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原地发呆的朱橚，此时真的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的在家里呆着，结果突然这么大个锅就直接砸自己头上了。
如今这城主之位，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而接手过去之后他却还不能就这么放任着不管。
如果他连这么一個城池都运营不好的话，他这无能的称号，估计一辈子都抹除不掉了。
到时候在他父皇眼中，他朱橚就跟个废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关键是运营好了之后，他貌似也没有任何好处的样子。
要非说有什么好处的话，估计也就是能在他父皇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但这好处又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
难不成他还能比他大哥更受宠爱不成
“先生我这是真遭了无妄之灾了你说说吧，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朱橚在想明白了此时自己的处境之后，他发现他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会摊上这么一件事儿了。
而现如今，朱橚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听听楚泽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或者说，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其实吧这件事说起来也还是很简单的，你所在的衡阳城，只是一处实验点，要不咱们直接进入主题如何”
“行直接进入主题吧。”
见朱橚已经接受了他无路可走的这个事实之后，楚泽直接让手随从送来了一个册子。
随后将轻轻推到了朱橚的面前。
“这个呢，是我让你大哥帮我收集下来的东西。衡阳城是一座战术城镇，战时，它是金陵城和南方之间的最后屏障。”
“作为一座战术城镇，衡阳城有约十三万人口、而衡阳城的土地面积，按理来说要养活这十三万人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然而，衡阳城光是去年，知道的乞丐的人数就有接近二百多人。这个数字虽然对比衡阳城巨大的人口来说，显得很少很少了。”
“但是，在这个开国大兴之年，这种事情本来不应该出现才对。”
“除去乞丐之外，衡阳城饿死的人，去年一年时间，就出现了三十二人，这些还仅仅只是记录在册的。”
“这是在皇城脚下，尚且如此”
“作为皇城之前的守卫城池，衡阳城的商业很发达，但是就我知道的，衡阳城当中的主街店铺，总拥有人居然只有不到二十人。这二十来人，居然占据了一座城当中绝大多数的旺铺”
“除此之外，土地和税收问题也都在这里，明明衡阳城有着轻易就能养活着十三万人口的土地。但是衡阳城的税务，却一直都处于临近亏空的边缘。这么一座守卫城市，还在皇帝脚下，不仅吵着交不上来税，还有百姓被饿死。”
“这其中的问题，可以说也是整个天下的问题。有钱有势之人夜夜笙歌，盛世之下，却依旧路由冻死骨周王，这些事，你难道觉得不应该解决吗”
“天地万物、在生死面前，生而平等。我不求所有人都能公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至少，能让所有人都公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死不应该是饥饿、病痛、以及他人带来的。”
“如今我的情况你或许不清楚，我正处于圈禁的状态，基本不可能离开应天府，所以，我的这个想法，也只能让你去帮我实现了。”
“我之前问过你四哥，他说你是个心地纯善之人，生来便见不得民间疾苦，所以，当时我才选择向太子推荐了你来主持这件事。”
“我知道我的这个想法想要实现有些难，但是我相信，你是有这个能力的”
“我终究相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如今你明明有能力，也有机会去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承担起这份责任。”
楚泽的声音十分的亲和，但是在此时的朱橚听上去，他的声音就仿佛有魔力一般。
说着说着的，竟让朱橚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沉重感。
当然了，与之一同感受到的，还有一种被人认可时的自豪感。
他有能力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之所以要承担如今的这份责任，那仅仅是因为，他有承担起这份责任的能力。
不知为何，朱橚在接过楚泽推过来的小册子时，他的手竟然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这种感觉，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担忧。
但是这些似乎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一般。
朱橚拿起楚泽推过来的小册子，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他从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看书看得如此认真，一字一句都要反复的去对照，生怕有所错落。
当他看完了手中的小册子之后，咬了咬下颚，朱橚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先生还请教我朱橚既是皇族子弟，自然应该承担起皇族子嗣该有的责任。治理一方我或许并不擅长，但是若是祝先生整顿一城而治天下，我觉得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还望先生教我”
楚泽看着眼神中隐隐有光芒闪烁的朱橚，他的嘴角也微微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周王、希望你能清楚，我们如今在做的是一种尝试。所以有些事情，甚至都没有理由，单纯只是因为莪们想要试试而已但是如今十几万百姓落在我们手里，一旦我们的决策有误，可能这十几万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在之前，我们需要有一个详细的计划比如，我们究竟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一城百姓十余万，富足之人，却不足三千。所以，我们之后的行动，是要保证这三千人，还是要保证这十余万人。这个问题，周王你”
