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了,那张清艳粉白的脸蛋愈发惊心动魄,瞳孔的颜色很深,但因为迟钝的神情,显得格外清纯。
在遍布着邪祟、怪物、不可名状的世界,分明是随时都可能会死掉的炮灰形象。
蓝毛居高临下地垂眸看过去,从浅灰色牛仔裤里摸出来一支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淡色薄唇下压,混不吝地扯出来个笑。
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笼罩下来的黑影几乎要把迟莺整个人笼罩起来,黑夜蚕食一切,迟莺蓦然睁圆了眼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被明目张胆点出来胆子小,抿着唇否认。
绵软的、带着细微的颤。
“我、我不。”
落下来的眼神不加掩饰的侵略意味,迟莺苍白无力地维护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大概以前被霸凌过,迟莺对于类似的角色总是感到惧怕,就好像
重新回到了初中。
被紧紧锁上的教室门,被堵在卫生间不能出去,聒噪的攀谈、弥漫的烟雾,和流里流气的询问。
蓝毛并不打算这么放过迟莺,他看着迟莺湿红的唇肉被咬出来淡淡的白,紧张不安的神情。
“怕我”
迟莺低垂着眼睫,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唯有耳边响彻着清晰的寒风呼啸。
“怕我,还是怕鬼”
细支的女士香烟没有点烟,烟尾在白皙的侧脸上点了点,似乎一定要求迟莺给出一个回答。
初中生捂着脑袋,嘴中不停地默背着背拉进来读的历史问答,明星在窗户边怔怔看着外面的雾气。医生、老师和工人妄图合力推开庄园的门
没有人往这边留意。
迟莺还没来得及给出回答,就听到蓝毛语气有些迫切又故作漫不经意的“这样,你叫我声哥哥,我就护着你怎么样”
“你看啊,这游戏这么邪性,像你这样的长相”
“哥哥。”
“很明显会死得很快。”
短促的一声,快到让人以为是在幻听。
蓝毛乖张桀骜的脸上故作不在意的神色逐渐淡了下去,看到漂亮得不像话的小鬼红透的耳垂。
“再叫一声。”他得寸进尺。
迟莺偏过脸不想搭理。
“那先把灯笼挂上,一会去挑房间。”蓝毛看出来迟莺的窘迫,没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过分的举动。
中元节挂灯笼,不知道是哪里的风俗。
竹子搭着的骨架糊了一层白纸,就成了简易的灯笼,黑漆漆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堆放着二十来个白灯笼。
一人两个也就挂完了。
迟莺挤在人群里,挑挑拣拣,挑出来两个顺眼的灯笼,流苏很整齐,按着他看过的鬼片里,落单就会死亡的定律。迟莺跟在老师、医生的组合后。
年过久远的木质地板踩踏上去有嘎吱嘎吱的响声,迟莺的脚步很轻了,可还是有些刺耳。
迟莺的心跳很快,前方后方都可能会出现鬼怪,他身后跟着不紧不慢地蓝毛,前面是身材魁梧的工人。
缓缓松了口气。
这下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诶,你多大了,怎么看着跟个小孩似的。”
彼此之间都不熟,静谧之中只剩下蓝毛连珠似的询问。
迟莺抿了抿唇,眉毛快要皱起来,“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还在上学”蓝毛盯着迟莺的背影,校服的款式老土,称不上美观,可穿在迟莺身上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朝气清纯。
“嗯,高三。”迟莺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有点凶。
嗓音本来就嗲,软软弱弱,没什么攻击性。
“正常十八岁不都大一了吗,你怎么还在高中啊。”
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响,视野之中,逐渐出现一盏盏灯光。虽不至于说明亮,驱散些许难捱的黑暗。
冷空气往迟莺身体里面钻,七八月份,正是炎热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却是砭骨的寒冷。
迟莺穿着校服还有点冷,天太冷就不想说话,哼哼唧唧地敷衍“因为我笨。”
“早恋过吗”蓝毛伸手抓了下蓬松的头发,舔了舔唇,听到他卑劣地继续问,“跟人亲过嘴吗”
迟莺的动作一顿,然后哒哒哒一股气跑到了二楼。
楼梯宽敞,队伍的人有老有少,蓝毛看过去。
迟莺粉白的脸蛋透着红,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有点喘,一小节濡湿粉红的舌尖若隐若现的。
