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目前都还只是设想。
墨画心里明白,这很可能是一种,“偷工减料”,“投机取巧”的,只适用于自己的非传统的“御剑”。
实际学起来,也要费很多功夫。
锻剑如何锻?
固有的灵剑形制要不要改,要怎么改?
正统的御剑,原理是什么,跟自己的有何差别,威力如何,优劣如何?
还有剑阵的问题。
一般灵剑中的“剑阵”,是为了“增强”灵力形变,使之锋利如剑,从而增幅剑修剑气的威力。
自己要用的话,就只能根据剑道原理,重新更改剑阵的形态。
因为自己不是剑修,本身的剑气微乎其微,增幅后也没用。
所以要舍弃“增幅”式的剑阵,利用灵力形变,将剑阵改成“爆发”式的剑阵。
剑阵的本质,还是一样的,但用途不同。
传统灵剑的剑阵功用,是“转化并增幅剑气”,而自己要做的,是“转化并爆发剑气”。
这里面要攻克的困难,光是想想,就冒出了很多。
墨画只能一步步来。
目前还是要先把断金门的事解决掉。
掌握了完整的断金剑阵,墨画便开始根据剑阵原理,挑选生克的阵纹,不停组合,尝试,从而进一步完善断金铠甲。
这事他之前就在做。
而且在程默与宋渐的约战中,他也一步步测试了“断金甲”的功能。
所以没过多久,真正的“断金铠甲”,就被墨画钻研出来了。
顾师傅那边,也开始正式地大量炼制。
墨画又开始亲自带队,穿着“断金铠甲”,在炼妖山里“扫图”。
断金门的弟子,哪怕是嫡系的核心弟子,修了正统断金御剑诀的,所凝出的剑气,在墨画根据底层剑阵原理,特殊定制的断金铠甲面前,也威力大减。
真正交起手来,断金门弟子一败涂地。
他们有些弟子不服,屡次卷土重来,可剑气被克制,就像没了爪牙的鬣犬,每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断金门意识到了,是铠甲有问题。
这点他们之前也知道,但因为对断金门的剑诀自视甚高,并不将这些铠甲放在眼里。
断金门剑诀,削金断玉,无坚不摧,不可能劈不开铠甲。
这是断金门弟子的普遍认知。
但吃了几次亏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断金剑诀被太虚门的铠甲狠狠地克制了。
之后几次,他们再闹事,就不是为了获胜,而是为了扒掉太虚门弟子身上的铠甲了。
墨画也明白了断金门的意图。
他想了想,便对炼妖山的同门弟子道:
“打架可以输,但铠甲不能丢,如果对面要抢,宁可毁了,也不能给他们。”
此外,为了保险起见。
墨画也让顾师傅那边,售卖断金铠甲时,做了一些限制:
“必须是太虚门弟子,手持太虚令,还有我的签字,才能购买‘断金铠甲’。”
断金铠甲的内部,墨画也做了手脚。
他请教了顾师傅,又参考了一些灵剑内部剑阵保密的手段,给铠甲内部的阵法,加了自毁的阵纹。
一旦被强行拆开,里面的阵法就会自毁。
这样别人就算知道,这铠甲内部有玄妙,但看不到阵纹,也就弄不清这玄妙究竟是什么。
此后,断金门为了抢铠甲,也屡次偷袭。
一旦正面交起手来,他们没一次能占据上风。
但他们仍不放弃。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通过屡次三番的交战厮杀,以及一些些卑鄙计谋,也终于有一些铠甲,落入了断金门的手里。
……
断金门,精致奢华的洞府中。
金逸才坐在首座,他右手边,有一个身穿断金道袍,身材高大,面容硬朗且带着一丝阴狠的修士,如山一般坐着。
两人平起平坐。
金贵从储物袋中取出铠甲,微微弯着身子,呈了上去。
“我让几个筑基后期的同门,隐瞒气息,混入人群,费了不少周折,总算抢来了这三副铠甲……”
“第一副铠甲,被太虚门的人给毁了。”
“他们见铠甲即将被抢,十分果断,宁可自己受伤,也要将这铠甲给毁了。”
“这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授意……”
“第二副和第三副,倒是完整的,虽有损伤,但并不多,只是……”
金贵顿了下,“我让几个门内的炼器师去拆解铠甲,还原阵法的时候,其中一副,直接自爆了,内在的结构,和封存的阵纹,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这铠甲内部,和灵剑一般,加了自毁的阵纹,显然是锻造铠甲的修士心中有鬼,不想让我们窥视到其中的秘密……”
“我当机立断,让他们停手,这才留下了最后一副。”
“这最后一副,我不敢轻易下手,便通过公子的关系,求到了金家一位羽化境的炼器长老面前。”
“长老听说加了自毁阵纹的铠甲,十分感兴趣,破例出了手。”
“而长老不愧是长老,只是略微出手,便将这铠甲拆了开来……”
“拆开之后,长老神色却有些凝重。”
“他说这铠甲,出自‘高人’之手,形制奇异,是精心定制而成的,尤其是里面的阵法,十分特殊……”
“这阵法是一类混合阵法,兼具克金,物防,克剑诸多功效,看似驳杂,但又各有匠心,不成体系,但十分实用,颇有一丝无招胜有招的韵味……”
“最蹊跷的是,这里面的阵法,完美克制了断金御剑诀的剑气‘形变’,仿佛是……”
金贵顿了一下。
金逸才皱眉,“仿佛是什么?”
