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药膏。
鄞况用不着她帮忙,“你要是有空,就去师父那边搭把手,齐王命大,虽挡得及时、没伤到心脏,不过也够呛的,师父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洛溦应了声,放下手里的药具。
转念却又想到什么,掀起眼帘,觑向沈逍。
沈逍垂首读着商州送来的信函,可视线,却又似没在那信纸上。
洛溦静默一瞬,转身取了鄞况的药杵
“要不还是你去帮郗隐先生吧,这里要用的药我都很熟,我留下就好。”
鄞况愣了愣,依稀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了眼沈逍,又转向洛溦,咧嘴笑了下
“哦,啊,那也行。”
顿了顿,“那要不干脆,你把太史令的毒也解了反正也拖这么久了。”
洛溦和沈逍的最后一次换血,原本两个月前就该完成,但因为各种事一直拖延。
沈逍身上有伤时,极易催发赤灭毒,所以刚才鄞况就想建议先解毒,但瞅着两个人自从回来就一句话不说,一个假装读信,一个低头配药,俨然是在冷战,鄞况又总有些怵沈逍,便没敢提这茬儿。
现下既然有机会,他也就大了些胆子。
“这毒一直不解,终归是隐患,太史令最近又总在外面忙,带着伤实在危险,我看不如就现在解了。”
他转向洛溦,“而且之前你不是一直想要恢复从前的记忆吗等这次解完毒,我就能给你用药了,刚好师父也在,能帮着参考,估摸过几日你就能想起从前的事了。”
一直垂目看信的沈逍,此时终于抬起了眼。
而洛溦这时却低了头,对鄞况道
“不用了。”
她帮忙收拾了下膏盒,“解毒我可以的,一直拖着确实不好。”
鄞况侧首去看沈逍,见他面色沉凝,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行,我现在就去准备”
鄞况研究了下要用的药材,配好份量,去了璇玑阁下的浴室。
洛溦跟了过去帮忙。
少顷,沈逍也下了楼,进到浴室,见室内雾气已升。鄞况从屏风后转出,向沈逍道
“我加了些治外伤的药在池水里,换血过程可能会比往日长些,但请一定耐心坚持,这次换完血,太史令体内的赤灭毒就彻底解清,不会再复发了。”
说完,告辞退下。
浴室内,洛溦正伏身测试着水里的药力,听到动静,扭过头,见沈逍走了进来,身上外衫已除,单薄寝袍迤迤。
她忙垂了眼,转回头,继续伸手试着水。
感觉药效差不多了,收回手,轻声道
“太史令慢慢下去吧,要是伤口觉得疼,就告诉我,我这儿还有药。”
沈逍盯着女孩背影半晌,一语不发,下了水池。
洛溦也站起身,拢了拢薄短衬裙,下水走到了沈逍对面。
蒸腾着雾气的涟漪向四面涌开,两人身上仅有的那点衣物,一瞬便湿了透彻。
洛溦像从前那样,取来池岸药盘里的银管,然后去握沈逍的手。
沈逍搭着眼皮,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被握住的手,微微蜷回。
洛溦抬起头,有些紧张
“碰到伤口了吗”
他手背和手指的烧伤严重,就算水里加了药,也是会很疼的。
可若不及时解毒的话,万一又像上次那样毒发
洛溦想起上回的情形,不敢再看他,低了眼帘,重新托起他的手,小心避开伤口,舒展掌心。
沈逍看着她,兀然淡声开口
“之前说要遵循承诺,一辈子都会为玄天宫做事,可还记得”
洛溦抬起眼,对上男子濡湿墨睫下的清幽目光,有些懵然,但还是点头
“记得。”
沈逍凝视她片刻,没再说话,蜷起的手指不再抗拒坚持。
洛溦展开了他的手掌,将银管刺入了劳宫穴。
两人的掌心,连在了一处。
水中的药效,令得心跳有些不稳,呼吸艰难。洛溦阖上眼,平复着这种熟悉的不适,感受着手掌间的血液流转。
十四年了。
做过无数次的事,早就成了习惯。
这一次之后,再没有下一次。
他也从此,再不需要自己了。
洛溦被这样的念头攫住思绪,犹疑着,缓缓睁开了眼。
沈逍也在看着她,静静的,一瞬不瞬。
池水蒸升出的水汽,黏在他俊美的五官上。
阒幽的眼眸抑得平静,看不见的最深处,却又暗涌着些复杂的情绪。
从今往后,他就再没有能留住她的理由了。
沈逍的手掌,陡然撤了力,像是要后退收回。
洛溦吓了一跳,忙将十指滑入他的指间,紧紧扣住
“太史令”
她张开唇,吸进几口药雾,面颊顿时嫣色浓郁。
“是很疼吗”
她试图劝抚“你再忍一下好吗”
知他未必肯理会自己,又拿出他关心的正事,劝谏道
“现在朝局那么混乱,太史令接下来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做,身上又带着伤,所以这毒必须尽快解了,不然万一哪天你在紫微台毒发了怎么办”
沈逍看着她,半晌,眉目疏漠,冷声开口道
“怕我突然死了,没法帮萧元胤继位,为景辰正名,是吗”
洛溦无语凝噎。
他这个人,怎么
就这般不讲道理。
回想一路上的冷战,她亦有些情绪微涌
“之前我是因为把太史令当作值得信任的人,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讲了出来。”
“而且我只是就事论事,齐王继位是对天下有利的事,他也适合那个位子,周旌略他们不也这么想吗”
“太史令也是秉正之人,否则就不会帮阿兰和卧龙涧的人洗雪沉冤,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护着颍川王殿下。景辰遭受的不公确为事实,为什么就不愿意为他正名呢”
沈逍一言不发,回视她许久,低声启唇
“你说呢”
夹杂着苦涩药味的水汽,静静弥散在两人的眉眼间。
洛溦垂了眸,看着粼粼的水波,想说的话逸到了嘴边,又挣扎着咽下。
沈逍凝望她片刻,眼底悒郁愈涌,语带轻嘲
“终于明白讨好我也没用了你早就清楚,我是个多么坏的人,让你那么厌恶,宁可攥着秘密任由我痛苦所以又何必说些违心之言,装作关心我在意我”
洛溦满腹情绪,百般滋味,一时确为瞒他而有愧,一时又忍不住气恼生恨,扣着他的手指微微用了力,压到破了皮的伤口上,止不住又是心口一阵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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