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军又失了发号施令的景侍郎,根本无力相抗。
王之垣指挥着近卫官军,带着五皇子匆匆出了皇陵,向长安的方向急逃而去。
祭殿之中,焦丰奔至周旌略面前,禀道
“周头儿,下面暗道里有烟雾升起来,像是从西北面过来的”
周旌略的黑脸上露出一丝振奋。
“挖,赶紧挖顺着烟雾的方向挖一定把皇帝老儿找出来”
这一回,绝不能再失手
又问道“公子呢”
焦丰道“公子已经下暗道了。”
扶荧在洛下搜了数日,都没能找到宋姑娘的下落,直到公子赶至皇陵,闯进卫邸,才在客院发现宋姑娘的衣物,知道她与沈国公一同失了踪。
周旌略闻言,叮嘱了焦丰几句,自己也带着人匆匆下去暗道。
祭殿坍塌之后,暴露出下面的机关暗口,早在周旌略等人杀到之前,神策军就曾试图顺着暗道向下找寻过。但那暗道中的设置十分复杂巧妙,初次开启过后便自毁机关,除非将整块地面全部揭开,否则根本找寻不到入口。
幸而如今有了烟雾的指引,挖掘的速度就立刻快了起来。
几块巨大的紫檀木板被掀了起来,火把光亮探照下去,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
拽着绳索的士兵依稀看见了什么,提声大喊“这边”
洛溦倚在石门边,昏昏噩噩的,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拥得很紧。
过得片刻,又似有什么带着苦味的热饮被灌进了口中,激得胃腹一阵难受,僵硬的四肢却因此渐渐恢复了些知觉。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恍恍惚惚中,好像看见了卫延。
意识慢慢回笼,翕合着唇,“太史令”
沈逍俯身靠近,手指抚上女孩面庞,却听她促着气急道
“景辰,景辰在暗道求求你,救救他”
周旌略从旁边的暗道走了出来,闻言与沈逍投来的视线交汇一瞬,摇了摇头。
沈逍将洛溦放到裘毯上,盖好,掖紧毯角,起身随周旌略进了暗道。
暗道之中,早已烧成一片灰烬。
“这里有火油,烧得啥都不剩了。”
周旌略瞥了眼沈逍的神色,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压低了些声
“我看这里面整半条的油道都被挖过,应该是他故意泻油放火,让烟雾传出去给掘地的人指路,若非如此,宋姑娘也决计活不了,所以依我看,这事最好别告诉宋”
话说了一半,却骤然停住,抬起眼,愕然盯向踉跄倚到了石门边的洛溦。
女孩脸色苍白如纸,虚弱的连喘气都有些费力,靠在门口,大颗的泪珠顺着脸庞往下滚落,望向周旌略
“别告诉我什么”
沈逍转过身,见洛溦摇摇欲坠,朝她走去,却被她闪身越过。
洛溦越过沈逍,脚下一软,滑倒在层层灰烬之中,俯低身,手指在地上茫然摸索。
“景辰”
沈逍扭过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女孩的举动,整个人犹如凝寒到极致的冰塑,随时,都会碎掉。
周旌略看了眼沈逍,又看了眼洛溦,欲言又止,走上前,朝洛溦伸出手。
这时一名部属从暗道的另一头匆匆奔来,禀道
“周头儿,地宫打开了”
周旌略闻言忙直起身,面露喜色,余光却瞥见洛溦撑着石壁站了起来,也不知哪里突然来的力气,发疯似的就朝暗道尽头跑去。
“宋姑娘”
洛溦发足狂奔,越过被重新打开的阙门,一路跑进了地宫大殿。
四周的长明灯,将空旷殿宇照得犹如白昼。
先前的那些死士,已尽数自戕死去多时,沈国公仍旧坐在原先的地方,背靠石台,双目紧阖,面如死灰,不知生死。
几名部属站在殿中央的红漆棺木周围,不敢擅自开棺,正等着周旌略来给指示,却见洛溦跑了过来,禁不住俱是愕然。
尚来不及出声相询,却见洛溦已扑到棺前,用力推开了棺盖,反手从旁边一名部属的腰间抽出了剑,便朝内刺去
部属们皆大惊失色,不知所措,仓惶间瞥见棺内并排躺着一男一女,女的凤冠霞帔,面容栩栩如生,男子一身玄纁衣袍,龙纹暗绣。
洛溦泪眼迷蒙,看清棺中之人的刹那,手中长剑不管不顾地就直抵永徽帝咽喉刺下。
她知道他要寻死,可他就算死了,她也容不得他死有全尸
眼看剑尖就要刺入皇帝颈间,一只手劈空伸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攥住剑刃。
“你在做什么”
沈逍捉住了剑,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刃尖蜿蜒而下,另一只手去握洛溦的手腕。
周旌略也赶了过来,看清楚棺内情形,先是一怔,随即探手触了下永徽帝的鼻息
“还有气”
另一边查看沈国公情况的部属也提声道“这边也还活着”
洛溦浑身颤抖,狠命提着的一口气,听到周旌略的话,更是拼了全力不肯松手。
“我要他死,要他死在我手里”
她抬起泪湿氤氲的眼,看向沈逍,一字一句“我要给景辰报仇。”
沈逍望着她,心中如被冰棱扎刺,许久,方才艰难开口
“你先放手。”
他试图移开她的手腕,却被她前所未有地抗拒着。
他都不知道,因为那个人,她竟能生出这样大的力气,整个人整条命都似压到了剑上。
洛溦感觉到手被一点点地抬起,满心绝望。
想杀之人,是重重高台之上的九五至尊,一旦让他活着离开,便会有无尽的变数与可能。
就算世上想要他性命的人不计其数,但她能笃定亲手杀他、亲手为景辰报仇的机会,就只有眼前的这一次
“太史令不也想要取他性命吗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动手”
洛溦望着剑尖上越聚越多的血,泪珠簌簌,朝沈逍抬起眼,双唇颤抖
“还是说太史令,到底舍不下父子亲情”
沈逍握着剑刃的手,陡然一顿。
抬起眼,瞳仁轻颤地看向洛溦。
眸色,黯的吓人,翻涌着那样复杂错综的情绪
彷徨,无措,绝望。
周旌略拉过洛溦,掐住她臂间麻穴,逼得她松了剑,将人拽到一旁,靠着石台滑坐到地上。
木棺旁,沈逍依旧怔怔默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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