金贵偷偷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出口。
金逸才有些不悦,“你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金贵便道:“长老说,仿佛是……出自某个,对断金剑阵研究颇深的阵师高人之手……”
“唯有如此,才能以防克攻,以甲克剑,以灵力形变,克制剑气形变,锻造出如此一副,对我断金门剑法克制如此之深的铠甲来……”
金逸才神情阴翳。
旁边那位,身材高大的断金门弟子,也目光微寒。
“长老的意思是……”金逸才漠然道,“我断金门里,出了叛徒?”
金贵拱手道,“长老并未明说,也有可能,是我断金门的剑阵,被泄露了出去……”
金逸才冷哼,“剑阵是宗门秘传,封存严密,学剑阵的人都签了‘死契’,怎么可能泄露给外人?”
“除非……”
金逸才目光渐渐危险。
金贵不明白,低声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金逸才冷笑一声,环顾四周,淡淡道:“这洞府之中,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
“这断金门内,我金家势力最大,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姓金。”
“也必然有一些人,存有异心。”
“这些人,对我金家虎视眈眈。”
“他们未必会将剑阵泄露给外人,但难保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破我断金门自己的剑气,以谋私利……”
金贵恍然,“公子的意思是……”
他斟酌片刻,小声道:“宋……”
金逸才眉毛一挑。
金贵怔忡片刻,颇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宋家,再怎么与我金家不和,也终究是断金门的人。难道还真能里通外敌,私通太虚门,替他人画阵法,破我断金门自己的剑气?”
“宋家莫非……想借太虚门,扳倒我金家上位?”
金逸才目露沉思,“此事尚不清楚,不好定论,但也并非没有可能。”
金贵缓缓点头,但他心中困惑不解:
“能精通我断金门剑阵,自构阵法,破断金剑气之人,怎么说也得是宋家长老,或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了吧……”
“这样的人物,会去画区区二品阵法,锻造二品灵器么?”
“你懂什么?”旁边那高大的断金门修士冷声漠然道:
“阵法这种东西,不要眼皮短浅,只看品阶。”
“品阶之外的门道,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大道繁衍,返璞归真,真正精通阵法之人,化繁入简,化难为易,即便只是低品阵法,也匠心独运,岂是一般阵师所能企及的……”
“再者说,他们太虚门的那些人,都是入门不久的筑基中期弟子,不用二品阵法用什么?”
这断金门修士,对着金贵居高临下,言语默然而倨傲,毫不客气。
金贵拱手伏礼,不敢有丝毫忤逆:
“师兄所言甚是!”
金逸才皱眉,向着那高大修士问道:
“表哥,你阵法精湛,能看出到底是谁,在替太虚门画阵法,锻铠甲,破我断金门的剑气么?”
