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没想到四福晋会撂脸子,先是一怔,随即生出愤怒来。
她“腾”地起身,道:“好啊,如今你们挨着住着,倒成了好妯娌,我竟连话也说不得了!”
四福晋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没有笑模样。
三福晋气得胸口直喘,道:“真是白认识了你十年……”
说罢,她就挟怒而去。
四福晋没有跟着起身,心中也是叹气。
三福晋早年不是这个脾气,是明朗大气的性子,如今絮絮叨叨、斤斤计较,叫人不敢认。
不是四福晋想要得罪人,而是有些心凉。
这亲戚相处,谁能处处周全呢?
就是因亲戚,不是外人,反而不需要想那么多。
可是三福晋不念好,越来越爱挑剔,待人也刻薄。
四福晋也想要敬而远之了……
三福晋怒气冲冲地从南三所出来,却没有直接回南二所,而是脚步迟疑了一下,往南头所来了。
她去找四福晋抱怨舒舒,也只是想要拉着四福晋一起谴责舒舒罢了,本以为四福晋老好人的性子,即便不附和自己,也会老实听自己絮叨。
结果四福晋直接表示了不满。
三福晋恼怒过后,就有些心虚,晓得自己做的不妥当。
本就是舒舒那边不周全,自己可以抱怨,可是语气不宜太重,应当说笑似的带出来。
否则传到外头,倒成了自己无事生非、小肚鸡肠了。
幸好,四福晋不是多话的人。
不过三福晋还是不放心,想要看看大福晋的反应。
难道大福晋也乐意被踩一脚?
只有自己是小心眼?
大福晋这里正准备用膳。
因今日三格格请客,膳房灶台不少都占着,大福晋早就吩咐了,中午她这里不做大菜,米饭配上荤素几道小炒就行了。
听说三福晋这个时候过来,大福晋有些不知来意,忙叫人去迎。
这边得了吩咐的嬷嬷才下去,三福晋已经到了正院,跟着嬷嬷进来。
“大嫂,我做了不速之客了……”
三福晋进来,就带了笑开口。
大福晋起身道:“弟妹客气了,吃了么?要不要跟着用些……”
她这里膳桌才摆上,还没有动筷子,才开口邀客。
三福晋听了,往膳桌上看了一眼,道:“那我就跟大嫂吃一口,不必添菜,早膳用的晚,还不大饿。”
等看清楚膳桌上菜色,三福晋就想多了。
继室难为。
两荤两素,没有一道大菜。
这哪里是郡王福晋的牌面?
怕是王府大丫头的例菜,也比这个要好些。
这是三格格宴客,占了灶台?
大福晋哪好真的这样四道菜待客,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膳房预备了好些饽饽,只是为了小格格的口味,甜口的多,大福晋没有叫人上。
如今有了外客,饽饽可以上些,还有现成的碗菜。
等到三福晋卷了袖子,洗了手,在炕桌旁坐了,嬷嬷也带人提了食盒回来。
里面是两道碗菜,四道饽饽,还有一盘香椿鸡蛋、一盘酱肉拼盘。
等到摆下,原本有些空的炕桌就摆得满满当当。
三福晋见状,晓得自己先头是误会了。
看着大福晋淡定从容的模样,三福晋不想说话了。
对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长嫂,三福晋早先是瞧不上的。
如今看着三格格、四格格跟她住在这边,就晓得她已经得到直郡王的信任。
再想想大福晋嫁进王府这几年,没有半点不好的话出来。
反倒是自己这里,日子过的不顺当。
自己有什么好瞧不起人的?
等到大福晋提了筷子,她也跟着提了筷子。
妯娌两个安静用了午膳,等到膳桌撤下去,上了茶水,大福晋才道:“弟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虽说两家府邸挨着,在海淀也是邻居,可并不是熟稔到直接登门的关系,平日里还是彼此客气着。
三福晋指了指后罩房方向,道:“就是因侄女们都过来……想起我家大格格了,就稀里糊涂的来了。”
三福晋去年痘殇的长女是三十九年生人,比尼固珠大一个半月。
那是个早产的孩子,先头拉扯的时候也艰难,好容易才养到三岁。
要是没有早夭,也是今天头所的小客人。
三福晋是真难受了,红了眼圈。
大福晋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养到三岁大的孩子,都会叫“额涅”了,说没就没了,哪个当额涅的也受不了。
三福晋说完,吐了口气,道:“好好的日子,不说这个了……”
大福晋道:“按照佛家的说法,这是母女缘浅,弟妹节哀,不要让大侄女在下头难安,弟妹还有小侄女在身边,往后多看顾小侄女吧!”