体力也不行。
蓝毛补充。
二楼夹道两侧悬挂着色彩鲜艳的油画,黑色制服的职员面色冷漠机械地点了点头,“一定要把灯笼都挂上去,供奉的瓜果也需要买,小心鬼怪入侵。”
迟莺瞠目结舌地看着几个职员离开。
居、居然,有活人
方才一直被问东问西,长时间来到陌生的环境,迟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焦灼。
漂亮惹眼的面庞细腻得像擦了粉,又粉又嫩,职员们的视线掠过前面的人,停驻在迟莺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对视的一刹那,最本能的意识告诉迟莺一种不妙的感觉。
好像被锁定了。
迟莺提着灯笼的手指沉了沉,细白的手指被暗红的线勒着,有些莫名奇妙的感觉,蓝毛盯着迟莺的手指足足一分钟,伸手“拿来。”
“什么啊”
迟莺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明明看着差不多同龄,还要故作成熟,查户口似的问东问西,故作凶巴巴的。
蓝毛“我帮你把灯笼挂上去。”
迟莺聚起来的、有点凶的气势慢慢弱了下去,递过去两只灯笼,红着脸小声道谢“谢谢了。”
染头发又不都是坏人嘛。
迟莺有点怪自己以貌取人,蓝毛可能只是长得凶,长相是父母给的,况且蓝毛是来到这里以来第一个表示出善意的。
蓝毛把白灯笼一盏盏挂好,狭长的过道,一盏盏白灯笼诡谲可怖。
尤其是已知庄园外就是一堆坟墓的情况下。
迟莺是真的担心有鬼。
他从小到大都害怕这些东西,害怕失去体温的尸体,害怕没有实体的灵魂,害怕鬼怪,哪怕知道这些并不存在不,应该是存在的。
起码在游戏中,应该是存在的。
尤其是自己灵力值高到离谱的情况下。
冰凉苍白的手指搭在迟莺的肩膀上,迟莺大脑一片空白,鼻尖有些玫瑰的香气。
“对了,房间好像有点不够,其中有个人可能要跟我住一起。”以一种亲密无间、相拥抱的姿势将迟莺揽入怀中,避免森冷又浓郁的气息。
高挑的青年面色苍白俊美,唯有寄生在身上的玫瑰色泽鲜红,像汲取了血液那般,猩红。
秾丽精致的漂亮长相早就被注意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制止。
迟莺的确不想在恐怖游戏中一个人睡,跟蓝毛或者那位老者睡在一起都可以,除了明确玩家身份的人以外,迟莺并不想接触太多。
蓝毛拳头砸在墙面上,悬挂在墙壁上的壁画狠狠地震颤,看着简的神色带着几分怒,话确实对着迟莺问的“迟莺,你是打算跟我还是他睡”
迟莺毫不犹豫地做出抉择“我跟你睡。”
抽了抽秀气的鼻子。
睡这个词,在昏暗中,多出来几分延伸出来的歧义。
玩家阵营的人太多,迟莺大着胆子抓着简的手,从肩膀上拂了下去,刻入身体的寒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迟莺站到小蓝毛身边主动划清楚界限,简唇角的笑容弧度不变,眼中有些遗憾“那还真是不巧。”
“灯笼挂好就回去睡觉,记得明天要供奉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他们会生气。”
目送着简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尽头的房间,迟莺看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圆润的眼睛轻缓地眨了眨,被蓝毛催了句“站着不动,是准备等着哥哥把你公主抱回房间吗”
迟莺拳头狠狠硬了。
什么人啊这是。
十个人隐隐约约被划分了阵营,蓝毛看上去就不像是很合群的人,混不吝的模样让其他人不愿意招惹,选中的房间很顺利就得到了。
考究的装修像是上个世纪的装潢。
被褥柔软,床头燃着两盏灯烛。
外面是黑夜,迟莺没来由地生出来几分困倦。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生理性的泪水将乌黑的睫毛粘连成簇,眼尾带着点粉。
没跟人同床共眠过,迟莺抬眼瞥了瞥蓝毛,低着脑袋,专心一意地揪下来两只袜子。
纯白的棉袜被迟莺抓着,玉白的脚背连带着浅粉的后跟,都泛着莹润的光泽。迟莺纠结了下,拎着袜子,无措地叫出来系统“请问,洗漱间在哪里”
。出门往左拐
蓝毛等了会,迟迟没见迟莺睡觉的动作。
偏过头,正看到迟莺咬着唇肉,眉毛蹙着,拎着雪白的两只袜子发呆的模样。
“不睡了”蓝毛盯着迟娇白得晃眼的脚有点双眼发直。
怎么连脚指头也是小小的,有点嫩的粉。
迟莺有点小洁癖,“我想洗个脚。”
高三要跑早操,迟莺夏天就会洗得很勤。
不用,其实没味道。
是香的。
就好像全身各处,都是馥郁得无处不在的甜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