时,三阿哥脸上已经从窃喜换成了沉重。
崔百岁开了门,看着三阿哥躬身道“三爷”
三阿哥直接进去,道“叫你们主子过来,就说爷有事情找。”
这是主子的兄长,崔百岁按照规矩引了人进客厅,而后就匆忙传信去了。
正房里,舒舒与九阿哥正说起恪靖公主。
今日在太后那边得到的消息,恪靖公主昨日到了密云,今日昌平,明日就到京城。
“圣驾驻畅春园,公主应该也会移驻海淀吧”
舒舒道。
公主还朝,是国事也是家事,少不得请安定省。
她生母已逝,却有养母跟皇父、皇太后这些长辈在。
住在京城公主别院的话,往来畅春园就不方便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南五所还空着两个院子,多半是在那边了,不过会先请旨”
到时候,郭络罗家人会凑上来的。
舒舒想起了那位二舅太太,自己在盛京郭络罗宅见了一回,让核桃打了嘴巴子的那个。
很是自诩身份的样子,嘴巴里全无恭敬。
按照那套嫡庶理论来说,她是嫡子媳妇,宜妃还是庶小姑子,连带着小姑子出的皇子阿哥,他们也不入眼的意思。
可笑之极。
“主子,三贝勒来了,说是有事要找爷,在前厅候着”
崔百岁在门口禀告道。
九阿哥坐起来,跟舒舒道“这是有了动静了,爷都等的不耐烦了,也不知老三这边什么时候齐活儿,嘿嘿,他好好的背锅,到时候爷送双倍鸡蛋过去”
舒舒笑道“爷忍着些,脸上别带出欢喜来。”
九阿哥立时收了笑,下巴扬着,很是欠揍的模样就出去了。
客厅里,三阿哥“咕都咕都”地灌了一盏茶,就去拿了一块饽饽。
总共上了两盘配茶的饽饽,一盘是绿豆糕,夏天吃着正应时,就是有些噎得慌;一份是奶糕,味道不错,还加了葡萄干,就是有些甜了。
三阿哥心里挑剔着,嘴里没闲着,一碟六块饽饽,总共两碟子,给吃了个光盘。
九阿哥耷拉着脸进来,见状差点绷不住,很想要问问,这是几天没吃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看着三阿哥,就跟看着欠债的似的。
三阿哥见他神情不善,差点噎住,忙又倒了一盏茶灌进去了。
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到底谁是债主
这欠债的倒成了大爷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在主位上坐了。
三阿哥将嗓子眼的绿豆糕咽下去了,才开口道“九弟,今儿三哥过来给你赔个不是”
九阿哥盯着三阿哥的表情。
老三怪有趣的,明明眼睛贼亮,憋着坏水,却是装成为难的模样,一副缺德样子,真想送他个小镜子。
自己引以为戒,往后人前可不能犯这毛病。
九阿哥也不接话,挑了挑眉,就看三阿哥怎么继续往下编。
三阿哥觉得九阿哥这表情太欠了,跟那个多什么库差不多。
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能往老九身上招呼,还不能往那个多什么库什么招呼么
甥债舅偿,也说得过去,自己也出口恶气。
三阿哥道“今天上午因公务去裕丰楼,遇到妃母的二弟,生了误会,当时哥哥气愤之下直接叫人送宗人府了”
说着,他带了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叫老十打发人过去宗人府一趟,将人接出来,本也没什么事儿”
九阿哥瞪着三阿哥,神情绷不住了。
老三这什么速度
四月二十九挂的内务府总管吧,今天才五月初七
还没到一旬,这就冲着裕丰楼去了,还顺带拉扯下郭络罗家
九阿哥“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很想要给三阿哥竖大拇指,好好夸两句。
“老九别急,都是小事儿,回头你去御前说一声也行”三阿哥见他“激动”,忙“好心”劝着。
九阿哥重新坐下,“怒极而笑”,道“哈哈三哥啊,三哥,您可真是弟弟的好三哥”
三阿哥见他面色“狰狞”,脸色涨红,只当是恼羞成怒,忍不住得意,嘴角往上咧,随即想起九阿哥的脆皮属性,不敢再刺激,忙轻咳了一声,道“哎,都不是外人,就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口角,别说我没打算追究,就算真要追究,看着你跟老五的面子,也不过就是小惩大戒罢了”
九阿哥转过头,不让三阿哥看到自己的神情。
郭络罗家越早沉寂越好,省得回头捅出篓子影响到他跟五哥。
九阿哥就压了心中的欢喜,带出几分阴沉来,看着三阿哥,恶狠狠道“哼不必如此,我就不信,按照国法还能要了他的性命不成挟私报复,三哥想要捏着郭络罗家,硬要卖人情下来,怕是不能如您心愿”
三阿哥听着这话刺耳,高声道“老九这话什么意思好像爷理亏害郭络罗家似的你能不能讲些道理,这前后我不是说的清楚了,是他对我大不敬”
九阿哥却露出不耐烦道“他是傻子不成跑到皇子跟前大不敬,您别啰嗦了,等着宗人府法议就是,要是您说的是真的,回头我拉着五哥给您赔不是”
说到这里,他冷笑几声,看着三阿哥磨牙道“要是最后查无实证,三哥您就是动动嘴巴给我们外家没脸,那就到御前好好说道说道,让汗阿玛评评理”
三阿哥气个仰倒,指着九阿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是笃定我扯谎了好啊,老九,平日里哥哥、弟弟的,这时候你倒是有了远近亲疏,到底外家亲,还是兄弟亲”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起身道“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弟弟听不明白,还是看律法怎么说吧”
说罢,他端了茶杯,一饮而尽,而后捏着茶杯,脸色涨红,瞧着是强忍愤怒。
三阿哥见状,忙往椅子里缩了缩。
这是想要砸人怎么的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神色变幻莫测,而后就是个摔杯的动作。
不过他提起手,就顿住,而后大踏步地出去了
三阿哥眨了眨眼,撇了撇嘴,带了几分可惜。
怎么没砸下来
要是他敢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立时往畅春园去
殴兄
就差一点儿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疾驰到正院,进了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真心欢喜。
一是内务府的“窝桉”终于要揭开了,不管追查到什么地步,内务府的格局都要改了。
二就是郭络罗家居然被拖下水,跟自己跟五哥都不沾边。
“哈哈哈哈,老三太逗了,还傻乎乎的给爷挖坑呢”九阿哥撂下手中茶杯,就坐在炕上,大笑起来。
舒舒在旁听着,都觉得三阿哥可怜了。
咦
杯子
好好的拿个杯子过来做什么
九阿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爷当时怕脸上绷不住笑,想要愤怒一下来着,想要直接捏碎了杯子,又怕割了手指头肉疼;想要摔杯子,又觉得没必要浪费一套好茶器,就带回来了,老三还以为砸他,恨不得贴在椅子上”
舒舒笑吟吟听着,看了眼茶杯的厚度。
她觉得九阿哥现在说话真长进了,都会春秋笔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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