高大修士伸手拿起桌上的铠甲,端详片刻,目光微沉,神色也有些凝重:
“阵纹银钩铁画,笔法炉火纯青,可见至少有百年笔力……”
“阵枢杂而不乱,可见阵道理解极深。”
“我断金门,不是没有高品阵师,但见微知著,不拘形制,诸般阵纹信手拈来……有如此悟性和灵性之人,却屈指可数。”
“而有如此造诣的阵师,竟会放下身段,来画区区二品阵法,插手外门弟子之间的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金逸才略作沉思,忽而心底一凛,神色微变,“会不会是……走漏了风声?”
高大断金修士闻言,面色也是一沉。
金逸才神色严肃道:
“是宋家,或许是其他断金门的长老,暗中知道了风声,所以勾结太虚门,想借太虚门弟子的手,坏了我们在炼妖山的大计,从而借机扳倒我们金家……”
“表哥,”金逸才脸色微白,“此事绝不可败露,否则我就完蛋了……”
高大修士目光微沉道:“你别担心,纵使你犯了天大的错,自有舅舅和舅妈为你善后。”
“不,不,你不明白,”金逸才神色难看,目光怨怼,“我爹恨死我了。”
“原本,他是副掌门,已经熬了七十年,再有不到十年,便可升任掌门了。”
“可因为之前的事,他升不了了。”
“金家动用了不少关系,把我的事压了下来,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我爹的晋升,就暂时被搁置了。”
“断金门高层,各個家族,包括金家各个长老,各方掣肘之下,此事暂时无法运作了……”
“我爹他把这一切,都怪罪在我头上,认为是我的错,他才当不上掌门。”
金逸才神色有些扭曲,“他也不想想,他要真有能力,之前的七十年,他早就升上去了。”
“早不知做什么去了,结果最后,卡在这临门一脚,反倒怨我坏了他的好事?”
“还有,这事能怪我么?”
金逸才目光怨毒,“要不是顾长怀这个贱人多管闲事,人赃并获抓了我,还罗列了我的罪状,上报到了道廷司,我何至于沦落至此,受了我爹的斥责,丢尽了脸面,还被禁足在这洞府之中?”
“说来也是搞笑……”金逸才冷笑一声,“我爹他们,平日里总说什么,苍生是蝼蚁,人命是草芥,为了家族利益,不必将有些人当人,将他们当牛马便好,而我们金家子弟,生来便高人一等,与他们同人不同命……”
“结果呢?我真信了,我把人命当草芥了,我也确实高人一等,可我不过指使一些走狗,杀了几个人畜,炼了几炉丹,甚至都没脏我自己的手……”
“我爹,我祖父,他们反倒冠冕堂皇地怪起我来,说我心性偏颇,不走正道……”
金逸才冷笑不已,“当真是不可理喻!”
高大修士瞳孔微缩,淡然道:“不要在外人面前,非议族中长辈。”
说完他看了金贵一眼。
金贵立马垂下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他知道,自己虽然姓“金”,但在他们眼中,自己根本不配姓“金”,不能算是金家的人,只比一般的草芥和牛马,好上一些。
金逸才也知失言,但神情冰冷,不愿服软。
只是对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行事稳重且狠辣的“表哥”,他心中还是亲近且敬畏的。
“表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金逸才脸色异常难看,“我已经遭了我爹的冷眼,这次若再惹出大祸,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高大修士见金逸才神情忐忑,微有惊恐,目光微凝,缓缓颔首道:
“那就不急于一时,暂避一下风头,隐蔽行事。”
“太虚门这笔账,后面再算。”
“好!”金逸才咬牙切齿道,“还有顾长怀和顾家!”
金逸才目光阴鸷,“那日捉拿我的,除了顾长怀和顾家的走狗,就有一个太虚门的小杂碎,用的是阴险恶心的水牢术!”
“没他的水牢术,那日我兴许就能走脱了。”
“我被禁足在洞府,一直没办法派人,去查他的来历,不知他到底是哪个世家的弟子。”
“下次再遇到,我必将这水牢术小鬼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不,千刀万剐太便宜他了……”
金逸才目光阴冷,“我要把他活生生献祭,喂给炼妖图,让他受万妖撕咬,邪念噬心之苦,一点点痛苦而死,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金逸才英俊的面容,开始渐渐扭曲。
高大修士微微摇头。
他这个表弟,报复心太重了。
心性如此偏激,喜怒皆形于色,遇到大事如何能够冷静决断?
修道是这么好修的么?
