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郡自从被贼寇占领了以后,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有人也是贴着墙根急匆匆而过,生怕碰上那些贼寇。
贼寇也知道文昌郡的百姓害怕他们,但是他们对此颇为享受。
这些贼兵,很多都是兄弟兵。
一人是战兵,其他几个兄弟则是辅兵,在抢劫过后便将抢到的财物转移到兄弟的手里,或者运送回家去,或者藏起来,就成了这些贼兵的私有物品。
贼将对此也不加约束,因为正是打下城池之后,可以肆意抢劫财货刺激着这些贼兵的脑子,才保证了这些贼军的旺盛战斗力。
秩序,军纪,他们也想搞,但没有足够的银子和粮食,没有强硬的手腕,就很难约束住手下,强行弹压反而惹来怨怼。
“贼兵,就要有贼兵的样子嘛”
豹头环眼的刘山虎走在街上,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很是满意的样子。
“将军,是义军我们是义军”
旁边的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连忙提醒说道。
“对对对,义军。”
刘山虎满不在意的应付了一句。
“王爷让我好好经营文昌郡和浣花郡,却迟迟不派那些大头巾过来,让老子一个武人治理,这是存心难为我刘山虎嘛
大头,你再去各家瞧瞧,有没有什么长得带劲的小娘们儿,把老子府里那些再换一批,老子今晚上要再尝尝新鲜的。”
刘山虎朝着自己亲兵头子说道。
大头闻言,顿时眼中一亮“那换下来的”
“给你们了,随便玩儿,玩儿完了送到军中去,给儿郎们也爽爽”
刘山大手一挥,豪迈说道。
“将军”
银甲小将想要劝阻。
“你不用说了,领兵打仗,就是要这样,时而给他们些甜头,他们才愿意给你卖命。
这些女人我都尝过了,也要给儿郎们享受享受嘛
大头你说,我打了一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刘山虎转头问自己的亲兵头子。
“能当然能必须能将军要享受,我们这些军官要享受,底下的儿郎们当然也要享受嘛
打天下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享受享受嘛
哈哈哈哈”
大头说着,还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裆耸动了几下,然后一抬下巴,冲着银甲小将得意的笑了一声“大楼,你要跟将军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完,大头就喊了上百人,由什长带着,往城里的富户家里,搜刮美人去了。
而作为文昌郡首屈一指的富户,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搜刮,偌大的温府,此时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当敲门声“嘭嘭嘭”响起的时候,府里的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快开门,是我”
外边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进来,守在门口的小厮才松了口气,伸出缠着厚厚一层纱布的手,打开小门的门闩,让一个穿着破烂,跟乞丐似的老头走了进来。
“福伯,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出去了要是碰上贼兵怎么办”
小厮害怕的问道。
他被前些天那些贼兵闯进温府时候的那种阵仗给吓坏了
“二少爷让我出去探听探听情况,二少奶奶让我去闫家铺子买了点桂花糕。”
福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看上去精神了一点儿。
“都这个时候了,那闫家铺子还敢开门”
小厮讶异道。
“我去了那闫家,从后门进去买的,比平日多花了好些钱,人家还不愿意做,唉,这是什么世道啊”
福伯感叹说道。
“不和你说了,我去跟二少爷说说去。”
和小厮说了一声,福伯连忙走了。
温府很大,但此时却显得很是荒凉。道路上、院子里都很是凌乱,却没有人收拾,有些地方还隐约能看到一些未曾清洗干净的血迹。
一想到那天晚上恐怖的画面,福伯就不住浑身发抖
那是存在了一百多年的温府,差点倾覆的一晚。
那一夜,满城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夜空
喊打喊杀的声音,在整个城市回荡
先是大量的乱民涌入了温府之中,肆意的烧杀掠夺。亏得温家家生子多,数十个家仆在二少爷的带领下,拿着哨棒、朴刀,也硬生生震慑住了那些乱民,倒是勉强保住了温府的安全。
但是没过多久,那些贼兵破城冲了进来。
当这些着甲持弓带刀的贼兵杀进温府的时候,这些家生子再也抵挡不住了,一个回合不用就被统统打倒在地,温府之中积累了上百年的财富,被统统搬运了出去,就连家主都被人带走了,直到七八天后,家主才带着一身的伤被送了回来。
不知哭丧着脸回来的家主,与那些贼兵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没有贼兵再上门了。
“福伯”
四五个端着木盆的丫鬟,和福伯碰了个面,叫唤了一声。
福伯看着这四五个面容清秀的丫鬟,心里不由一颤。
那天晚上,那群暴民和贼兵,不只是抢夺钱财,更是如同一条条淫兽一样,府里很多女人都被他们给糟蹋了
在他和儿子充当护院,事态平息后,赶回家的时候,儿媳妇都躺在了血泊之中,被撕烂的衣裳,身上的脏污痕迹,死不瞑目的双眼,深深的刺激着父子两个。
还在襁褓中的孙女喜儿在里屋的床上熟睡,倒是逃过了一劫,但没了娘的孩子,注定了命运多舛。
“唉”
看着几个丫鬟的背影,阿福回过神来。
他猜到这几个丫鬟,是去清洗院中的血迹的。
府里的尸体,都已经裹着草席运了出去,那些血迹一直不清理,也实在是难看。