“先生，此事无需考虑啊那必然是要保证那十余万的百姓了啊三千和十万，这就算是三岁孩子都能知道谁大谁小对不对”
“好，那么既然要保大，那我们就无需去在意那三千人了。衡阳城的土地明明足以养活这十余万人，但是却偏偏会有人饿死，无灾无害之年，却交不上来税。”
“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是土地的分配出现了问题，有人私贪了大量的土地，导致税收无法及时上缴。百姓无田可种，无米可收。”
“所以，我认为咱们可以尝试打乱土地的分配问题。将所有土地全部收拢，归于官府名下，今后这些土地，不再属于任何人，全都是官府的。”
“然后将土地，再重新分配到百姓的手中，这个分配我们不再是将土地的所有权划分给他们，而是以租赁的形式租给他们。每年上交的，也不再是税收，而是租金。”
“并且官府直接明令禁止任何人私自出售土地。所有的土地，都是官府的，百姓只有种的权力，却没有出售或者出租的权力。”
“这这有些不妥吧。”
本来还满心雄心壮志的朱橚，在听到楚泽的第一个计划的时候，他的额头顿时渗出了丝丝冷汗。
本来被刚才楚泽的一通忽悠，说的正内心极度膨胀，自我良好感拉满的朱橚，此时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蹦达了起来。
收归所有土地，然后将所有土地都归拢到官府名下，这等于是私吞百姓财产，并且如此做的话，万一有人状告到他父皇那儿。
说他这是以权谋私，身为皇子却贪污受贿，鱼肉乡里的话。
朱橚恐怕就得百口莫辩了啊
这土地，可绝对开不得玩笑的啊
“先生，我们虽然是受了父皇的命令，暂时的接管了这座城，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啊贸然收走百姓手中的所有土地，这若是激起民变这责任，我们谁也承担不了啊”
虽然说一开始被楚泽说的有些内心激荡不已，感觉自己好像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一般。
但是，承担起责任这种事，在朱橚看来也是要分情况的啊。
总不能什么责任自己都上去承担一下吧
所以，刚刚心如烈火的他，此时在听到楚泽是要在土地上下手的时候。
他直接就怂了。
这不是责任，这是个坑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周王，秦有商君变法，毁一时之秩序，而铸千古之传奇。他不过一学术子弟，尚且有整治一国之心，别忘了，你是皇子啊你出生上差在哪儿了”
“况且，他是以一国为本，而你却只是以一城为本。咱们接手这衡阳城，本来就只是为了实验的实验，那自然会有失败的可能，我们如今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让这个实验失败的后果降低到最小。所以才选择了一城。”
“况且我们收拢土地，收拢的是名义上的土地。而非实际上的，土地收拢之后，之后依旧会立刻重新回到百姓的手里。”
“百姓会民变吗虽然名义上没有了土地，但是实际上，他们依旧在种着地，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依旧是他们的。而民变，是要诛九族的”
“若是激起民变，那只能说明，我们触及到了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是在煽风点火，不希望我们的实验成功。因为我们一旦成功，就会让他们损失大量的利益”
“这些人是谁自然是有能力同时也有想法，想要霸占百姓土地，鱼入乡里的恶棍之徒。这种人，我等正义之士需要怕他们吗”
“你别忘了，你是城主的同时你还是一个皇子，一国皇子，却要向恶棍低头这难道不是耻辱吗”
“”
楚泽的这些话，虽然说让朱橚的内心再次微微动容了起来。
但是，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学过的草莽之徒。
从小便跟着宋濂学习的他，自然很清楚土地对于百姓，对于朝廷对于每一个人的重要性。
一旦失去了土地，就等于是失去了根。
无根必死
所以，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忧。
而楚泽见光是忽悠不是，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是很行得通之后。
他立刻神色一变，有些神秘兮兮的凑到了朱橚的耳边说了一句。
“这事儿你只管放心，我和你大哥其实早就提过这件事。到时候朝中的事情，你大哥都会一手摆平的。你想想为什么这个城主之位非要让你这个皇子来当”
“随便抓个人，就能丢上去的事情。就是因为皇子来主持这件事，就算是下面的人谁有意见，他也没法把你这个皇子怎么样知道不”
“咱们这次的事情，背后是你大哥在撑腰，而你大哥的背后，则是你父皇。”
“你父皇想做这件事，但是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让所有人闭嘴懂吗我们现在就是来给他创造理由的。”
“所以，你父皇是必然会全力支持你的。这次，你可是有你父皇撑腰的，你还怕个求啊这事儿成了，以后你可就是大明朝百姓心中的大英雄了。到时候庙堂，香火牌位都得给你安排上，让你受世人顶礼膜拜，荣登圣人之位啊。”
“就算是咱失败了，顶多算是这事儿没发生过。这次的事，你虽然看似里外不是人，但是实际上，你这是稳赚的”
“当真”
“废话，我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啊我也是参与者之一，只不过我因为身份不够，所以只能当个背后推手。”
“好那咱们就这么干我都听先生的，还望先生助我”
当最大的担忧被楚泽这么几句话给说没了之后，朱橚也再次恢复了干劲儿。
同时，眼神也都变的有些亢奋了起来。
就楚泽刚才给他画的那些个大饼，不仅闻着香、吃了还管饱。
一想到楚泽给他描述的未来，朱橚此时整个人都是飘的。
而楚泽看着干劲十足的朱橚，他还不忘记在一旁再给他的大饼上加了点儿香料。
“在规整好了土地之后，你四哥和六弟也会加入进来，他们到时候会在衡阳城建造工厂，然后开设商铺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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