他若不是命好出生好,有个位高权重的爹,有个骄纵宠溺的娘,从小到大,已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不过,他现在还有用,而且用处很大……
身穿断金道袍,高大威严的修士,默默看了眼身旁的金逸才,目光深邃。
……
“断金门怂了?”
太虚门内,墨画十分意外。
程默点头,“是的,他们变成缩头乌龟了,都不敢露头了。”
说完程默抓着一个大肘子啃了起来。
此时正是中午,一堆弟子聚在膳堂,热热闹闹地吃着灵膳。
墨画微微蹙眉。
有点古怪……
这一点也不像断金门的风格。
他还以为,断金门卑鄙小气,睚眦必报,必会跟自己死磕到底。
哪怕打不过,也会一直犯贱骚扰。
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干脆就认怂了。
“再过一段时间看看,提防他们有诈。”墨画叮嘱道。
“嗯!”程默点头。
之后的一段时间,炼妖山依旧风平浪静,再无断金门弟子挑衅的身影。
墨画这才确定,断金门似乎真的认输了,放弃在炼妖山里,跟太虚门争斗了。
当然,还有唯一一个没认输的。
那就是宋渐。
一日墨画进山,被宋渐带七八个人堵住了。
但墨画倒也不怕。
因为现在的炼妖山外山,他只要一个口哨,就能喊来十七八个太虚门的弟子。
更何况,七八个筑基中期,也根本堵不住他。
宋渐指着墨画,一脸气愤道:
“我都知道了,你叫墨画!”
“我的断金剑,是被伱抢走的!”
“程默那个傻大个,根本不是什么带头大哥,你才是!”
“你是他们的‘小师兄’!”
墨画有些诧异,这个笨蛋……好像也没想象得那么笨?
“然后呢?”墨画问道。
宋渐怒道:“把我的断金剑还回来,不然你死定了!”
墨画想了想,问道:
“我把剑还你的话,你就不再烦我了么?”
宋渐本想说,怎么可能。
两人之间的仇怨,可大了去了。
不过灵剑还在墨画手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渐便忍着怒意道:“你把断金剑还我,你之前得罪我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行!”
墨画爽快道。
他原本是不想还的。
不过想了想,自己从宋渐的剑气上,推衍出了断金剑阵,还用他试验了断金铠甲的效果。
宋渐可是帮了自己大忙。
尽管他自己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帮了自己的忙,自己好歹也好回馈一下。
墨画将一把黑乎乎,剑锋内卷,剑身破碎的“废铜烂铁”,丢给了宋渐。
“还你了。”墨画道。
宋渐接过这破铜烂铁,神色大怒,“我要我的断金剑,这是什么东西?!”
墨画叹了口气,说出了残酷的真相:
“这就是你的断金剑……”
宋渐低头一看,看到了剑上残留的熟悉的剑纹,以及握在手里,那份心意相通的熟悉的感觉,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这就是你的断金剑……”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他耳边。
宋渐愣愣站着,脸色灰败,宛如历经风吹雨打,而没有一丝动静的石雕。
待他回过神来,更是气得发狂。
“我杀了你!!”
宋渐举剑四顾,可四周哪里还有墨画的身影。
墨画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宋渐怒火上涌,全身颤抖,用尽全身力气,仰天怒吼道:
“该死的墨画,今生今世,我与你誓不两立!!”
“……不共戴天!!!”
这声怒吼,在炼妖山里久久回荡。
大摇大摆走在山间的墨画听到了,但并不放在心里。
宋渐本身修为虽然不弱,剑法也不差,但在给火佛陀开过膛的自己面前,就有些不太够看了。
真想坑他,办法实在太多了。
而宋渐虽是断金门弟子,与太虚门有些嫌隙,但顶多也就是有点仗势欺人,远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若他真的走上了十恶不赦的路,还不知天高地厚与自己作对,那自己肯定也不会客气。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与之相比,墨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目前炼妖山的外山,一大块区域,都被太虚门占据了。
墨画也刚好在山里,先练习一下“神识御剑”之法。
他想先看看,自己神识御剑,剑的威力,速度,范围,能达到什么地步,然后再根据御剑之法,去炼制适合的“飞剑”。
这日旬休,墨画一大早便起床,怀揣着几把从顾师傅那里淘来的破剑,就往炼妖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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