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早已凉透,怔忪之间,亦在这笑声与叫声的应和下跌落在地、应声而碎
犹若无间地狱,恶鬼嘶吟。
这样的笑声,真正让人发自内心地不寒而栗。
她伸出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汗湿透,唇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站在陶朔面前,沉沉没有说话,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而陶朔眉头紧蹙,当即向身旁的两名暗卫使了个眼色。
扬起下巴,示意他们扶起那跌坐在长阶上、笑到半支起身的少年。
暗卫们见状,却仍迟迟不动。
陶朔脸上表情一瞬变得阴沉。
半晌,再一次伸出手来,他指向魏弃,冷冷道“扶他起来。”
“陛下说过尔等办事不力的后果你们是都忘了,还是要我再提醒你们一遍”
这一次,全身武装的黑甲兵们终于迟疑着挪动了步子
在今晨之前,派出拦截魏弃的黑甲兵,其实共有八十一名。如今,这里仅剩二十人。
剩下的那六十一人,皆在平西王府中丧命。准确来说,是被一把刻刀割开了喉咙。
一刀毙命。
直到朝华宫前、陶朔吹响玉笛,剩余的黑甲兵一拥而上,以淬剧毒的金蚕丝网为武器,方才全力将这少年一举擒获。
魏弃付出的惨烈代价肉眼可见。
而“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比他轻。
那是令人无法不忌惮的强大。
哪怕是“搀扶”他他们也不得不时刻提防着,他会不会突然暴起,拼着一口气、杀光剩余的所有人。
黑甲卫们胆战心惊地扶起了魏弃。或者说,是架起了他。
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其实挟持的姿态,其实已然说明了一切。
而魏弃没有反抗。
他的眼帘低垂着,若非仍在呼吸,恍惚一具早已死去、且死状可怖的尸体。
浑身数不尽的伤口,在那笑声过后又一次崩裂,每“走”一步,身下便洒落红黑的血水很显然,金蚕丝网上涂满的毒药,再一次开始发挥作用。
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或者说,正是他自己,选择了死去。
迎着头顶灿烂而炙热的烈阳,于苍穹之下,选择一场无声无息的死亡。
可是
“还请陶医士,让我再和殿下说句话吧。”
沉沉忽然开口道。
陶朔闻言,微一挑眉,回头看向她。
手中的玉笛打了个转,他做了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拿那笛子敲了敲脑门。
“好吧,”而后,有些无所谓地笑道,“我忘了,是该让你们道一声别的。谢姑娘,我才想起来,陆德生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好孩子。看在我这位好知己的份上,我也该卖你这个面子。”
当然,更多是看在你的确帮了一个不小的忙的份上。
他说着,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两名架着魏弃的暗卫稍停一下。
而暗卫停下脚步。
魏弃,便也“停”了下来。
只是他没有回头。
自然也看不到身后的少女,双膝缓缓弯曲。
最后,她跪倒在地。
“殿下,活下去吧。”
双手合于额头,瘦削的身影深深叩倒。
他没有回头。
她亦没有任何奢望与挽留。
她只是,真的把这句话当做最后一句话,这么说出了口
“纵然痛苦,纵然不甘。”
谢沉沉说“还请殿下,咬紧牙关,活下去吧。”
第67章 噩梦
皇室中人与平西王府结亲, 而且,联姻双方甚至是平西王亲订的人选。
明眼人都察觉得出,这是怎样一个意味深长, 且注定影响深远的决定。
然而,大魏朝堂之上,以右丞相曹睿为首的一众文臣却对此反应极大或者说, 极为不满。
而原因亦无二。
他们都是实打实的主和派,尊文崇儒,恪守旧礼。
但那位“即将”迎娶平西王府千金的九皇子, 在众臣眼中, 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性情悖劣之徒。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由他经手的贪腐案水落石出, 国库“日入万金”,一度充盈到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地步。
然而,在此之下的代价是,原本盘根错节的朝堂关系再度陷入混乱,各方势力摇摆不定,在朝不保夕的危机感下,甚至隐隐有重新整合集权的趋势。
要知道,当今天子乃开国之君, 他们这些稳坐朝堂的要臣,亦大多是“开国之臣”。
如今都城中的豪绅贵族,十个里有九个, 是魏氏旧部。二十年来, 他们互结姻亲、根基深厚, 早已在皇权之下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而这也意味着,魏峥纵然有心改革, 也轻易不敢对他们“动刀”。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和那些有勇无谋、又忠心得几乎可笑的武夫可不同。
杯酒释兵权
像那樊齐一般解甲归田、等到朝中无人可用时再出山听候调遣
想都别想。
贤明如当今天子,更不会冒着遗臭万年的风险和他们硬碰硬。
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朝中势力潮起潮落,又归于平静,便是如今君臣之间并不明说却彼此遵守的“相处之道”了。
然而,谁能想到,以上这些所有的平衡,竟都被突如其来、一场杀伐果决的清洗而尽数击溃。
更让人可气的是。
这场乱象的主导者突然在北疆之战中声名鹊起、立下不世战功的九皇子魏弃,分明是个人尽皆知,杀孽深重的疯子,在大魏民间,却对他敬畏颇深
也许是因为,他在上京大开杀戒,杀的是贪官污吏而非平民百姓。
开杀戒的是他,抄家的同时,从里头分出白花花的银两为逃难到都城外的难民施粥的也是他;
又或者,是因为他次次屠人满门,手段残忍,可那些卖身为奴的家仆、真正的穷苦人家,却次次都能毫发无伤。
他甚至做主撕毁了那些并不公平、却世代沿袭的卖身契约。
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在朝堂上坚持扶持新科状元陈缙那个顽固不灵穷书生的人。
这位出身平平的状元郎,因在陛下跟前出言不逊,乌纱帽还没捂热,便要被贬至边境为官。
动身之前,或者说,会试过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都在城中以教书为生。
陈夫子说,这位殿下是个真正的好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