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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句话,才确定他不在近前。

    洛溦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眼皮,环视四周。

    自己躺在一间舱室的卧榻上,隔着船帘,还能望见外面水波中荡漾的零落彩灯。

    此刻船正驶过有禁卫把守的渠关,高大的水栅缓缓开启,交错的光影投映在伫立船头的男子身上,背影清冷,遥远而疏离。

    洛溦想起密室里他与太后的对话,想起那句透着彻骨寒意的“我的位子,难道不该是在阿鼻地狱”,心口突突直跳。

    还有那什么位子、利用长乐、先帝醉生梦死

    她迅速地甩了甩头。

    不,不,她什么都没听到

    这些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多越倒霉反正从现在开始就当从来没听到过,从脑子里剔除得干干净净

    洛溦将思绪回聚到当下,趁着外面开启水栅的动静,动了动仍有些发麻的四肢。

    草樱果的药性褪得差不多了,只是被扣着膝窝抱了那么久,整个小腿都是僵的。

    她微微蜷身,用手捏了捏刺痛的腿肚。

    谁知此时,船头的沈逍突然转身,撩开船帘,走进了舱来。

    洛溦忙松手,迅速将身形摆成原本的状态,闭上了眼。

    舱内一片寂静。

    她聆听着舱外的船行水波声,静静等待,纠结着,要不要适时地“醒来”。

    沈逍似乎亦在等待着什么。

    过得良久,低低开口道“已经出皇城了,你不必再装了。”

    洛溦心中一紧。

    继而咬了咬牙,岿然不动。

    黑暗中,沈逍略显疲惫的声线中抑着一丝无奈,又有些像是在威胁

    “再不起来,等到了玄天宫,鄞况一瞧便知你装了多久。”

    “那时你再如何辩解,我都不会信了。”

    第24章

    洛溦心知再装不下去,慢慢撑身坐起,睡眼惺忪地说道

    “我也是刚刚才醒,正迷糊着呢”

    说着,偷眼觑向沈逍,见他立在舱门处,逆着光,看不清面容神情。

    沈逍却将女孩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抬眸时眼波霎那,狡黠的像只猫儿。

    洛溦等了许久,不见沈逍接话,一颗心咚咚快跳,生怕他下一刻就开口质问自己从何时开始装睡、有没有听到他在密室里的那些话

    她透过被风吹起的帘角望向舱外,主动调转话题

    “我们这是从水路离开朝元宫了吗”

    沈逍淡声道“快入龙首渠了。”

    朝元宫与玄天宫一样,都毗邻着长安城里的龙首渠,宫内水道连接外渠,船艇能自由通行。

    洛溦想起有次听萧佑说过,沈逍从来不坐马车的。

    想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用船离开行宫

    她站起身,凑到舱侧的窗前,朝外看了一眼,见虽已临近子时,但因为节日的缘故,龙首渠畔依旧人潮如织,彩灯璀璨。

    “那待会儿路过兴宁坊口的时候,我就可以下船。”

    洛溦朝沈逍的方向客气敛衽,“今日有劳太史令了。”

    说完,迅速确认自己衣饰还算齐整,也没落下什么物件,便垂着头,朝舱口处挪去。

    沈逍伫立在舱口旁的阴影中,见洛溦伸手拂向舱帘,沉声开口道

    “一个人走,不怕吗”

    洛溦掀帘的动作顿了顿。

    “不怕啊。”

    她一脸认真,“这一带我挺熟的,而且今夜又是过节,到处都是人,自己走回家完全没问题的”

    黑暗中,沈逍沉默了片刻,“我不是问这个。”

    洛溦明白再糊弄不过,指尖轻绞帘角,半晌,笑了笑

    “那也不怕。太后娘娘现在还舍不得杀我,若真又被她带回去了,大不了就是再被教训一顿、喝点难喝的药,我小时候在郗隐那儿吃的药比草樱果难吃多了,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不论遇到什么问题,就都想办法化解好了。”

    船外夜露渐重,因为白天下过阵雨的缘故,蒙蒙烟雨凝在半空,漫卷进风中,自帘缝间徐徐吹入。

    沈逍望向朦胧光影中的少女。

    清眸莹莹,唇畔浅浅一道笑,仿佛世间一切困难都不会让她畏惧似的。

    不论什么问题,都能化解吗

    他漠声问道“你能怎么化解”

    宋家如今是怎样进退两难的处境,洛溦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

    攀附张家,就等同跟太后对立,太后必然不会罢休。

    背叛张家,依着张贵妃的手段和张尚书的权势,也是活不了的。

    更何况,眼下为了阻碍贵妃插手婚期,太后随时都可能再生出让自己缠绵病榻的念头。

    而她唯一算是握在手里的筹码,无非就是身上的那点儿药血了。

    洛溦下意识抬起眸,朝沈逍投去一瞥。

    两人离得很近,他又比她高许多,甫一抬眸,只能影影绰绰扫到他下颌的弧线。

    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她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从指尖传递到自己腿上的情绪变化,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洛溦移开视线,低下头,脚尖轻触帘沿。

    “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天大地大,又不是四海八荒都是大乾的疆土,北上关外,东行海屿,都能活下来吧”

    等解完毒,自己一家人对沈逍而言,就纯粹只是阻碍其自由的绊脚石了。

    肯主动“消失”,说不定他还愿意帮上一把。

    船帘被吹鼓得胀起,夜风夹杂着冰凉的潮湿感,拂过沈逍指间。

    他回过神,哂然微嘲

    “你父亲费尽心力攀上张家,离开大乾,等同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他能舍得吗”

    “他”

    洛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时窘迫交加,脸颊渐生热意。

    她有意为父亲辩解几句,但搜肠刮肚一番,脑海里竟又浮出她爹自己列举的那些理由

    什么“占了便宜”,“不嫁他嫁谁”,“身子都看光了”

    最无语的,竟还一口咬定她从小就喜欢沈逍,要遂她的心愿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洛溦越想脸越烫,感觉夜色都快掩不住自己的颊色了,忙伸手将舱帘掀开了些,微微挡住了自己的脸,一面故作诧然地调转话题

    “啊,已经进龙首渠了”

    沈逍将视线投向船外。

    上巳节原就是水边饮宴游春的盛日,又逢皇室祈雨,天降甘露,龙首渠一带全然是一派喜庆气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