一进入二少爷一家所在的西跨院,阿福就看到了一个跪在门口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身段很美,一头长发垂在腰间,像是一团云锦似的飘逸。
长得也很美,不比外边勾栏里的头牌差。
而实际上,她也确实是勾栏里的头牌,常年在勾栏里养成的习惯,一行一坐之间,一颦一笑之间,颇有些风尘气。
这也是府里主人和主母厌恶她的原因之一。
匆匆瞥了她一眼,阿福就不再管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走入了堂屋里面。
“买回来了”
一个女人从里屋转了出来。
这女人生的也漂亮,就是年龄大了些,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她穿着襦裙,手里拿着团扇,轻轻的扇动着。
拿过了阿福买回来的桂花糕,拿起来吃了一口“还是闫家铺子的桂花糕味道好,虽然甜却不腻嘴,其他家的都差它不少。
花花,过来”
她轻轻喊了一声,一只橘猫从角落里跑了出来,蹭的一下跳到了她的怀里。
她拿出一块桂花糕,送到了猫咪的嘴巴里。
“玉娘,你怎么跪在这里,快起来吧”
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就让她跪着,这贱皮子刚刚打破了我一盏琉璃碗,这琉璃碗可是吴州青城那边生产的珍贵物件儿,通体透明宛如水晶一般,是我那天晚上藏在了床板的夹缝里才保存下来的东西,就被这贱皮子给碎了
在那翠花楼,这样一只琉璃碗足足能换她一条贱命”
翠花楼是文昌郡有名的青楼,二少奶这是将玉娘当楼子里陪睡的妓女呢。
“放肆”
温二少一把将玉娘拉了起来,走进了堂屋,气的呵斥了二少奶一句。
“哼”
二少奶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温二少这才看向阿福“外边现在怎么样了”
“街上还是没有人,我在后巷那边,找到了几个江湖人,给他们塞了几张吴州钱,打听着不只是文昌郡丢了,方正郡、安澜郡、浣花郡都丢了,官军逃去了三江郡和花鼓郡,依仗着文昌河据河而守。”
阿福汇报说道。
“这些官兵,真是废物”
温二少忍不住一拳锤在桌子上。
当初文昌郡各县官兵,遇到贼寇都是望风而逃,几个知县挂印逃跑,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文昌郡城,墙高且厚,却城内暴民作乱,主官相继逃跑,守了不过两日,便被贼军轻易拿下,贼兵狂欢之下,先是官衙、后是富户、再是平民百姓家,一连十几日,日日不得安宁。
“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在院儿里吗”
外边一个少年一阵风似的跑进了西跨院,跑到了堂屋外小声的叫唤着。
“二少爷,刚刚有贼兵上门索拿女眷,快点让院里的女眷藏起来”
这少年脑袋上还缠着纱布,显然是那天晚上也被打伤了。
“这群贼汉”
温二少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些贼汉全都杀掉
“颖慧,玉娘,快躲到地窖里去。”
阿福已经跑到了西边的厢房里,将床板打开了,又打开了底下一扇厚重的木门,露出了底下的一个地下空间。里面有着通风口,即便是长时间没有人下去,空气也并不显得陈腐。
两个女人连忙钻进了里面。
阿福递给二少奶火折子和一盏油灯后,匆忙将厚木板落下扣锁,和周围严丝合缝,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又将床板归位,将被褥铺好,就再也看不出任何问题来了。
温二少这才放下心来,匆匆带着阿福朝着外面走去。
这时候,外边的大院子,已经十几个女人被贼兵反绑着双手在,哭哭啼啼的站在那里。
阿福还看到那四五个去清洗血迹的丫鬟,也在其中。
温家家主也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看着。
“我听闻温家富甲一方,还有在朝为官的,家中就这么几个女子”
那什长在众人面前晃荡,看着温家家主。
温家家主不想搭理他。
“问你的话呢装你妈比呢”
什长一甩手中的刀片子,冲着温家家主怒骂一声。
这一下,院子里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就连那十几个抽泣的少女,都被吓得止住了哭音儿。
“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说话”
“我大哥在百越做知府”
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话没说完,就见到那什长刀出了半截,顿时觉得刀光刺眼,一时脸上灿灿的,竟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老总”
终于,温家家主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朝着什长说话。
“老子不是总兵”
什长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位、这位勇士,那日城破之时,无数乱民暴动,冲进了我家打砸抢杀,女眷被杀死了不少,府里现如今真的再没有女眷了”
温家家主低声下气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朝得势的贼兵。
在往日里,这样的人都不会进入他的眼睛里,但现在他却要在这里赔笑,心情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方才在李家的时候,怎么听说,在这温府之中,还有一个花魁呀”
这个时候,一个豹头环眼的男人自顾自的走了进来,闲庭信步的样子,仿佛是在自己家的庭院里一样。
“将军”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贼兵,立即朝着这人跪匐在了地上。
“将军”