三福晋点头道:“我会好好看顾的,太子妃也好,下头的弟妹也好,一个比一个的疼闺女,倒衬着我成了后娘似的……”
大福晋:“……”
后娘怎么了?!
即便看出三福晋是话赶话,并不是有心,可大福晋还是多了不自在。
她只是年岁小,可到底是嫂子,又是分了家的嫂子,自是无需看小妯娌的脸色。
她也撂下了脸,道:“后娘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落到弟妹眼中了?”
三福晋听着话音不对,转过头望向大福晋。
看着大福晋耷拉着脸,跟四福晋方才差不多模样,三福晋蹙眉。
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福晋看着三福晋,没有应答。
三福晋讪笑道:“大嫂的贤惠,谁不晓得,如今外头提起大嫂,只有夸的,照顾侄女们也尽心。”
大福晋神色稍缓,道:“当不得夸,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三福晋脑子混沌,起身道:“是我魂不守舍的,扰了大嫂的午饭,还让您不快,很是不应该,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她就福了下去。
大福晋忙下炕扶住,道:“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三福晋不肯再待,起身告辞。
大福晋点点头,吩咐嬷嬷送了出去。
她晓得自己的身份,可以谦和,却不能谦卑,否则不会叫人尊重,反而会失了尊重。
三福晋没有再四处溜达,而是回了南二所。
想着四福晋与大福晋先后给自己脸色看,她郁闷得不行。
四福晋还罢,两人做了十来年妯娌,好了恼了的,这十来年中也有过。
可是大福晋,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如今好名声立起来,直郡王府的管家权也到手了,腰杆子也硬了。
大福晋有长嫂之名,四福晋因养育内廷,得长辈喜欢不说,也得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敬重,比自己人缘好。
三福晋纠结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办了蠢事儿。
自己跟舒舒是堂姐妹,应该守望相助才是……
北花园里。
舒舒吃了两个烤鸭卷饼,就主攻椒盐鸭架了。
上面的肉炸得干干的,吃着又香又脆。
见她吃的香甜,太后都跟着吃了好几块鸭架。
“不比烤鸭差……”
太后吃了赞道。
舒舒道:“回头孙媳再琢磨琢磨炸排骨,还有炸鸡架,琢磨出来了,再孝敬皇祖母。”
太后点头道:“还是炸的东西香,素菜炸了也好吃,炸花椒芽儿、炸香椿鱼儿。”
舒舒道:“皇祖母爱吃炸的,孙媳就孝敬您两桶花生油,那个炸东西,比豆油香,也没有大油的腻。”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劝我少吃炸物了?”
舒舒道:“冬天少吃,那时候不耐烦动,例菜也是荤的多,再吃炸的容易上火,这夏天的菜清爽了,不冷不热的,也可以在外头多溜达溜达,吃些不碍的。”
太后笑着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等到夏至后,天热了闹人,也吃不下这些。”
说着她想起尼固珠的贪嘴,道:“规矩上管着就罢了,吃食上别叫孩子们亏嘴,爱吃什么,可着吃就是了,过了那阵子就不稀罕了,只叫人尝尝,过后念念不忘的,孩子可怜。”
舒舒晓得,这“孩子们”只限于尼固珠。
舒舒就道:“小儿不知饥饱,容易涨肚,积食后也容易高热,之前有过一回,尼固珠就高热了,孙媳就吓到了,不敢再由着孩子们吃喝。”
太后听了,点头道:“那是应该管着,身体最重要……”
想着三胞胎本应体弱,可是舒舒养了这几年下来,跟单胎的孩子也不差什么了,太后就道:“你有道理,就都听你的,你是孩子们的额涅,最疼孩子的就是你了……”
舒舒道:“带前头三个时,孙媳也都是边带边学,心里怕着呢,尤其是百天之前,一个个瘦瘦小小的,睡觉都不踏实,就怕哪个孩子病了,等到百日后,有了奶膘才叫人放心些。”
祖孙两个说了一会儿孩子经,太后露出乏色,舒舒就告辞出来。
她没有直接回北五所,而是直接去了六所。
孩子们都在里间睡午觉了,十福晋坐在次间,手中拿着几支小马鞭,正在给把手上缠金线。
听说舒舒来了,十福晋忙起身出迎。
舒舒道:“过来瞧瞧弟妹,孩子们中午吃得可好?”
十福晋笑着点头道:“一只烤鸭吃了大半,都爱吃呢,羊排也吃了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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