温家家主一见到这人,浑身忍不住一颤,那日在牢狱之中受刑挨打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了脑子里。
他紧咬着牙,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说道“将军,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了,温家上百年积累的财物尽数贡献给将军,再派出家中优秀子弟帮助将军治理地方,将军答应放过我们温家一条生路的”
家主都跪了,其余温家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温家这不是过的好好的么
大头、大楼,你们说是不是嘛。”
刘山虎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身边人。
“啊对对对,温家这不是都活的好好的么,咱们将军可是一言九鼎的人”
大头连忙说道。
“花魁,当然也是财物嘛你答应给我财物,我跟你索要财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刘山虎蹲下身子,一双豹眼盯着跪在地上的温家家主。
“啊对对对,我们将军就是天理”
大头捧哏说道。
“或者说,你们不愿意交出这个花魁,我还听说你们家中有一女,名曰温佳人,也是颇有才名的美人呢。
或者,温二少的妻子王颖慧,听说也是一个美人”
刘山虎伸出手指头盘算着。
而温家主后面的温二少,此时手指头都要扣进了地砖里,牙齿紧咬着,浑身都气的颤抖
“阿福”
温家主忽然抬起头来“把秦玉带过来”
“父亲”
温二少猛地抬起头来。
温家主却不去管他。
温二少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展开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怎么,你想拿王颖慧来换也不是不可以。”
刘山虎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
“我换你姥姥”
温二少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
“子浩”
温家家主未曾想二子竟这般刚烈,惊呼呵止。
温二少站起来了,温二少被按了下去,脸趴在地上,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将军”
温家主想要求情。
刘山虎却不理他,只是说道“不要杀他,就按着他”
这时候,阿福带着秦玉过来了,还很贴心的用绳子将秦玉的双手困在了背后。
“美啊不愧是花魁嘿嘿”
刘山虎一瞧,顿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身边的亲兵也跟着他笑。
秦玉一看,只觉得一阵猥琐气扑面而来,脸上顿时灰暗起来。
“今日起,秦玉不再是温家”
温家主大声说道。
“不、不”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刘山虎一口打断“我就喜欢这个调调。”
“我们将军好人妻”
大头骄傲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大头也”
刘山虎高高兴兴一摆手,朝着温府外面走去,走到三进院门时候忽然止步“把那温二少也带上,给老子助助兴”
哗啦啦,一众贼兵走了出去,府里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静止在那里,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温家主双手捶地哭嚎着。
这一下,府里顿时哭声一片,往日里形象威严、不苟言笑的老爷太太们,此时真情迸发,泪水打湿了地上雕花的青砖。
“将军,前面有卖胰子的,咱多买点,等送去了府里给她们好好洗洗,别熏着将军咯。”
大头看到街上一家挂着“香皂”招子的店铺,提议说到。
“还不是你,饥不择食,什么女人都抓那些臭烘烘,你抓来干什么”
大楼对大头的行为很是不屑。
“你懂个什么,这些个女人可是经过仔细甄别的,别看几个脸上黑乎乎、身上臭烘烘的,实际上可都是极品,那是自己抹的锅底灰,腌制出来的臭味儿呢,等洗干净了,保证你大吃一惊”
大头跟了刘山虎这几年,别的本事或许不大,但这看女人的本事却练了十成十
“用这个”
刘山虎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卷纸币,扔给大头,感叹说道“他娘的,还是这吴州钱好用,这些卖货的都认,随便去吴州找一家银行,都能换成银子。”
他准备,多存些纸币,以后万一事业败了,还能卷着钱跑,下半辈子当个富家翁
这东西轻便、好拿、容易隐藏,比黄金都强
“还用钱”
大头挠了挠头,看着手里的纸币,觉得自家这都当反贼了,买东西还得花钱
以前当老百姓的时候买东西得花钱。
现在当反贼了买东西还得花钱。
那反贼不是白当了
“你懂个屁,看到那招子上的字了没”
刘山虎“啪”的一下拍在了大头的大头上。
大头揉了揉脑袋“将军,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认字。”
“齐兴商号,不认字也能看清楚那红色的标志吧,这是吴州那位齐王开的店,你抢去吧”
刘山虎瞪了大头一眼,又是一巴掌拍在大头的大头上。
“哦哦哦,原来是那位齐王的产业,您早说我不就明白了嘛。”
这一下,大头再看那招牌的时候,顿时觉得这迎风飘飘的麻布招子,都变得金灿灿的了。
吴州省啊,那真是一个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这一章挺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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